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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东华门内,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文沧殿外。
这文沧殿可是前朝赵国皇帝的宫殿,虽被云国国主武帝有意改小,但俗话说“破船仍有三千钉”。这文沧殿大殿被保留了二座,室三十三,阁十三,斋四,台三,亭九。与丽正门相对,是曲城内最高大的一座建筑物,殿里有用汉白玉砌成的殿基即高达二丈多。
细看那停在殿外的车夫不就是刚空手破开活人的朱亥吗!他下车拿出玉垫置于马车下,青碧色的玉光衬着那破旧不堪的车,显得格外别扭。
车内之人款款走下,月白色长衫拂过那汉白玉砌成的殿基时,长衫的颜色竟比那汉白玉更白上三分。那人回首看了眼繁华的曲城市井,屹立高处,红唇微笑。
那一刻,喧嚣的路人看着那明眸皓齿而忘记了前行的步子,只愿痴醉于那人眼眸里有自己一丝影子。
那一刻,摆摊的店家惊讶地看着那翻飞在空中的墨发,忘魂与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里。
那一刻,曲城上下知道了他们的新主人,武帝的四皇子奉命来曲城当他们的父母官。
也是这一刻,云国史上有了最为年轻的太守。四皇子云旦,现年十二岁。
“殿下,该进去了。”朱亥俯首,谦恭地提醒。他虽比云旦大出一轮,但却无比崇敬眼前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四皇子,他的才智在他心里比那个窝在皇帝老子身边的太子爷不知高处多少。若不是皇后忌惮,又何苦把他赶出宫墙之外呢。这一路的明杀暗杀早不知上演了多少回,要不是殿下布局妥帖,他们早在出宫的一刻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云旦、朱亥还有那几个藏身在暗处的影卫也许都没有发现,这时有一个小孩正目光炙热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孩,这便是这段缘的初始。只是她和他都不知道不远的将来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因缘际会。
“丫头还不走,再不走我们到太顶山时天都黑了。”老人一把拖走正在发呆的柳落樱。心里还在奇怪怎么这个刚才这个还在街口大道上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儿,此刻居然会如魔怔般的愣在原地。“你到底在看什么?”他疑惑的随着小女孩的目光望过去,但此刻却只看到了一无所有的官府大门,那些胭脂色的大门让他一瞬间有那么慌神,随后便换上了一副嫌弃怨恨的神色,也不再搭理身旁的小孩儿直接拖着她后领的衣裳直接拖走。
这便是她和他第一次遇见,柳落樱若是知道以后的生命都会和这个人划上等号,此刻会不会还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呢?缘分的事,没有人知道,知道了,那便不叫缘了。
那时,她只是好奇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那么那么好看,好看到她搜刮出所有知道的词语也不能形容。
那一瞬间的惊鸿之后却是一连串耗费体力的爬山涉水。看着太顶山上那颇有几分仙气的宫殿,柳落樱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不解地问出了这些天一直缠绕在自己脑海中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盗我家的宝图?”
还不等老人开口解释,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从一旁冲了出来。“师父,师父!您总算回来了。”离殿门尚有一段距离,此刻便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布裙的女子冲了出来,直逼落樱眼前。看见落樱后,她愣了愣,抬头看见那个被落樱称为盗贼的白发老叟,大声询问,“师父,这个面黄肌瘦的小鬼头是谁呀?”
“她?”老人有些为难,思索片刻之后沉声答道:“以后她便是你的徒弟,好生看管。”说完也不再搭理一下子愣在原地的二人,脚下生风飞一般进了殿门。
老人一离开顿然气氛冷了下来。她看看她,继而她又看看她。最终,“你谁呀?”鹅黄少女上下打量着来人,一边警惕地问道。
柳落樱此刻也是满头雾水,当时她就在自家藏书阁外发呆,然后一个黑影一过她便发现原本整齐的书阁被人全部打乱。她当下就吓傻了,只得木愣地看着来人在自家书阁为非作歹而不发一语。最终等到贼人找到了自己所想找的东西后这才发现身后一直有个小姑娘傻傻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她还记得这便是老人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当时她也没想起母亲在自己耳边不断嘱咐的话,小孩子第一时间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全身黑衣的人不是坏人,于是便大大方方回了话,“柳落樱。”可哪知道对方一听见这个名字便二话没说直接点了自己穴道然后一路大摇大摆扛出了柳府。
“喂,我问你话呢!”鹅黄女子见她一副呆样,不觉秀眉微蹙。
柳落樱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心下无限委屈可又不敢发作。她原是会些武功的,虽然爹爹不喜女孩儿舞刀弄剑可娘亲还是背着爹爹偷偷教了她许多。现在那个老人已经走了,眼前这个鹅黄少女年纪也约莫二十出头比母亲小上一点,柳落樱暗自偷偷打算是否要趁她不备直接逃走。虽然这里她从没来过,可上山时她便偷偷扔下腰间的红绳小结,顺着下山到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定好主意,她趁鹅黄女子正要开口再度询问之时,一个摆手想打她腹部。可哪知对方像是早已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身形轻轻往后一退,哂笑着看着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柳落樱心知没有胜算可还是继续出击,但每每看着要击中对方时却总是落空。这样几个来回下来,她早已没了气力,最终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你可知我是谁?”
鹅黄女子不满道:“这不正是方才我问你的问题?”
柳落樱虽然比同龄女孩聪慧,可终究是个小孩那里会遇到现在这些情况,她一边慢慢找个安全的地方准备躲起来,一边回答道:“柳……柳落樱。”
“你是柳落樱!”这三个字如同雷击,鹅黄女子不复刚才那副奚落的神色,转而严肃道:“你娘是秋蓉?”
“你认识我娘?”
“想不到你都这么大了,”鹅黄女子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寂寥,她一把拉起跌坐在底的柳落樱,用着不知悲喜的声音道:“你师父这个虚名我是担不起,既然你来了这儿就把以前的一些给忘了吧。”
忘了?!这如何能忘!
女子拉着柳落樱的手走了几步,然后低头对她道:“以后你就唤我杜小黛。”她看着柳落樱,第一次认认真真、从上到下细细观看了一遍。眼睛不大倒也不小,鼻子虽说不高但也小巧玲珑,双唇微翘一副娇俏,与那人倒也有几分相似。
“那……那……那老……”她想说老人,可话开没完全说出口便看见那名唤为杜小黛秀眉一蹙。
“哼!我师父可是江湖上人人知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月乔公子,赵彦丰!小丫头,这个名字你可要记好了!”
月乔公子?暂且不说那赵彦丰那满头白发是否能称上公子,就凭平日二哥告诉她的那些江湖典故里,她可是从未听过江湖上有“月乔公子”这一号人物。但看着杜小黛那自我陶醉的神色,柳落樱瘪瘪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爹爹会来救她的!二哥会来救她的!
她这样自我安慰着,紧张的神经得到了些许放松。这一放松就让连日来不断赶路的疲倦给爬上了全身,她随着杜小黛来到后堂的偏房里,还不待杜小黛说话她便立刻倒在了床上一头昏睡了过去。
堂内两盏烛火随着山风左右摇曳。
杜小黛把被子给柳落樱盖好,看着她那熟悉的侧脸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但最终还是选择放下。她前脚一走,赵彦丰后脚就走了出来。悄悄站在柳落樱的门外,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右手在脸上一扯,哪里还有半分白发苍苍的老人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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