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谣之白狐

　　第二章

　　云洛在落尘观住了两年，这两年无玄的生日，一次是在酒楼过的，一次是在青楼过的。

　　后来无玄偶然知道青楼为何物之后，又和云洛生了一回大气。

　　云洛满眼无辜，只是那家青楼做的青笋好吃，我才带你去的，之后你吃了青笋喝了好酒然后强搂着我睡了一夜，怎么看都是占足便宜，我都没有怪你，怎么你还怪起我来？

　　云洛的话乍听之下总是有理，唬人得很，无玄向来说不过云洛，也只有摔书生闷气。

　　可落尘观却在这功夫里忽然忙碌了起来，无玄本不关心这些事，却被现在的观主金木子叫了过去，告诉他过两日会来一个王爷上香还神，小郡主也会一同前来，观内上下就你与她年纪相仿。

　　到目前为止无玄都是木然的听着，没有吩咐也就不用他点头。

　　但接下来是一句晴天霹雳。

　　“所以你要陪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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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一个小女孩玩有什么难的？”云洛一点不体谅人，只幻出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无玄的床上无聊的打滚自娱自乐“女孩子哄哄就高兴了，不高兴你就再哄哄。”

　　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一张床两人睡的无玄小道长懒得理他，甚至懒得赶他走。

　　“我是来清修的。”

　　“可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人吧。”云洛翻身起来，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子可好了，软软香香的。”

　　“下流。”无玄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直觉就用了这个词。

　　“怎么下流，我说的是脸。”狐狸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懵懂无知，小色鬼。”

　　这次无玄直接在他的尾巴上点了一团火。

　　直到听到一声惨叫，无玄才知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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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曾经对他说过，狐狸的尾巴是最动不得的地方。

　　他们即使是同类之间，除非非常亲密，否则绝不会碰对方的尾巴。

　　通过这件事，你明白为师想告诉你什么了么？

　　徒儿不知。

　　就是说，以后遇到打不过的狐狸，就放火烧他的尾巴毛，莫戒非常认真的说。

　　无玄偶尔会想，云洛若是师父的徒弟，这两个人一定合得来。

　　眼下被烧疼了的白毛狐狸生气了，头一次变出他的真身，一只雪白的狐狸。

　　无玄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狐狸，记得有本书上曾说，越是少作恶的狐妖的毛色越是美丽。

　　可如今这纤尘不染的白狐身上多了一条黑焦一块的尾巴，白狐气鼓鼓的看也不看无玄，扭转脖子开始拼命的舔自己被烧黑了一块的尾巴。

　　无玄叫了他两次，狐狸理都没理，只是委屈的用爪子捧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舔啊舔。

　　看来是真把他烧疼了。

　　无玄看着床上的狐狸，隐约觉得它似乎真的有些瘦。虽然云洛往日在自己眼前吃的烧鸡不少，可妖的修行靠得却不是这个。

　　几年的相处，无玄几乎忘记了他与自己不同，是一只狐妖。

　　无玄想到狐妖一族最擅长的修炼方法，想到云洛可能也曾与人那样亲密的交缠在一处，一阵陌生的不快袭向心头。

　　身体里忽然像是着了火一样烦躁起来，无玄猛地皱起了眉头。

　　但眼下还有更让他心烦的事情，那个吹吹打打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自己要负责陪玩的小郡主，也要到了。

　　————

　　小郡主愣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冷冰冰却似白玉雕琢的少年。

　　“你比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都好看。”小郡主娇声娇气的给了评价。

　　王爷都啧啧称奇，说他的小女儿眼高于顶，还是头一回夸人。

　　而被夸奖的无玄却一点也不高兴，并且他毫不介意把这种不高兴表现在脸上。

　　我要去看花。

　　小郡主说，于是无玄就被逼着带小郡主去看花。

　　这个我认识，这是牡丹。小郡主骄傲的显示的自己的才学。

　　“……”无玄顶着那朵似乎委屈成一个球的白菊看。

　　“你怎么不说话？”

　　“……”

　　“是不是不高兴？”小郡主向来没关心过别人，难得说了这么多句，这个少年居然一点也不领情，让他有些不甘心。

　　这个年级的王族女孩，已经开始挑选未来的夫婿，虽然父母尚未明言，但是越来越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王宫少年让郡主习惯了被男孩子哄着的感觉。

　　眼前这个男孩真不一样。

　　这么想着，女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趁着无玄还在出神，凑上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无玄顿时觉得恶心得几乎快要吐出来，伸手就是一推，等到反应过来时，郡主已经被他推到花坛里一身的泥土头上还带了点花肥。

　　女孩委屈的趴在地上看着无玄站在那里依旧没有拉自己起来的打算甚至神色里还有些嫌恶，顿时大哭“你，你……我要让父王杀了这里所有人！”

　　小郡主还没爬起来，忽然有一团雪白的东西扑进她的怀里。

　　定睛一看，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那狐狸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装可爱又是舔脸，还翻过身子露出长着雪白短毛的肚皮，终于把小郡主给逗乐了。

