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本佳人

　　大老远的就看见宁若希朝我挤眉弄眼。我坐回自己的位子，看到她用MSN给我发的信息：“莫非有事发生？怎么进去这么久？”
　　我抬头朝她做个鬼脸，同时用MSN回复如下：“他发火了，万事小心。”
　　“咦？怎么用‘他’这个字？你们之间，什么关系，从实招来。”
　　“宁小姐，你想多了。”
　　“连我都隐瞒？”
　　“我叶思佳对天发誓，我和沈伊东毫无任何关系，这下你满意了吧。”
　　“切，谁信呐，叶思佳小姐，请你仔细看看你的话，为什么对我们帅气的总经理直呼其名？”
　　还真是，我百口莫辩，只好含糊其辞地答道：“不理你了，他这次发火，唯恐事情有变，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工作吧。”
　　关掉MSN，我一抬头，却看到远处的他正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我，我忙低下头，心却扑腾扑腾直跳。我按住胸口，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没办法，他的笑容太迷人了。
　　有短消息，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翻看。“今晚八点，南京路，爱伊餐厅，不见不散。”是他发来的。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约我吃饭，我左思右想理不出个头绪。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儿霸道，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爱伊餐厅，这地方在哪儿，我根本都不知道。该死的沈伊东，从他发出这条短信到下班，我的思绪一刻都没离开过他，就跟中了魔似的。要命的是，直到下班，我也没能做出决定，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等公交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问宁若希：“爱伊餐厅在哪儿？”
　　“爱伊餐厅？你问这个干嘛？”
　　“听起来你好像知道，在哪儿？”
　　“我知道了”，她的神情就跟中了彩票一样，“快说，你是不是有新欢啦？”
　　“去你的，我要是交朋友，你还能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爱伊餐厅可是有名的五星级餐厅，一定是有人约你，你才问的吧。”
　　“是有人约我，不过，是个女的。”我又说了谎。
　　“不可能，如果是女的约你，不会到这么名贵的餐厅，况且，爱伊餐厅可是情侣餐厅，我的叶思佳可不会是。”这个平时略微糊涂的宁若希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这么敏感，还这么聪明。
　　为了阻止她说出我不想听到的字眼，我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我的若希，你就告诉我爱伊餐厅在哪儿就行了，你放心，若是我真的有新欢，保证第一个通知你。”
　　“这还差不多。”
　　她如此解释一番，我方才知晓那个餐厅离我们公司并不远。只怪我平时不怎么注意这些，对于这种我基本上一辈子都不太可能光顾的地方，我一般不会去留意。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估计还勉强够。我趁若希上公交的空当，转身朝南京路走去，只听到若希在我背后一个劲儿地叫我的名字。
　　说心里话，如果我知道这个地方这么高档，我可能是不会来的，即使果真如约，也不会像今天一样，穿得这么寒酸。
　　服务生穿着考究，彬彬有礼，在我略显尴尬得说出他的名字之后，服务生带我上了餐厅的顶层。
　　当我看见他坐在摆满鲜花的长桌前，用他那异常迷人的笑容盯着我看时，我差点儿陶醉了。我坐到了他的对面，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这个餐厅简直可以用华贵来形容。
　　这里的装潢设计十分讲究，音响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尤其是落地窗外居然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这么尊贵的享受岂是我这个小老百姓消受得起的。
　　我的眼神迷乱在了时明时暗的灯光里。
　　“叶小姐，你不觉得你思考的时间，足够我们开完一场营销策划会了吗？”他说。
　　“沈总，我，我，你，我，我的衣服好看吗？”我怎么会这么说，如果我是正常的女人，我怎么会这么问，我简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站起来我看看，你这么坐着，我不好评价。”
　　站起来？这还要站起来吗？我又不是穿的什么高贵的晚礼服，我穿的只不过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廉价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在人家换季促销的时候买的呢。可是，没办法，谁叫我自己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我十分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到桌子的旁边，他打量我的目光让我感觉很不自然。我承认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谁不想穿得漂漂亮亮的让男人欣赏呢？即使这个男人不是你的另一半。
　　“你得转个圈，我看看。”
