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天气很冷，路灯在黑夜里孤独地绽放，宽阔的柏油路上映着一层微霜，“必须快走！”，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但看不到一辆车。那是什么？——从远处打过来两束巨大的光柱，在暗夜里显得如此扎眼，渐行渐近。是出租车吗？他定睛仔细的瞅着，多么希望那是一辆能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的车啊！——“不好！”突然他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慌忙蹲下身，躲到了路灯旁的一个垃圾桶后。
　　那辆车闪着红色的顶灯从他身前快速驶过，在前面一个路口拐了过去——他们已经报了警。
　　“车车车！”他呼唤着白天多得让人讨厌的的士，心里焦急万分！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出一万块打一辆能带他逃走的出租。顺着路边跑到十字路口，终于等到一辆，他快速跳上车，慌不择路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来到驻地，他疲惫的躺倒在沙发上，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太大意了，大意了。”他喃喃自语着。打开电视，让音乐频道中轻缓流出的乐音舒缓着神经，点燃一根烟，在干爽的烟草味道中放松敏感的灵魂，他渐渐睡去了。
　　突然，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梦乡，一条短信映入眼帘，是她发来的：警察正去你家！
　　刚松弛的神经顿时重又紧张起来，脑子急速想着刚才可能的漏洞，“出租司机”！他马上意识过来，“没办法，走吧！”后悔已经无用，他到里屋把装钱的那个包背上，带上电脑，又快速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和自己写东西的两个笔记本，来不及带上别的，回首望了一下生活了好几年的“家”，推门出了屋。
　　下到二楼，他从窗户望下去，见那里已经有一个警察堵在门口，远远的小区门口还有一个！“怎么办？”他问着自己，心里像起了火，“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对，地下车库！”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他下到地下一层，顺着车道慢慢的向上移——“混蛋！”，他在心里暗暗骂道，车库口也有一个！
　　“怎么办？”这个问题又重新萦绕在脑子里，但他此刻反倒冷静下来，仔细的分析起情况。“现在看来只来了一辆110，他们人手不够，所以不敢贸然出击，又不能把我放走，只好堵住前后门。我必须趁援兵未到之时赶紧逃走，否则想走事比登天！”
　　他重又来到二楼，那里有一个窗户开在大楼的侧面，可以躲开公安的视线。他轻手轻脚的爬上窗户，手攀着粗糙的窗沿，把身体甩在窗外，然后艰难的蹬着砖墙的缝隙小心的向下滑。脚一点点的接近，接近，终于挨着地了！“千万别出声，别出声！”，他在心里不停的念叨着，像是自我提醒，又像是默默祈祷。滑下来了，两只脚终于都接触到了地面！他心中一阵窃喜，不想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勉强靠住墙站定，包儿却蹭到了墙上。
　　“嚓 ”的一声！如果在白天，这一声根本没人会注意，而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却显得十分清晰。“倒霉！”他在心里狠狠骂着，快速捡起包儿，俯下身静听动静。
　　前面开始有了轻轻的脚步声，那声音缓慢而犹疑，表明它的主人正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不决，行止不定。他俯身靠在墙边的一辆车旁，握紧了枪，呼吸渐渐急促。“他不过来最好，过来我就跑！”他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同时四下里观察逃走的路线。——“那是什么？”他忽然看到了旁边的一辆汽车下面趴着一只猫！“太好了！”，他暗自高兴，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儿瞄好了朝那只出现得恰到好处的小东西砍去。
　　“喵”的一声，小石子儿正好打在它的屁股上，只见它一个猫扑直向前窜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再细细静听，脚步停了。他默念着阿弥陀佛，蹑手蹑脚的转过身去，直奔小区后面那个废弃了的小门而去。
　　在夜色中独行了一会，他希望能打到一辆车，可事与愿违，这么深的夜晚到哪里去找出租？正走着，却感觉有些异样，后面驶来一辆车，越逼越近，而且仿佛就是冲他来的！他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握紧了那支枪。心想，车上没警灯，难道是公安局的便衣吗？想着，车已到了近前，他下意识的停下，见车窗慢慢摇下来，露出一张质朴的男人的脸，“要车吗？天这么晚了！”
　　他呼了一口长气：老天爷呀！不要再和我开玩笑啦！
　　坐着那辆车，来到市里，他给了司机一百块，没有找钱。下车时司机连声的感谢，他想应该说感谢的是我。然后又换了两辆，终于在一个小型洗浴中心下马休息。

