孤注一掷

　　北平1921 夏初

　　破旧的房屋，新生出不少青苔附在房瓦片上。
　　老人的头发如雪一样白，残烛下映出了老人额头上凹陷分明的皱纹，一双龟裂的手，老人咳嗽了几声，柔弱的招手，“唯默，你过来。”
　　“爷爷”
　　是个乖巧的男孩，脚步轻轻的走过来，生怕打扰了老人的心境，来到老人的床边，俯下身去，蹲在地上，老人看见男孩来了，疲惫的笑了，用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发丝。“唯默，你爷爷我老了，可能不行了，可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阿，你才这么小。”
　　“不，爷爷，你不要说傻话了。”
　　“听着孩子，你记住西小井胡同，最里面的那个是你秦伯伯的家。”
　　“我哪都不去，我就陪在爷爷身边。”
　　“唯默，你从小和你秦伯伯的孙女定下婚约，他们家，你迟早要去的。”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爷爷。”
　　“你还记得爷爷常教你说的那句话吗？说给爷爷听。”
　　“危ない橋を渡る。”很熟练。
　　从小，老人就教男孩念这句话，老人不让男孩问为什么，也不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要男孩记住。“对，要永远，永远……永远记住。”老人气息微弱，再也说不出话来，听到男孩的回答后便永远的睡下了。
　　“爷爷，爷爷。”
　　男孩泪如珠子，止不住的流。
　　他记得，
　　老人说过“曾经的沧桑，如今的苍凉，死亡是个归宿，最终殊途同归。”

　　西小井胡同
　　唯默的心一直很凉，他像个幽灵走向胡同深处，瘦弱的身影。他没有目标，他不知道做什么，爷爷走后，房子被村长收回，还被赶了出来。他记得爷爷要他去找秦伯伯，他记得这个秦伯伯，还有他女儿秦简。每年过年，秦伯伯会来他们家和爷爷谈事，爷爷很喜欢秦简，问过唯默喜不喜欢秦简，唯默回答只喜欢爷爷，倒是把大人们逗乐了。
　　到了胡同最里面，唯默瞧见这个房子门牌写着秦离，他想，这应该是秦伯伯的名字吧，房子真是豪华，他曾猜想过这个秦伯伯一定是个有钱人，可是看着眼前这栋洋楼，他还是不住惊叹。他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没有意识到门已经开了。“唯默，你怎么来了？”秦离看到眼前这个男孩，便是诧异。
　　“秦伯伯，爷爷要我过来。”唯默仰起头看着这个虽然年迈却依然健朗的男子，是秦伯伯，他觉得有种亲切的感觉。秦离听是林信让唯默过来的，便急忙让唯默进屋来。“快快，快进来，咦~你爷爷没来吗？他在……”“他去世了。”提到爷爷，唯默的眼眶又湿润了。
　　“什么？”秦离有点吃惊，暗暗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感受，难过失落。唯默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有看见秦离的神情，淡然，他低下头平静的说“我现在没地方可以去，我……”
　　“没事，唯默，你住在伯伯家吧。”秦离要帮着故友照顾他唯一的血脉，他们之间的约定。
　　“唯默住在秦简隔壁房间里，好不好？”秦离在征求唯默的意见，这里的一切，应该有一半是属于唯默的。“爷爷，是谁来了阿？”秦简打断了唯默回答，她靠在沙发上和方亚琛下棋，听见爷爷出去了又回来了，还有一个男孩的声音，便好奇的问道。
　　“不管他啦，小简，你再不下就输了哦。”方亚琛本是南京人，已无双亲。姑姑是秦家的管事，秦离看着可怜，便留在自己身边，也能陪陪女儿秦简，比秦简小一岁，才总弄得被她欺负，让她摆布，秦简喜欢把方亚琛打扮成一个小女孩，她觉得阿琛很白很可爱，死皮耐脸的要阿琛留个过肩短发，阿琛是由着她的性子胡来的，都还那么小，一点也不懂世事。大人们眼里看着他们走在一起像两姐妹，姑姑不好意思，就常批评阿琛没点男生气概。
　　“阿琛，你坐着，我去看看。”秦简觉得声音熟悉，就起身跑去爷爷身边。“唯默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唯默比秦简大一岁，秦简很喜欢这个优雅的哥哥，她每年都会跟着爷爷去唯默家看他。秦简在自己家里看见唯默，惊喜的笑道。
　　“唯默从今天开始住在我们家里了。”秦离看着女儿的笑容，他便是很放心了。唯默和秦简的事情，他早在几年前就和林信商量过，他什么都欠着林信的，金钱，地位，财产。林信不愿要，他只能还给他的孙子林唯默了。
　　“真的吗？太好了，唯默哥哥，你还记得我吗？”秦简眼巴巴的看着唯默，期待着他回答。
　　“秦简。”
　　“是是，我是秦简，呵呵~”听到理想的回答，秦简便是忍不住的欢喜，她从来不会故意做作，此刻是最真诚的微笑，看得唯默有些伤感，他想起他的爷爷，他没有爷爷还能快乐的活下去吗？“唯默哥哥，你不开心吗？”秦简看到唯默的淡漠，她不解，就看向爷爷，希望爷爷能够解释下。秦离有丝尴尬，他不能告诉秦简说唯默的爷爷死了，秦简一定会大哭的，唯默也会不好意思待在秦家的，“呃……这个，小简，你带唯默去房间看看吧，在你房间隔壁。”
　　秦离岔开了话题，秦简楞了一下，没有在意，欢喜的答应了，“嗯嗯好，阿琛，过来。”
　　听到秦简叫他，方亚琛快速的走过来了，他看见秦简很开心，旁边还站着秦伯伯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孩，“他是谁阿？”方亚琛比唯默矮了一点，仰起头看着他。
　　“阿琛，这是我的唯默哥哥，我爷爷很喜欢他，以后他住我们家了，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哦。”
　　“啊？”
　　秦简忽视了方亚琛的惊讶，喜不自胜的看着唯默说“唯默哥哥，我带你上去吧，在二楼。”