　　还要转圈？我该怎么办？我用假装出来的略显生气的神情看着他，乞求他饶过我，可是，我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他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最近，我的身体有些发胖，这要归功于我的平生至友宁若希，这个家伙每月的工资除了寄给她的妹妹外，就是买零食了。用她的话说就是：“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开心了要吃，生气了也要吃；交男朋友了要吃，被人甩了也要吃；自己升职了要吃，看着别人升职也要吃。如果不吃，我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我的情绪呢？”
　　若希是个爱吃的家伙，为了吃一顿美食，她能找出各种理由。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给他看个够，横竖都是死，不如死个痛快。
　　我用一种很平常的姿势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然后我问他：“怎么样，沈总，这下你满意了。”
　　“满意什么？”
　　“羞辱我啊？”
　　“叶小姐，难道此时此刻的我给你这种感觉？”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但我要从他的口中得出他今天约我的真正目的，所以我故意错下去：“沈总，你看你，穿得高贵典雅，而我呢，一身破破烂烂，可是你，你还要我在你面前摆出这种姿势，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本意吗？”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好近，几乎要挨着我的身子。我闻到了一种男人特有的香味，不是那种随处可以闻到的男人香水，而是一种特质，是沈伊东的特质。
　　“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很美，很好看。”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往前凑了凑，我很想往后退，步子却不听使唤，身子动弹不了。我有些害羞，为了不让他看见我脸上泛起的红晕，我低下头。我感到身子有些发烫，就跟发烧了一样。
　　他笑了笑，坐了回去：“叶小姐，我们还没喝酒呢，你怎么像醉了一样。”
　　被他的话惊醒，我定了定神，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谁说的，我，我，哎，你管我。”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向我介绍它的来历，我当时心有些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示意服务生过来开酒，酒瓶打开后，一种陈年的香味沁人心脾。
　　“叶小姐，这酒我没有介绍错吧。”
　　服务生正要为我们斟酒，他突然阻止了那个服务生，并叫那个服务生退下。偌大的餐厅只剩下我们两人。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不轨的事情吧？
　　“我突然想到，这么好的氛围，旁边多个第三者，真是大煞风景，你说呢？”
　　他问我？哎，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和别人来过这么高级的餐厅，我只不过是经常和宁若希之流，在露天的大排档里喝点扎啤而已。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真巧，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和这么有气质的美女吃饭。”
　　他走过来亲自为我斟酒，我不知所措，想要去扶着酒杯。他看出我的窘样，示意我别动。
　　明明应该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偏偏倒得那么慢，似乎是有意为之。莫不是他想趁机偷看我的胸？可是我今天穿的不是低胸装。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温柔，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万分。为了掩饰我的内心，我总得说点儿什么，于是我说：“沈总又笑我。”尽管这么说，我心里却很高兴。被人夸奖总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
　　他为我斟完酒，好像用了很长的时间，长到我觉得他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任意的延长或者缩短时间。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般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他已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什么事情？”
　　“夸奖美女。”
　　我不知道他的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我看不出半点儿撒谎的味道，要不然就是他很会演戏。谁知道他以前有没有用同样的话来哄骗其他的女生呢。
　　“你说这第一杯酒，我们应该为什么庆祝呢？”他问我。
　　“我不知道，我都没这么正式得喝过酒，我平时偶尔喝点啤酒。”
　　“还是我想个名头吧，就为，恩，我知道了，就为这餐厅的名字，你说怎么样？”
　　“餐厅的名字？”我问。
　　“对啊，这餐厅的名字叫‘爱伊’，正好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伊’，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好像是啊，好，听你的，就为这餐厅的名字。”
　　我们举杯对饮，我学着他的样子稍稍抿了一下，他冲我笑了笑。
　　“沈总，我可否问个问题？”
　　“你说。”
　　“沈总今天约我，不知何意？”
　　“没什么，吃顿便饭而已。”