　　大队人马汇合，警察们在他的窝里除了找到几本书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没搜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倒是小周在他遗落的一个小笔记本上发现了一些他认为很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他仿照《百年孤独》随手写就的戏笔：
　　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个旧瓶子有着匪夷所思的神秘力量（复制）。那时他正对着太阳看，想借它的强光打一个痛快的大喷嚏，就像他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而这项特殊的癖好因此给他带来的还有形象上的帮助：他的那副八百度的大眼镜和人模狗样的长相总让那些不知底里的娘们儿们在没有与他交谈从而确定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粗鲁家伙前认为这是一个文质彬彬且相貌英俊的美男子。而由此而来的还有这个小镇上多出的两千五百个没有爹的孩子：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和超过五千个因为看到他那副文质彬彬的大眼镜而爱上他的外表美丽但内心愚蠢的女人睡觉并用他那极富吸引力与战斗力的心贵气□□使其中一半以上的人有了他的骨血，但酷爱已婚女人的事实又使这些小混蛋儿们刚生下来就成了“杂种”。紧接着就是由此事件诞生出来的二千五百个“王八”在一个早有预谋的早上把镇上的婚姻登记处变为废墟的事实。
　　这使得他在一个充斥着蝈蝈与蛐蛐奏出的小夜曲的夜晚不得不脱身逃到镇外的那座据说有些神性的大山里。在一个候鸟之爱猴骚扑鼻的山洞中，他捡到了这个稀奇古怪的瓶子。他刚看到它时以为发现了金子，当他兴奋得举起它说“尤里卡，尤里卡！”时（他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位古希腊还是古罗马的著名先哲曾经喊过这句话，并觉得此刻他比他更有资格这么喊）忽然发觉它里面只不过盛满了金色的月光。
　　他在那里呆了三天，没有女人和充满狼嚎的夜晚让他下决心即使被打死也不在那鬼地方继续待下去了。当他趁着第四天朦朦夜色在身后猴子的一片骂声中（它们准备过冬的果子被他当做了三天的口粮，作为交换，他留下了自己的尿液和两泡屎）
　　满身疲惫的站到他老婆面前时，手里拿着的就是这个瓶子。他老婆对他的突然回归并未表现出多么大的惊讶，相反，对那个瓶子的兴趣要远远超过他那浑身臭气的丈夫，这种好奇甚至超过了由此给她带来的恐惧。
　　她张着那双闪着愚蠢光芒的明亮的大眼睛缓步走到他面前，温柔的抬起一双肉感的手臂抚摸他爱人沾满泥土的脸和脸上被石块儿和榛坯划出的细小伤口，爱怜的说出一句他日后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看你，回来就回来吧，还带礼物给我！
　　现在他望着太阳感到鼻子里有些痒。他坚持希望那个爆发的时刻能够快些来到。可是任凭他怎样张开他的那双迷人的蓝眼睛那个大喷嚏就是打不出来。然而他的视觉系统却没有能力再支持下去了。失落中他看到了那个被他的蠢女人当作香水瓶扔到墙角的瓶子，于是百无聊懒的捡起它举到自己的眼前。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太阳，羞羞答答的藏在玻璃后带着毛边，像所有小孩儿透过玻璃片看到的一样，比天上的那个模糊一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把它又扔回到那里，一脸沮丧的望着天花板。他又看到了什么？——太阳！一个新的太阳！他刚才期盼中的兴奋现在以十倍的强度放大啦——他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一个新太阳，被那个魔力瓶子复制出来，闪着光，比真的暗些，但足以超过那个镇子里所能找到的最亮的灯泡的总和！这个太阳把他家的屋子照得雪亮，即使乌云当空的时候也亮如白昼。他橡匹野狼似的在屋子里走圈，不知怎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兴奋心情。他想到了照相机，想把它照下来（事实上这不可能，他如果懂摄影就不会这么做），可当他拿着它对着假太阳照的时候，它的光却刺激了他的呼吸系统，使那个久盼而未到的超级大喷嚏终于打了出来，接下来的是他的照相机成了一堆废塑料加碎玻璃的事实。但这并没阻碍他把自己的喜悦心情凝聚成对他老婆的深情一吻！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怨恨地冲他大喊：混蛋，快把灯关了！这得废多少电啊！
　　第二天他就凭着那个擅打歪主意的脑袋造出了第二个一模一样的老婆。他偷偷地把瓶子拿在手里对她照了又照，在屁股部位照得尤其仔细，这使得他的第二任老婆有了一个无与伦比的臀部，也使得那天晚上的镇子上空弥漫了一夜的幸福欢叫。
　　然而第三天他就无法再延续他的幸福生活了。因为他们家有了两个大门，两口井，两只看门狗。。。。甚至连日常用的红药水也成了两瓶。这就使得他被那扇多出来的大门撞得头破血流后又被那瓶假药水弄得鼻青脸肿。
　　而更为可怕的是，他发现了他老婆（屁股小点的，他以此辨别出那是他的原配）经常和一个男人在河边幽会。。。。
　　写到这儿，他的笔记就断掉了，下一页是一首古诗的读后感，小周翻来翻去找不到连接的内容，凭空生出许多遗憾，又看看，在这个笔记本的中间几页用大幅篇幅记着六七十年代一些奇妙的社会历史现象，后面配着他独到的象征体，读了几段，小周会心的笑道：“这家伙的野心不小嘛，想用魔幻现实主义来写□□！”
　　“什么？魔幻现实！”爱看小说的小林也被吸引过去。