　　这是你养的狐狸？

　　……无玄沉默着，云洛的日常三餐确实大多是他喂的，可也不知该不该点这个头。

　　给我吧，我就不向父王告你的状。

　　看了一眼似乎乐在其中的狐狸，无玄微微点了下头，也没再看那两个人，转身走了。

　　————

　　一整下午都能传来狐狸的惨叫声。

　　无玄到了晚饭时间，很破例的出现在餐桌前。

　　他的修行已经接近辟谷，一般很少吃饭，也就不和师兄弟同桌。

　　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的讨论他来的原因，而其实他自己才最想知道。

　　一整个下午，没人打扰，可他居然一个字都没看下去。
　　这本来是个好机会，可以摆脱掉云洛的纠缠。

　　小郡主和王爷出现开始，无玄就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郡主怀里的狐狸。

　　狐狸十分凄惨，头顶的短毛被硬生生揪起来绑了两个辫子，尾巴根儿上也被绑了一个巨大的红花。

　　这一下午那女孩又让他认字又让他跳火圈，折腾到现在早已精疲力尽，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就趴在女孩怀里睡着。

　　无玄看着它酣睡的模样，心里一阵不舒服，早早的离了席。

　　到了晚上，无玄趁着小郡主睡着，把云洛从房间里抱出来。

　　看这云洛脖子上那根链子，无玄半点没有犹豫的解开了绳子，你走吧。

　　我走？

　　云洛趴在地上躺着。

　　我要走了，那小郡主能善罢甘休？你们这一群人都要陪葬。

　　与你无关。

　　狐狸腾的一下从地上跳到无玄怀里，笑嘻嘻的问，吃醋了？

　　无玄心里忽然心虚了一下，嘴里却道胡说。

　　哪里胡说，你明明羡慕我可以睡在那小美人的怀里。

　　……

　　笨蛋。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句骂的狐狸有些委屈，尾巴一甩一甩的。

　　把云洛抱在怀里，手臂里是暖暖软软的触感。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片刻不离，到这刻分离时，无玄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云洛在身边的感觉。

　　————

　　王爷为了替自己和女儿解闷，便让观内的道士办了一场论剑。

　　赢的人有一百两银子和一把以百炼金刚铸成的名剑清泉。

　　奖品让这些自称看破红尘目中无物的男人们看直了眼睛。

　　“你也去？”云洛有些惊讶“银子你要来没用，剑的话，你身上这把青冥虽然看起来普通，可绝非凡品，比那把华而不实的破剑好得多。”

　　无玄对那些银子和那把剑统统没兴趣，却也不想输。

　　好在这个观内除了观主，早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这些，他的师兄师弟也都知道。

　　于是在比剑的前天晚上，在他的茶里下了足够他躺上一天的软筋散。

　　晕迷前，他看到云洛有些惊慌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洛露出这样的表情。

　　应该生气失望的他，却在此时有些开心。

　　迷蒙中，他似乎被人抱到了床上，换了里衣盖好被子。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

　　他点点头，沉进了黑暗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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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夕阳照着的桌子上坐着的是幻化成自己模样的云洛，正在咬着布条子往腰上包扎。

　　“怎么了？”

　　“赢了。”云洛从桌子上跳下来，献宝似的捧来一个盒子“彩头不错，够咱们下山好好吃喝一阵。”

　　无玄看也不看，只又淡淡问“我是问你。”

　　我？没给你丢人啊，最后我舞了一套斩越剑，那小郡主看得眼睛都直了。

　　答非所问是云洛的特长，无玄也懒得跟他再说，闭目养神。

　　听得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忍不住睁开眼睛。

　　云洛靠在窗边坐着，腰侧还没来得及止血的伤口上的红比夕阳还要刺目，除了眼睛，心里好像也隐隐的疼了一下。

　　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总是有求的。莫戒这么告诉过无玄。

　　有些人是为了要求你的东西，有些人要求你的回报，有些人要求你对他也好，可也有些人只求你开心。

　　前两种可以是朋友，第三种或许会跟你过上一生，若这一生能遇到一个人是这第四种，你算是不枉这尘世一遭的辛苦了。

　　云洛算是哪一种？无玄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得出答案，好在他也不急着要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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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你那把青冥剑真是有些奇怪，我竟然挥不动它，只能随便借了一柄剑，谁知那剑太长，我用得不惯才受的伤。”

　　“不过这青冥剑是把好剑，哪里来的？”

　　“我来这里的路上，曾遇到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说与我有缘，赠了这把剑给我。”无玄记不得那男子的相貌和声音，只记得他的语气虽然淡漠但是十分有礼，甚至称得上恭敬。

　　或许是曾经受过爹娘旧恩的人。

　　“他不是看上你了吧。”

　　“……那时我六岁。”

　　“……我刚才只是一个玩笑，不过你可能真是遇贵人的命，先是他再是我。”狐狸自豪的夸奖着自己。

　　奇的是无玄居然没有反驳。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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