　　半年后 1921冬至
　　唯默是个慢热的人，在这半年，秦简和方亚琛整天死缠着唯默，带着他在北平到处跑，唯默没有亲人，他觉得秦伯伯对他比对秦简还好，而且秦简也是真心对他好的，他心存感激，他问过为什么，秦伯伯只是告诉唯默说他和唯默爷爷早就商量好要把秦简嫁给唯默，所以他们都是唯默的亲人，唯默不会反驳，这是爷爷的遗愿，他得遵守。
　　外边下着很大的雪，屋里却很暖和，唯默有点不适应。
　　除了敦山，北平几乎都走遍了，去敦山看看，一直是唯默的心愿，小时候爷爷说那里是个很美丽的地方，他很好奇，可是秦简说她也没去过。直到前几天，秦离问他爷爷在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的时候，他直言说出了危ない橋を渡る之后，秦离便告诉他，这是开启雪山宝藏的密码，让他以后不要到处说，他向秦离问了关于雪山宝藏的事情，秦离只说敦山的雪洞有宝藏，有很多人都跑来寻找，他相信了秦离的话，可是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唯默，关于危ない橋を渡る的问题。秦离说敦山山脚一直有人在守着，一般人不能去，只是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守山的人都走了，有很多寻宝的人趁机跑来。唯默想去雪山看看，现在是冬至，守山的人不在，他可以偷偷跑去，也可以证实一下秦伯伯的说法。
　　年少时，他很懂事，明辨是非，但是，他不知道，这次的行为造成了多大的后果。

　　唯默坐在窗台上静静的看着雪花飘落，阿琛从他的身后突然跑了出来，把唯默下了一跳。唯默大呼了一口气，看到是阿琛，紧绷的神经便松懈了下来，恢复了刚刚优雅的样子，淡淡的说道，“阿琛，我想去敦山？”
　　“好，我和你一起去。”阿琛也是半年前来的，那时是春末，只比唯默早来了一个月而已，他比唯默小2岁，姑姑没有跟他说过敦山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敦山是个骇人听闻的雪山。
　　“叫上秦简吧。”无论有什么好玩的，阿琛都会想和秦简一起。
　　“不要，敦山很寒冷的。”
　　“唯默哥哥，你不叫上秦简，她会哭的。”
　　唯默低下头想了一想，的确是这样，他也不知道敦山到底是个怎样的雪山，或许没那么可怕呢？秦离也没有告诉他，敦山上死了很多人的事情。
　　“你去叫上秦简吧，不要让别人发现了，我们偷偷跑出去。”
　　听到唯默这样说，阿琛便鼠头鼠脑的轻声溜了出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