　　李队看他俩拿着个本子在那儿唠唠叨叨的，颇感好奇，走过来问：“看什么哪，这里面有什么线索吗？”
　　小周一时发窘，慌忙答道：“啊——有！从这个本子可以看出，嫌疑人是个文学爱好者，尤其喜欢魔幻现实主意的东西！”
　　“魔幻现实？”李队皱皱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嗯——魔幻现实嘛，是个文学流派，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很流行，主力军是南美一些作家，以加西亚马尔克斯为代表，代表作是《百年孤独》，噢，他还因此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小周还想说下去，李队却不想再听了，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别跟我讲什么文学——这些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小周愣了愣，忽然灵感爆发：“队长，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可以利用他喜欢魔幻派这一点，在图书馆搞一个魔幻现实主意的文学讲座，我们再在周围埋伏下重兵，等他来了。。。。”
　　小周还没说完，李队就再也听不下去了，望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小周急切的询问他对此妙想的看法，得到的回答是他这个主意本身就很魔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两点，他洗了洗，结了账，从里面出来，大街上阳光正浓。他沿着路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不一会来到一个街心花园，他迈步走进去，找一把长椅坐下来，闹中取静，正好可以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这是一个难得的冬日午后，阳光洒在身上，很是舒服。面对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他忽又想起昨晚的惊险一幕。“如果没有那些事该多好啊！”，他暗自想到，“那样我就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这美好阳光了！”他打开包，拿出棵烟抽起来。“可那样我又没有钱了！”想到此又苦笑了两声。“人生也许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完美的事情吧。”他把烟蒂弹出好远，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里面有一条未读短信——又是她发来的：昨天来了很多警察，你没事吧！
　　他微笑起来，想起了昨夜除了那惊心动魄的追逐外，还有一个令人无法忘怀的长吻！“是啊，还有一个她！”她的音容笑貌又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特别是那对醉人的酒窝，还有接吻时那对含情脉脉的眸子。
　　“我没事，你也没事吧！”顺手写了一条短信，回了过去。
　　不一会收到回信：我没事，可有人有事！你猜是谁？
　　他想了想：是那个牛逼哄哄的胖子。
　　“☺ 猜对了，他吓得要命！”
　　“活该，他自找的！”
　　“警察把我和他都带到警局里去了，我什么都没说！”
　　“你做得很对，千万别说和我认识！”
　　“可你是什么人呢？好神秘！”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 贫贫贫！”
　　“我只是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没什么神秘的。”
　　“吹吧，你！:-D”
　　看着她发过来的有趣的回信，他禁不住笑起来。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可为什么来了好多警察呢？兴师动众的。
　　他想想，回过去：因为胖子是个重要人物！
　　“真的？他是啥人！”
　　“全国减肥委员会候补委员长！”
　　“O(∩_∩)O哈，这个位子很适合他！”
　　“警察今天找过你吗？”
　　他不想再逗，转向正题。
　　“没有，也许下午会。”
　　“你怎么知道的？”
　　“经理说的。警察昨晚垂头丧气的，说没抓到你，把那个出租司机又带走了！”
　　“那个人，怪我大意了！”
　　写到这儿他突然低头沉思了一会，又发了一条给她：
　　把所有短信都删掉，记住我的号码但不要存！
　　他们也许会查你的手机。
　　好久，收到了她的回信：“我没那么傻！——刚才有人来了，白白！”
　　他会心的一笑，站起身开始在花园里散步。花园不大，但很格局，有几株花木，一眼清泉，那边的长廊下有几个老者在就着冬日的阳光下象棋。他走到那儿看了会棋，然后转身走出了花园。
　　现在摆在他眼前最急切的事情是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所以他坐公车来到市郊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区，在那里租到了一间三楼的房子。房间里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草草收拾了一下，买了些吃的东西，把钱藏在柜子里最里面的一个抽屉中，来到阳台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虽说是郊区，但由于是新建的住宅区，环境还算整洁，草坪整整齐齐的伸向远方，远远的还望见一个小小的篮球场。正看时，手机又收到了一条短信，还是她的，很简短：我想你，很想！
