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羁社的雾

　　二.卖针的瞎子和食婴儿的猫

　　1.

　　很小时候，奶奶讲过一出老戏，戏名叫《杀子豹》（也可能是“杀子暴”）。说得是一个漂亮女人与情夫（一个和尚）合谋要杀害自己七岁的儿子。一天，姐姐下学回来，突然看不到弟弟了，就问母亲，那母亲说小弟去菜地抓小鸟玩了，姐姐便一路找了去，但菜地和菜地周围根本就没有小弟的影子，眼看天色将黑，姐姐顿生疑虑，忙往家赶。到家门口时，就听到家里有‘梆梆’剁肉的声音，姐姐一头撞进门去，看见母亲和那和尚正在往一个大坛子里装剁碎了的的肉快，姐姐扑上前抱起那装肉的坛子，发疯地朝官衙跑去……

　　据道采儿讲，那天晚上暖瓶没炸之前，继母曾两次溜进她的卧室察看她睡熟没有。之后她又听到爸爸问继母备好麻药没。再后来她还隐约听见用药水搽试刀片的声音，甚至已听到刀片已经卡装在刀柄上了……她说这一切绝不是幻觉。
　　然而，公安局的人去她家时，却什么证据也没找着，哪怕是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她爸和继母的口供也是周而又密，没有任何破绽，夫妻俩一口咬定道采儿是受了她亲妈的遗传，有间歇性妄想症。理由是她亲妈便是患精神病死的。并且还对公安们讲了一通‘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道理，要求对夜闯民宅的小卫严加惩处，因为道采儿的肩被硫酸溅上后烫伤一大块儿，肿得厉害；还口口声声地要去做法医鉴定。还要上告。等等……
　　派出所长显然很讨厌采儿她爸在他面前指手划脚地谈罪论法，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说：“老道，我告诉你！这事儿的确不能算拉倒。小卫的事你无须多管，我们有我们的处理办法。倒是我想提醒你一句，道采儿的安全可是交给你啦！啊！不过你要不想我们管这件事也行。我可以移交到市局刑警队去。你说呢？”

　　我也是第一次见采儿的老爸，样子怪怪的，有点象“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安家和。

　　******
　　采儿的肩没有大碍。
　　采儿一定要让我和她一起去法制室探望小卫。
　　我对她说，你不如先和我一起去机场见我老爸，他已经出差回来了。我告诉她我老爸是国内有名的眼科专家，在市里说话挺有份量的，只要他和我们一起去趟公安局，小卫的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我爸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公安局。
　　晚上回家后他告诉我，小卫已经回家了。我问他详细的情况是怎样的，老爸说详细的情况你就不要多管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并让我以后多关心关心采儿，她毕竟是受了些大刺激的。
　　我想说让采儿搬来我家住，但终未说出口。我知道我家的事情一向是我妈说了算的呀。

　　2.

　　我们社团目前有80多人，经常参加活动的有20来个，大家大都是在网上玩动漫认识的，平常各自为战，有活动时招之即来。我们在一起人人平等，允许胡言乱语，而且当家的多半是些比我们还要小的小中学生。我们经常把他（她）们逗哭。
　　小卫的事情大家很快就传开了。

　　‘亲们’纷纷给我发贴，要求搞活动时邀小卫一起参加。尤其是采儿，她至今还尚未见到过那天赶去救她的（也是用硫酸烫伤她的）小卫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给小卫挂了电话。我说……。
　　结果小卫非常愿意参加我们的活动，还说要是能够为社团做点什么贡献才好。
　　我们约定星期六下午在碧沙岗公园的假山前见面。
　　谁也不会想到这次见面会有一场天大的意外降临。

　　刚开始很简单。
　　小卫来了，后面还跟着贾齐贾老大。（我没怎么理睬贾老大）我把小卫介绍给大家后，他便成了被关注的主题。
　　他说：“谁是社长呀！我和贾齐也想参加你们社团。我会照相，贾齐会表演。”
　　社长也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她笑着说：“太欢迎了！你们报得是自己的真名字呀！嘻嘻……我们一般都不称呼对方的真名呢！”
　　贾齐站上前来说：“好啊好啊！我有现成的化名—甲（贾）天下！”

