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

　　“八戒，你昨晚没睡好啊？”唐僧一边细细咀嚼着手里拿着的馒头，一边问，“怎么你的眼睛会这么肿啊？”
　　“唔唔……”猪八戒用力吞下口中的馒头，这次化来的馒头很干，他差点给噎着。猪八戒一边咳嗽一边抹着自己的眼睛：“咳咳……没……咳……没有啊……”
　　死猴子很捧场地大笑，指着猪八戒叫道：“师傅，你看他的眼睛，哈哈哈哈哈，肿的跟个核桃一样，哈哈哈哈哈，肥猪，你的眼睛不是哭肿的吧？”
　　“怎么可能！”猪八戒还没说话，沙和尚倒先帮他反驳了孙悟空，“二师兄怎么会哭，大师兄你不要开玩笑了。”
　　猪八戒埋下头，继续吞咽手里抓着的馒头。
　　“二师兄啊。”沙和尚用手拍了拍猪八戒的肩膀，“你不要吃这么急啊。你总是吃这么急，要是噎到怎么办啊？对了，你是不是很饿啊，是你就跟大师兄说嘛，让他多分点馒头给你吃。”
　　孙悟空正为刚刚的笑话冷场而郁闷，一听这话，脸色更是不善了，没好气地说：“吃吃吃，我们的馒头多少够他吃？给他吃两个半已经够多了，还想加多点？他妈的，再加多点我们吃什么？”
　　沙和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低下头去啃馒头，不说话了。
　　猪八戒忽然抬起头，嘴巴还挂着馒头屑。他的两个半馒头在这会儿已经被他狼吞虎咽吞得干净，不得不让人惊叹他的速度，“放心吧，我饱了。”
　　孙悟空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却没想到唐僧一声大喊：“悟空啊！这馒头！有问题啊！”
　　孙悟空大吃一惊，看了看手上还没有吃完的馒头，“师傅，这馒头有什么问题？”
　　唐僧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这个馒头一定是有问题的，我吃了这个馒头以后，忽然感觉很憋——憋——”
　　“尿？”孙悟空帮师傅接了上去，“师傅，你吃了馒头觉得憋尿？这不太对吧？吃馒头怎么能憋尿呢？”
　　“不对不对。”唐僧摇摇头，“是憋——憋——憋那个啊……”
　　猪八戒用他生锈了很久的脑袋想了想，觉得似乎除了尿就剩下屎了：“难道是憋屎？”说完后脸色微变，忽然想起这四个人里面就他吃馒头吃得最多。
　　“对对。”唐僧不停点头，“为师吃了馒头之后忽然很憋那个……哎哟哎哟，现在快憋不住啦！”他捂起肚子，咬牙道：“悟空，为师先去方便一下，你们继续吃，继续吃！”
　　孙悟空看着唐僧狂奔出去，再看看手里的馒头，刹那间感觉什么胃口都没了。
　　猪八戒脸色越来越苍白，一扭头，看到沙和尚居然还在埋头苦干，顿觉惊诧：“沙师弟，你怎么还吃啊？！”
　　“当然……唔……要吃啊……”沙和尚头都不抬，“不吃怎么能饱肚子啊……唔唔……”
　　“可是……”猪八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色苍白中又带着几分铁青，“师傅不是说……这馒头有问题吗？”
　　“有个屁问题啊！”沙和尚终于咽下口中的馒头，抬起头爆了一句粗口，“有问题也是师傅的问题，他哪次拉肚子不是东怪西怪地？上次还怪那白龙马有问题呢，说什么白龙马背部不干净，让他的屁股受到感染。”
　　猪八戒吸了吸鼻子，苍白的脸色终于又有了几分红润，哼哼道：“好像也对……”
　　“不对！”孙悟空忽然说。
　　“唔？不会吧！”这次轮到沙和尚脸色骤变了，他拿着馒头的手开始颤抖，“大师兄，真的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不是说馒头。”孙悟空脸色严肃，一字一顿地说：“是师傅有问题！”

　　“站住！来者是人是妖？”南天门众天兵拦住了门口，一位守门将越众而出，手中长枪一指，“快快报上名来！”
　　“我不是妖我不是妖！”猪八戒连忙跳下祥云，跑上前去，满脸谄媚的笑容：“我是西天取经的猪八戒，有点急事要办，各位大哥，行行好，放我过去吧！”
　　守门将皱了皱眉头：“西天取经？猪八戒？”
　　“是啊是啊。”猪八戒笑得满脸横肉都抖了起来，“我就是猪八戒！”
　　守门将仔细看了猪八戒几眼，冷笑了几声，道：“你说你是猪八戒我就信了？西天取经的四个人里我只见过孙悟空，其他人我都没见过，我如何知道你是真是假？”
　　“哎呀，是啊。以前有事都是我大师兄上来，可是这次我大师兄有急事要办，所以只能托我上来了。这次是我第一次上天庭，不瞒您说，真有点紧张……”猪八戒点头哈腰道，“可是，我真的是……”