　　看着这条短信，他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一方面，他也迫切的想见到她，这个美丽聪明又厚道的女孩；另一方面，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轻易这么做，因为警察还没有完全排除对她的怀疑，甚至可能现在就在她的身边，这就是他们设计的陷阱！——然而，孤独，长久以来伴随他的，像鬼魅一样的孤独让他无法轻言放弃，特别是那扇已经开启的情欲的闸门，一旦冲决而出，又怎能马上勒住它狂野的脚步呢？
　　他低头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最后，给她发过去一条经过深思熟虑的短信：我正在市里找房，等找好了再告诉你！
　　很久很久，没有她的回信。他在房间里焦急又无奈的踱着步子，心想他的猜疑如果是真，这固然可以躲避警察的追踪，但事实如果恰恰相反，岂不辜负了她的一片拳拳之心！
　　终于，她的回信到了，他连忙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句话：你不相信我也就算了，但不要怀疑昨夜的那个吻！
　　望着这锥心刺腹的一行文字，他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如果有警察，就让他们来吧，为了一个难得的“情”字，被抓也认了——除非她是一个说谎大师！
　　他马上拿起电话给她打了过去，告诉她他在哪，他会在哪里等她，他是多么的想她，他马上就想见到她！
　　一小时之后，他站在小区对面的一座高高的土山上见到了她。她从出租车上下来，袅袅婷婷，身上斜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穿一条微喇型牛仔裤和紫色紧身羽绒服，在那里左顾右盼的等着他。十分钟后，在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人后，他向她打了电话。
　　“什么向前走五十米然后往右拐土山公园进了门顺着小道儿向前走沿石子小路向上爬”，她口里重复着他的话，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哪哪你在哪？我还没看见你！——啊！”
　　他突然从前面一棵树后闪出来，吓了她一跳！
　　“现在看见我了吧！”
　　“你这是干什么啊？还信不过我！”
　　她半怒半恼道，脸上却闪着快乐的笑容。
　　“不是信不过你，是信不过公安！”
　　“真的？！ 又不是他们找你！”
　　“可他们会跟着你。”
　　“噢——”，她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告诉你吧，我是偷着跑出来的，没人知道我去哪！”
　　“哦！”他诺了一声，不知她此举是福是祸。此刻，他来不及仔细的分析其中的就里，视线和思维已全部被她吸引。望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他的灵魂中充盈的是深深的爱恋与情欲。她比昨夜看起来似乎更美，乌黑的头发披在脑后，玲珑有致的身材配着得体的穿着，漂亮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愈发显得娇俏可爱。
　　而她，面对着这个高大又有些神秘的男子，昨夜曾给了她难得的爱与尊重的男人，内心充满了依恋与感激。
　　“走吧，去看看我的新窝！”
　　“好啊！”
　　他们相互拥着朝前走去，没有一点点生疏，仿佛是已经交往了很久的朋友。
　　进到屋中，她马上快活的转了一个圈子，说道：“啊，真好，终于可以不用再住集体宿舍了！”
　　“你看怎么样，这房子？没怎么收拾，明天准备再好好得龙一下，你是主力哦！”
　　“噢！原来你让我来就是为这个——来收拾你的家，做你的保姆！”她调皮的笑着，歪着头看着他。
　　“知道了还问！”他装腔作势道，“不过——不单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你说什么？”她不再笑，戏谑的表情突然不见了。
　　“这不只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也是我的家？！”
　　“是你的的家——是我们的家！”
　　“是我们的家？！”
　　她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深情的凝望着他，很久很久以来凝结甚至冰冻在心头的情感突然被温暖，被融化，多少出门在外的心酸、委屈，与强颜欢笑的悲伤一起涌上心头，都只为了那个既简单又复杂，普通又奢侈的“家”字！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
　　慢慢地，他们的脸贴在了一起。。。。。。
　　欲望，欲望如火般在心的原野上熊熊燃烧。在唇上、在手上，在身体每一个隐秘的部位。他如螺丝般一圈圈拧进她饥渴的身体。像一架蕴藏着巨大能量的机器，一旦激活能量便源源涌出，不可阻抑。而她，忘记了一切陶醉于这力量的征服，正像大地敞开怀抱准备接受一场雷雨的洗礼。
　　在她的梦里，一匹白马在沙滩上奔驰，海风吹起它长长的鬃毛，马蹄踏碎了海浪，踏在她隐秘的洞穴里，跳动的心房上。。。。
　　醒来的时候，她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肩上。他轻轻把它移开，看了看表，已是夜里三点钟了。他口渴得很，倒了杯水喝下去，然后点起一支香烟，静静地吸起来。路灯把它橘红色的光芒从窗口泻进卧室，屋子里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偶尔有车从楼下驶过，前灯光把窗框的影子一格一格的打在墙上，拖曳着一条长长的光柱，从这边悄无声息的移到另一边。