　　就在这时，假山后传出一阵骚乱，接着有人惊叫：“快躲开！猫疯了…..狂犬猫！啊！……”
　　只见一个黑色的东西湿漉漉如电一般从我的脚面一越而过，低头去看，竟有两滴鲜血浸在我的脚面上。我大喊一声跌坐在地，一双鞋子踢出去老远。

　　贾齐失了魂一般瞪圆了双眼，脸显得有些狰狞，憋了很大劲才终于喊出了一声---喊出一声---喊出一声让大家全都惊诧的话来---
　　“小卫！我看见它的眼了！是你家，前年被你摔死过的，那只黑猫！精！”

　　小卫脸色铁青，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弹弓，满面的惊恐和仇恨。

　　那猫已不知去向，我们大家都能感觉到这其中一定会有一段离奇的故事。

　　小卫努力向大家挤出些笑说：“对不起了，我得早退。”
　　贾齐也想跟着走，被我一把拉住。

　　道采儿突然冒出一句：“那猫我认识！主人是个卖针的瞎子。”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道采儿。
　　道采儿又说：“那猫能说人话！”
　　众人哗然。
　　我这时甚至都有点怀疑采儿是不是真的有病？

　　3.

　　关于那只奇怪的疯猫，后来还是贾齐讲给我听的。他说小卫妈妈的死跟这只猫有关系。
　　我听得毛骨悚然。

　　那是个女猫，名叫‘小东西’。以前果然是小卫家的宠物，聪明可人，还有些洁僻，小卫和小卫的妈妈，还有对门邻居都十分喜欢它。
　　小卫家楼后，是一个破产废弃了的轮胎翻修厂，破旧轮胎堆得乱七八糟，脏得很。有一段时间，小卫发现那猫总爱往那儿去，心里不免感到蹊跷。一天午后，小卫便悄悄地尾随那猫去了轮胎厂。
　　结果，小卫在爬上一摞轮胎上时，突然发现那猫正躲在一处轮胎旁呼呼地喘着粗气，认真撕吃着一种什么动物的内脏，嘴上五颜六色，两眼泛着从来也不曾有过的凶光。小卫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家那乖巧依人的‘小东西’，便依然悄声不响地又弯身往前进了几步。他看到那猫正在撕吃的竟是一具浑身发紫的死婴！小卫双腿一软，从轮胎上摔了下去。那猫也‘吱’地一声窜走不见了。
　　小卫瘸着腿回到家，却看见那猫正温顺地卧在妈妈的腿上‘喵喵’地撒娇。小卫大喝一声把‘小东西’杵了下来。
　　妈妈说：“怎么了小卫？‘小东西’又没惹你！”
　　小卫说：“我…发现它身上长跳蚤啦！”
　　妈妈有些不相信。
　　小卫不愿意把刚才轮胎厂发生的那一幕惨象说给妈妈听，他根本说不出口。但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不能允许‘小东西’再留在家里了。此后一连几天，小卫杜撰了许多理由说服妈妈要把‘小东西’送到乡下去。妈妈最后也只好同意了。而就在这时，‘小东西’突然在一天的早晨产下了两只小猫。妈妈坚决地坚持一定得小猫满月后，才能提将‘小东西’送走的事。

　　转眼十天过去了，两只小猫长得煞是喜人，走还没走好呢便学着练扑食，惹得妈妈和对门邻居家的阿姨乐个没完。只有小卫心里烦得不行，看着‘小东西’充满母爱地把两个小猫崽叼来叼去地玩儿，就会产生联想，恶心得吃不成饭。

　　这一日，阳光明媚，妈妈把两只小猫装进小筐，捧到窗台上晒太阳。也就是十分钟的光景不到，窗外蓦然卷起一阵怪风，就见小竹筐连同两只小猫顷刻之间便没了踪影。妈妈‘啊呀！’一声就往楼下跑，不料一脚踩在了跟她同时出门的‘小东西’身上。
　　妈妈一头栽了下去。

　　******

　　妈妈去世后。
　　‘小东西’自然难逃厄运，它被小卫从七楼阳台扔了下去。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没死！难道猫真的是有九条命吗？”贾齐最后这样说。

　　3.

