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陈来娣对婚后的生活非常满意，对她副区长老婆的身份甚至感到有些自豪。刘富贵也确实是个老实的男人，每月的工资收入分文不少地交给陈来娣，家中的大小事情也一应由陈来娣做主。
　　多数再婚家庭突出的矛盾基本集中在双方子女的身上，刘家却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刘启明和宋小燕相处得十分融洽，而刘启蒙则象个局外人，她只顾着自己的玩乐，哪有闲心过问别人的事？因此，陈来娣嫁进刘家后，由两个小家庭凑成了一个大家庭，不仅没产生什么矛盾，反倒其乐融融。
　　尽管刘富贵拿着国家干部的工资，然而陈来娣只是个家属工，收入很低，除了要维持一家四口的生活外，每月还要按时给刘启蒙和她奶奶送上生活费用，陈来娣的父母家人都在农村，时不时地还要接济接济。好在陈来娣是个泼辣能干的女人，日子虽然有些艰难，她却能变着花样改善伙食，有什么好吃的，先尽着刘启明吃，有什么好穿的，先尽着宋小燕穿，碰到过节或者家里有人过生日，还会买些肉菜给孩子们加加餐，一家人的生活被陈来娣打点得井井有条。
　　刘富贵的工作忙，很少插手家务的事，陈来娣对此也从不以为意。那年的冬天来得早，还没等天真正冷下来的时候，陈来娣就独自一人骑着一辆借来的三轮车，去了附近的农村，买了一车的大包菜和两大网兜的白萝卜。
　　农家菜既便宜又新鲜，看着小小的地窖里堆满了萝卜和大包菜，陈来娣长吁了一口气，一大家子一个冬天的菜总算是备齐了。
　　雨雪天气说到就到了，很多人家都开始为吃菜发愁。陈来娣下了班则不慌不忙地从地窖里拿一颗大包菜出来，洗净，切碎，舀上两大勺的猪油搁里头，用小火炖得半烂，手头宽裕的话再买上半斤猪肉，肥肉放进包菜里一起炖，瘦肉切下来炒个雪里蕻肉丝，再炒上一盘干萝卜丝，一家四口就着大白米饭，吃得热乎乎、香喷喷。
　　一个冬天不光是吃喝不愁，陈来娣还将自己和刘富贵发的纱手套给家里的每个人织了两件线衣，用省下来的布票买了几尺蓝布、几尺花布回来，从农村的老家要了几斤棉花，给宋小燕和刘启明一人做了一套棉袄棉裤，两个孩子穿得暖和和、簇簇新。邻居们都对陈来娣赞不绝口：“他刘婶呀，你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看两个孩子，让你收拾得多停当。”
　　刘富贵对陈来娣如此的能干十分满意，陈来娣有什么事来问他，他就会很放心地说：“都听你的，你做主吧。”
　　夫妻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日子过得平和而幸福。只是在一件事上，刘富贵和陈来娣有了分歧。那天傍晚，陈来娣很晚才回到家，一进家门就兴冲冲地钻进卧室，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塞到了刘富贵的手里，刘富贵纳闷地问：“这是什么？”
　　陈来娣陈来娣的脸红扑扑的，笑道：“生育指标呀，你一个副区长还会认不得生育指标？”
　　“生育指标？”刘富贵跳起来，“你拿个生育指标回来干什么？”
　　陈来娣有些不满地从刘富贵的手上拿回那张纸：“大惊小怪什么呀？你说我拿生育指标回来干什么？生孩子呗。”
　　“你还想生孩子？”刘富贵吃惊地张大了嘴。
　　“我为什么不能生？我的身体好着呢，你的身体也不错，咱俩也该有个孩子了。”陈来娣喜滋滋地说。
　　“你这不是瞎胡闹嘛，我们都有三个孩子了！”刘富贵觉得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燕子可不能算到里头，她姓宋，可不姓刘。你有十年的井下工龄，公司规定，只要有八年的井下工龄就可以生三胎，我们再生个孩子完全符合国家的规定。隔壁的老张家，还有大林家，不都生了三胎嘛。”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说你要那么多孩子干什么？我们有儿子也有女儿的……”
　　陈来娣粗声粗气地打断他：“我没儿子，我就是想跟你生个儿子。”
　　“你说你这人真是，哎。”刘富贵叹口气，“全国性的计划生育工作已经开始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大面积、大规模地展开。以我现在的身份，怎么着也该带个头。再说李区长马上就要退下来了，我很可能要接他的班，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你在这个时候要生孩子，不是给我添乱吗？”
　　“你是国家干部，这不错，可你更是个人。我只是个家庭妇女，不懂那么多道理，我就是想帮自己的丈夫生个儿子，这有错吗？”
　　“可你也要综合考虑一下，注意影响。”
　　陈来娣的两片嘴唇上下翻飞：“我不听你打官腔。我进你刘家的门也有一年多了吧，这个家我料理得怎么样？我对启明还有启蒙怎么样？你心里总该有数吧。我可从没有跟你提过什么非份的要求，现在不过是要替你生个儿子，有什么不对的？而且这还是国家政策允许的，不走关系不违反法律，我怎么了我？”
　　“你就肯定你一定能生个儿子？”刘富贵被她说得哭笑不得。
　　“我请人算过，我命中有子。”陈来娣振振有词道。
　　“我管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刘富贵无奈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陈来娣跟着刘富贵出了房间。院子里，宋小燕正跳着橡皮筋，小嘴还在不停地唱着：“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
　　陈来娣过去一把搂过宋小燕，兴奋地说：“燕子，妈再帮你生个小弟弟好不好？”
　　宋小燕停了下来，想了一下说：“妈，你还是帮我生个小妹妹吧，这样她就可以和我一起跳皮筋了。”
　　陈来娣笑了：“傻丫头，妈有你一个女儿就够了，再生个小弟弟吧，好不好？”
　　宋小燕很听话地点头：“小弟弟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呀？”
　　陈来娣大笑：“快了，快了。有了小弟弟后，你可要帮妈妈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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