　　“怎么证明？”守门将打断了猪八戒的话，“怎么证明你是猪八戒？”
　　“这……”
　　守门将嘴角忽然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倒有个方法可以证明？”
　　猪八戒大喜：“什么方法？”
　　守门将语气玩味：“你能说出猪八戒的前世是什么，那就能证明你是真的猪八戒。”
　　猪八戒的笑容僵住了。
　　“说不出来？”守门将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我看——你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猪妖罢了！”
　　“不是不是！”猪八戒吃力地撑住自己的笑容，“我说得出来，说得出来！”
　　“哦？”守门将咧开嘴笑，“那就说说看？”
　　“我……”猪八戒低着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我以前是……天蓬元帅……”
　　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守门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兄弟们，这只猪说他是天蓬——说他是元帅——你们信吗？哈哈哈哈！”
　　一个天兵喊道：“信啊！当然信了！我们的天蓬元帅不是坠入了畜生道了么！”
　　“哈哈哈哈哈！真的坠入了畜生道——”守门将指着猪八戒，朝天兵大笑着喊：“你们看到了吗！我们英俊潇洒的天蓬元帅，他坠入了畜生道！他真的坠入了畜生道！”
　　“你们看到了吗！”守门将大喊，“他真的坠入了畜生道！成了一只猪！一只猪！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天兵们张大嘴笑，发出参差不齐的笑声。
　　猪八戒还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嘴唇轻轻开合着，似乎在不断轻声重复着什么话。
　　他轻声道：“畜生道……”
　　守门将终于笑够了，他气喘吁吁地拍了拍猪八戒的肩膀，嘴角犹带着不尽的笑意：“天蓬元帅，不好意思，属下刚刚实在太高兴了，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请不要在意。”
　　守门将忽然一声大喊：“还不恭迎元帅进门！”
　　“恭迎元帅进门！”守在南天门的天兵齐声大喊，声音震耳欲聋，脸上却表情各异。
　　有怜悯，有同情，更多的却是讥诮。
　　猪八戒缓缓抬脚，这个动作倒是一如当年的天蓬，只是现在天蓬变成了一只猪，看起来有一种不协调的滑稽感。
　　“天蓬元帅！”守门将忽然喊道。猪八戒停下脚，转过头看他，“你还记得我吗？我叫李江！”
　　守门将忽然冲过来，用力一脚揣在猪八戒的屁股上，脸色狰狞，“我想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吧？我提醒你吧，当初你就是这样！想起来没有！？”
　　饶是猪八戒的体重也无法顶得住守门将一脚的力度，他像一只怎么努力也飞不起来的肥鸟，被踹得飞扑出去。
　　“哈哈哈哈哈！天蓬元帅！”守门将仰天大笑，笑声刺耳，“不，猪八戒！纵然你以前多么厉害，也断然想不到这一幕吧！？现在，我一个小小的守门将，也能把你踹得跟一条死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猪八戒觉得嘴里进沙子了，他吐了两口唾沫，觉得天庭也不过如此，地上居然还有沙子。他吃力地爬起来，抬头望了望头顶，南天门三个大字已经在他脑后，他就以这样的方式过了南天门。
　　他也曾在梦里幻想过再次回到天庭时的场景，可没想到真的回来的时候，是这样一个开头。
　　他站了起来，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祥云唤到身前，轻轻拥抱着它，喃喃自语：“还记得这里么？我们回来了。”
　　祥云轻柔地裹住他的脸，似抚摸，又似安慰。
　　猪八戒终于踩上祥云。
　　“走吧，不能再磨蹭了。”猪八戒对脚下的祥云说，“带我去找太上老君，只有他会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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