　　在不断升腾的烟雾中，他默默地思考着近来发生的一切，忽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作这些，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在心中问他自己。“得到了钱，现在又得到了一个她——而我失去了什么呢？失去了光明正大地生活的权力。这重要吗？重要吗！”他反复地问着自己，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哪怕是自己骗自己。
　　“为了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我选择了冒险；而冒险成功的代价是我失去了更多的自由。”面对着这个有趣的命题，他不禁无奈的哑然失笑。
　　“你在笑什么？”她醒了。
　　“没什么，在笑一个傻帽儿！”
　　他轻抚着她的发髻，低声道。
　　“他很傻吗？”
　　“是的，很傻。”
　　“有多傻？”
　　“比你还傻！”
　　她 “咯咯咯”的笑起来，“我傻，可我觉得还是比不过一个人！”说着，斜着眼瞅着他。
　　“是谁？”他听出她话里有话。
　　“是谁？——你呀！”她像只控制不住自己的小鸟，又“咯咯咯”的笑起来。
　　她娇俏无知的样子把他也逗笑了，随声附和道：“我怎么傻了？”
　　她几次努力克制住笑容，才开口说：“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傻，所以才很傻！”
　　“是呀，也许我真的很傻。”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想着两天来刚刚发生的这些事情，不禁一时失语。
　　“你后悔吗？”一会，她止住了笑，小声问。
　　“什么？”
　　“救了我，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反问道，又点起一支烟，深吸了几口，把烟雾喷得很远。
　　“你如果不救我，就不会被警察追了，是吗？”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而话题也开始触碰到他头脑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他们追我是为了别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
　　她言之凿凿的语气令他大惊 ，但随即又镇静下来：“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有大案在身！”
　　“什么！”她的步步紧逼令他无处躲藏，只好尴尬的笑笑，左右支吾道：“我能有什么大案呢？只不过是为了那支枪——你知道，在中国亮出一支枪就是犯罪！”
　　“可在那之前你就开始躲了。”
　　“我开始躲了？——我躲谁，有什么好躲的？”他仍然努力保护着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不愿妥协。
　　“我看见昨夜警察来时你从女厕出来！”
　　这句话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是的，她看见了，她不是个粗心的女孩，这让他既喜又忧。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气氛仿佛有点压抑，他不愿意再多说话，默默的吸着烟，喷出丝丝缕缕的烟雾，缭绕在两个人的身边。
　　一会，她开口了：“你不说，我也不愿多问。可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
　　“好人坏人？——我是什么？”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无法回答。“好、坏”也许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谁也无法肯定自己掷出的那面一定是什么。可她的话令他倍感温暖。
　　“原谅我，我是为你好。”他用力地摸了摸她的头，把前额抵在她的前额上。“——还有，你最好尽快把手机号换了！”
　　“哦。。。我知道。”她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我有一把枪，你不怕吗？”
　　“不怕，枪在你的手里，我只感到安全！”
　　瞬时，有一股热流滚动充盈在他的心头。能让一个女人感到安全，这对男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誉。现在他有了这样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单纯得像一朵白云似的女孩，不问财富房产等俗物就可以把这项奖赏毫不犹豫的加之于他的头上，这近乎令人感动了！
　　“为什么呢？”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问她。
　　“为什么？”她的声音里也带着激动，“就为你是第一个给我尊重的男人！”
　　这一刻，在黑暗中跳动的两颗心脏叫做月亮，这月亮主要由对方构成——他们第二次互相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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