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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楼空几寒暑
十年前天帝的旨意:令懿初不得踏足凡尘。而那道旨意落在懿初的上,形成了一个烫金的“禁”字。
所以,即使仅仅一步,自己便可以踏离西海,在莽莽红尘中寻找到自己的父亲。可是。。。。。。。却因这无法打破的禁忌,终归是功亏一篑了。没有父亲的西海犹如一潭死水,将自己环环围住,孤寂,飘零,无所适从。这样失魂落魄的日子过了十年,如今一步错,自己将永无翻身之日了,这让懿初从内心最深处感到了绝望与麻木。
咕哝,咕哝。。。。。。怪异的声音响起,央玉回身瞅了瞅,却见海水像烧开了般,一下一下地吐着气泡。底层的沙石也翻滚起来,直往海面上冒。海水浑浊不堪,沙石飘到海面上,薄薄的附着一层金色的沙膜。
懿初此时回过了神,忽觉背后有异,看到海水翻腾,暗道不好。但知为时已晚,逃不可能了,于是停在原地,眸光清冷,伫立旁观。
果然,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破金而出,面前霎时暗了下来,巨大的影子盖在了懿初的身上,像一个编制精心的噩梦将懿初娇小的身子牢牢的裹住。
那人,双足踏在海面上,如履平地。海水中浮动的沙,在她的脚下步步生花,如同盛开的金莲。
“婶母,何事如此动怒,西海甚至翻腾?”懿初明知故问,自己私自逃婚,她已知晓,并亲身追自此,要将自己再次拉入那深深地牢笼,看着自己沉沦痛苦。懿初只装作不知,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婶母像一条鲜艳的毒蛇慢慢的向着懿初靠近,懿初感受到婶母的气息,像喷洒的毒汁越来越清晰的喷射到自己的身上。终于两人的影子,交叉重合,紧紧地连在一起。眼前的光被挡了个彻底,一张浓艳的女人的面容在自己的眼前不断的加深,那人伸出了手,狠狠地抓着懿初。一字一句的道:“我要让你无处容身,只能仰仗我,被我驱赶。”
一个字一个字,带着尖锐的倒刺,在懿初的心上滚了一遍。她的眼神渐渐枯槁,变得毫无生气。任由那人拉着她沉进了,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深海里。
她闭上了眼,希望自己此刻就死去。
也许。。。。。。也许。。。。。。。
黄泉路上匆匆的一瞥,能让自己再次看到久违的父亲,用着十年的苦,去换一瞬的温情。
“公主,公主,醒醒,醒醒,公主。。。。。。。”懿初的身体剧烈的晃动起来,央玉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懿初终于迷迷糊糊的挣扎着睁开了眼,心痛的几乎窒息,满满的悲伤被她深深地囚在了眼中。如同自己般,她将辛酸当做一个囚犯,囚禁在灵魂深处,陪伴着孤独的自己。
“公主怕是又魇着了吧,刚才脸都皱到一起了,此刻可清醒了些?”央玉的声中透着关切,将平躺着的懿初扶了起来,把一叠锦被放在她的身后,让她靠的舒服些。
懿初点了点头,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梦。。。。。。。
只是真实的可怕,让她的心狂跳不已。梦中的自己要比现实的自己脆弱得多。。。。。。。梦中,她累极了,不愿意去挣扎,静静的沉溺,将自己掩埋。但是梦醒了,她便活了过来,亲眼再见到久违的亲人的渴望,在她的身体里如此的鲜活流窜。父亲,还有。。。。。。。。母亲。。。。。。。
五岁时,母亲像空气一样蒸发了,从此杳无音信。记忆的最后,只是一张眼泪纵横的伤心面容,然后便是父亲的愁苦,而他们一家人的悲剧也是那时拉开的序幕。再后来,无端端的大海起了波澜,头顶的海水鲜红鲜红的。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明白那时候的海是被血染红了的。
这件事的结局,便是天帝的一道旨意,在她和父亲之间划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天河。大海的蔚蓝挨着万丈的红尘,彼此相近,却只能隐隐的吐出,微风一样的叹息。
思念泛滥成灾,她几乎夜不能寐。想念的人入梦对她来说是种幸福,可是越来越多的,那些心心念念的人,在梦中的摸样越来越模糊。若是再次站到她的面前,真的好怕会认不出来。
曾经在父母居住的寝室里,她找到一幅父母相拥的小画。画是在一张一寸的方形小纸上画的,被母亲挂在在梳妆台上的一个打开的贝壳上的。是从母亲背后的角度画的,半月形的发髻上斜斜的攒着一朵淡红色的绢花,旁边露出了母亲微笑的侧颜。双手搂在父亲的颈上,宽大的衣袖褪在了手臂上,露出了月华般柔白的肌肤。
画中的父母难掩幸福。所以在父母失踪后,她悄悄的拿了出来,将画藏在母亲留给她的银簪中。那是一个并蒂花的长簪,上面的两朵银色的雕花相互依偎。母亲说,轮回中姻缘就像一个线,两个人冥冥中受到牵引,将彼此系在了一起。而死亡却是一把迫向绝望的剪子,即使很深爱,难免也会在生死中失散。所以并蒂花是一种希望,无论在哪里,一回身,那人就在身边。
她将簪子随身带着,从未离身。晚间入睡时,簪子就放到枕下,手也伸到枕下紧紧地靠着簪子。每当自己梦中的父母变得越来越模糊时,她就会将画从簪子里取出。手轻轻地抚着,触及父母的面庞,久久的望着,坐等天明。
在其他的大多数的日子里,梦中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婶母与叔父的身影,像纠缠的鬼影,暗夜中现身作祟。无论梦中出现了多少次,他们总是给自己覆盖上血淋淋残酷的记忆,心惊着承受他们所谓的命运:即使被废弃蒙尘,抛在角落不闻不问,在他们意外的想起后,重新拉到阳光下,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这种摇摆漂浮的生活陪伴着她成长。痴痴的隐忍着,微笑着承受,渴望着自由。而终有一日,会离开的,没有驱逐,没有伤痛。忘记一切,尤其是无法言及的痛苦,找到在凡间辗转的父亲。也许母亲也会在那里,海中没有母亲的音信,所以将希望寄在凡间找到母亲。这个些微的希望,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切,超越了死亡,即使是那来自天帝的威胁。
“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换上嫁衣了。”央玉的声音穿过沉静的清晨,钻进了懿初的耳中。
懿初望了望窗外,此时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时间确实不早了。“去准备吧。”懿初吩咐央玉后,起了身,站在床前。央玉将大红的嫁衣拿过来,伺候懿初穿上。
红色,懿初最讨厌的颜色。果然,上身后,懿初轻轻的颦了眉。只那么一瞬,复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表情。端端的坐在了梳妆台前,让央玉将她的发全部都笼在了上面,挽了一个发髻,然后将凤冠放了上去。
头上一沉,懿初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凤冠。一个奢华的凤冠,淡紫色的金属雕锲的八只小凤凰,围着凤冠装饰了一圈,顶端是一个凤冠般大小的大凤凰,身子是翠绿的翡翠做的,身后两根长长的羽毛是用琉璃雕刻的,一直垂到了风冠的底部。
一切都弄好后,懿初却没让央玉为她上妆,就这么素颜着。不久,院中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繁杂。“咚咚咚”敲门声应时而起,尖细的女生响起“懿初公主,吉时已到,奴婢奉命来请您去大殿的。”
懿初对着镜子,轻轻一笑,大红的盖头盖起,将绝色的面容遮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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