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忆

　　他回到家，倒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那叫什么？临别前的最后一晚？旧梦重温？一夜情？……反正这事叫他摊上了。
　　从苏寻打来电话还找他，他就知道这会发生。他们都知道。
　　他奶奶的这世界。
　　请柬撕了，去个鬼。他又不是女人还非要见见情敌什么样。他想反正苏寻他妈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于是，自己醉吧，睡吧。好好睡着。一日大梦觉。

　　小楼细心的给他把被掖上。自己转啊转啊的走到客厅又转回窗台边儿，拿个不知道从哪找的望远镜往外边盯着瞅看。
　　小屋子外面有个窗子。窗子外头杵着一根灰灰的电线杆子。电线杆子还在那里，跟昨天没两样。杆子那边的窗子，屋子里头的男人和女人正偎在一起看电视。

　　那里，像被水托着一样。身体慢慢的下垂。宛如浮萍。
　　他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睡着。

　　很多很多的梦幻泡泡浮起来。
　　他的爱情。他的事业。他的渴望。他的梦想。
　　他们已经漂过去了。而他已经是老的。

　　双城真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是下午了。太阳从窗帘外边传来威力。
　　小楼依在他身边睡着。头轻轻搁在他大腿上。
　　他看起来很美。并且实在像个孩子。有那么点恍惚。

　　双城也装做看不见的样子来。掉头看看窗，看看掉出来的一角天。

　　他还是那个样子。他记得苏寻说，你从来不懂怎么来对别人。

　　他看看窗户。再次确认，这样的天儿已经亮了……

　　他对着小楼的额头，清浅的吻了下。
　　亲了之前，惶惶了神，像是在思考着了什么。

　　终只是笑了笑。

　　“如果我死了，你会得病死去吗？”他问苏寻。 苏寻微笑着答：“不会，我只会深深地想你。”那时是他们刚刚相爱。
　　“如果我死了，你会得病死去吗？”他对睡着了的小傻子说。他笑了。神经质的笑了。伸出手点一下小傻子的额头。

　　他懒洋洋的把那孩子抱在怀里。抱个娃娃似的。

　　俩人一起再醒来的时候，第二天天亮了。

　　他说，这是某种末日的绝望。他的眉目，一星一点，影在湖面的水上。
　　夜里灯海便是一个湖。这片灯的楼外面，还是楼。
　　他听见有人叫他：小楼，小楼。

　　他望着对面楼的窗子。里面的男人女人在吃瓜子，吃鱼丝，吃花生米，并且亲吻。
　　他看见对面窗子的楼，投影在地上。那个窗子找不到，男人和女人的身影都模糊不见。

　　他们遇见。他们爱上，他们作伴。
　　他们的关系，爷爷说那叫作伴侣。

　　他说，爷爷，我可以有我的那个的伴侣的人吗？

　　爷爷只笑了。有一点儿酸楚，有一点寂寞。还有些他不懂得的。
　　爷爷爷爷，你在天上也看吗？他们很幸福。

　　我在对他们笑着。他们看不到。可是这个是我的祝福，如果有很多人的祝福，他们会更幸福的。
　　而我，可以沾到他的幸福吗？

　　我知道我在希望。我不知道我在希望什么。

　　爷爷，爷爷。

　　他们拉上了窗帘。我知道天黑了。可是还想看。所以觉得酸。
　　还好。他们又拉开了。

　　我把眼睛睁开这是发现了两件事。
　　一，我旁边的李双城也眼睛睁开了。他也醒了。
　　二，原来天亮了，那么这是第二天。
　　也许只是眨了眨眼睛的的功夫，天居然亮了。
　　我可能感觉不到睡觉的时间。也许是因为傻子没有梦做吧。

　　李双城的眼睛很快清醒了。我在想他在想做什么？
　　他看着我，那个眼神好像是严厉的。

　　他在审视我。在想什么？他想知道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不说。

　　他说了。
　　他说，“吃饭吧。”

　　我起床，刷牙洗脸。这些事做起来不难。简直是很容易。我很好奇傻子普通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不，不，当然是有区别的。不然我也不是精神病。对了吗？
　　可是那区别是什么呢？我并不知道。

　　傻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傻子。
　　精神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精神病。正常人知道。
　　那么，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是正常人的吗？
　　可能会说，因为不是傻子，不是精神病吧。

　　下雪了。雨点儿落了。太阳生出来了。月亮醒时下的一个蛋。
　　星星迷路了。人们在喊了。他们说看啊看啊傻子出来了。
　　世界变样的了。我的脑袋开始会说话了。
　　他说，不要说话。不要和人说话。说话。

　　天空变色了。云彩出来了。云朵说，我想要伴儿了。
　　于是雨下了。雨下后，什么都没有。

　　双城说，“你在找什么呢？”
　　“他们。”
　　“他们又是谁啊？”
　　“他们都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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