　　那么，道采儿说她也认识这只猫，并且又提到了一个卖针的瞎子，还说曾亲耳听到过那猫说了人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原来，那卖针的瞎子就是道采儿在前文所提到的灵山‘有眼儿’的神汉。这人似瞎非瞎，平常总在灵山寺附近出现，专门为人演算吉凶，偶尔也下山四方云游，神出鬼没的。当地有许多人迷信他，称之为‘有眼儿’的人。
　　‘小东西’是他后来在路上救活并收养下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黒\猫身上施了什么妖法，据道采儿讲，当卖针的瞎子提出要用少女之心做药时，它的确紧跟着，跟了一句吃少女心的人话。它就是会说人话呀。

　　我回家后把这件我认为很荒诞离谱的事告诉了老爸。老爸却没觉得离谱，即刻就往公安局拨了电话。之后还问我道采儿的爸妈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时我妈忽然满面春风地回来了，带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进门就喊：“老公！快接把手帮我拎一下！”全然不象生过一场大气的样子。尤其是晚间睡觉前，她的一句问话差点没把我乐晕过去。她竟然一本正经地问老爸：“老公呀！咱俩这场气是因为件什么事儿呀？”

　　我们是七月二十二号放的暑假。就在那天下午，道采儿约我单独在‘好享来’见面。

　　她比我先到，点了一大桌我平常最爱吃的东西（其实那儿的东西我都十分喜欢吃）。
　　我说：“这么奢侈哇！以后不过啦？”
　　她妩媚一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刚要埋怨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一声，我也好……
　　她却嘴巴一咧，泪如泉涌，接着竟‘呜呜’放声大哭起来。
　　我越是劝，她的哭声就越大----

　　满店的人全把目光望向我俩，急得我直想上前去捂她的嘴。
　　大堂经理急忙跑过来关切地问：“你们……丢钱了吗？”
　　道采儿哽哽咽咽地对人家大堂说：“没有！我是高兴的！”
　　大堂经理敷衍地笑了笑，见怪不怪地走了。
　　我问采儿：“你闹什么闹啊！”

　　采儿说：“再不闹了。今天是我满十五岁，我们喝杯果酒吧！”说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我说：“好啊，祝你生日快乐！”
　　她说：“生日快乐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你老爸去了一次我的家，这你也还不知道吧，你老爸是上天专门派来救我的呀。从此我爸和我那妈就好象是受了禅宗的当头棒喝，恍然大悟，全变了，我敢保证，他俩现在可是真心对我好了。小乙姐姐，我觉着我是在做梦啊。”

　　“啊？！我老爸去你家的事么……我也是知道一点的。真的有那么神奇？”（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老爸去她家这回事，至于我老爸跟人家谈了些什么内容，就更无从可知了。但我相信我老爸他的能力是很大的）

　　采儿说：“我爸昨晚一直悄悄捧着我娘的照片哭，还不止一次地对我重复着说，‘你那乙伯伯讲的对着呢，你可不就是你老爹生命的延续嘛！’还有，乙伯伯还为我那后妈联系了一家解放军医院，他说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能治好她的病，她当时就给他跪下了……”
　　“那他俩承认要杀你的事啦？”我脱口而出 。
　　采儿摇了摇头：“我想了，这件事追究下去不会有什么好。”
　　我此刻心里也同样激动，但总还想带出点儿不太经意的样子来。我啃下一大口鸡腿，而后抹着油嘴不停地说：“吃吃！好吃啊！为了我那老爸---乙伯伯，吃吧！”

　　这时，突然见小卫从店门前一晃而过。我仰身要叫时，刚好就有根鸡骨卡在了嗓间，憋得我喘不上气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