　　“总不会这么简单吧，首先，我们不是很熟悉，就算请下属吃顿便饭，不至于如此隆重；其次，你是事业有为的男青年，而我，不过是每天为生计奔波的小白领。我想，与公与私，你都不会平白无故地请我吃这顿饭。”
　　“被你看出来了。”他略一沉吟，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让叶小姐帮我出个主意。”
　　“沈总，您又说笑啦，我只不过是个小女生，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我这种人只有听命的份儿，哪儿有什么主意。”
　　“你先别自谦，你先听听我的事情，再下结论也不迟。其实这事你也知道，就是关于这次公司裁员的事。”
　　“怎么了，不是定下来了吗？”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定是定下来了，只是，哎，想必你也知道，你们部门的那个，恩，就是那个，她不是在总部有后台吗？说到这个，我就生气，我最讨厌这种裙带关系，办起事来碍手碍脚。对了，还有，这个家族企业也有它的弊端。”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往下说了。
　　“是有说情的了？”
　　“恩。你忘了？就是今天你找我签字的时候。连我都没想到，不过是一个部门的小职员，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人。今天接了打来的这个电话，我才知道。哎，真麻烦，我就说不来，非要我来。”
　　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尽管我听的不是很明白，可是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呢？除非把要解雇的这个人换成我或者若希，当然，这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其实你说，如果不开除那个人会不会好点。”在我沉默的时候，他突然的这句话让我很是一惊，这意味着我或者若希要牺牲一个人。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接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你们部门现在是三个人，以后还是你们三个人，会不会好些？”
　　“可是这样的话，其余的部门会有意见的，如果有人反映上去，对沈总的影响不好。那个后台也许会问你，干嘛不从我和我的好友中间选一个解雇了。”
　　“我没说错吧，我就知道，你还是有些想法的。你说的这点，我也想到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只能牺牲你的好朋友宁若希了，你知道的，我一定不会解雇你，不光是你的业务能力，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止住了。
　　作为若希的好朋友，我理所应当地要利用我现有的一点点影响力，来说服他。
　　“沈总，我想您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在您解雇一个人之前，一定会从很多方面综合考量这个人。难道您不知道，虽然若希有些贪玩，偶尔玩点儿小游戏，但她对工作非常认真，很少出错。而且，从她个人的情况来考虑的话，她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好，她还有一个妹妹，要靠她的工资来完成大学学业，您不能在这个时候解雇她啊。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我怎么忍心看着我的好姐妹再去忍受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你看看，我就说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刚才只是说如果，还没有成为事实啊。现在看来，我是不能让这种如果继续下去了。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受，让你难受是我的罪过。”
　　在这个关头，我没有多想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我只是希望，我和若希都不要在这个时候丢了工作。可是，我也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这么为难。因为我知道，他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而是一种关系，一种非常难以处理的裙带关系。
　　这个该死的沈伊东，在我为他揪心的时候，他居然说了下面的话：“其实你有没有想到，这只是我约你吃饭的一个借口呢？”
　　“你，你，你真是不知所谓，怎么能用这种事情来作借口，你不知道吗，工作对我们这种小白领来说，是天大的一件事情。再说，还白白害得我。”我不想再说下去，我不能被他知道我在关心他。
　　“害得你什么？”他带着一种坏坏的微笑看着我。
　　“你管我。”我经常用这句话来掩饰我的内心。
　　“你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什么？”
　　“你管我。”这个家伙竟然学我，说完还故意笑了笑。
　　我哼了一声，独自端起了酒杯，我还没喝，他打断了我：“叶小姐，这第二杯酒怎么要一个人喝？难道你不想敬敬我？”
　　“敬你？好吧，敬你，敬你的什么呢？”我看了看他，说道：“敬你的笑容怎么样？”
　　“这倒是一个很新鲜的由头，不过我喜欢。”
　　我们再一次举杯对饮，我还没搁下酒杯，他对我说：“且慢，这第三杯酒嘛，让我来说，恩，敬思佳的气质如何？对了，这还不够，还要有思佳的可爱，思佳的美丽，思佳的聪明，思佳的，哎，好了，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词。”
　　我一下子被他的可爱逗乐了，这个男人，真有趣。
　　在我们第三次对饮的时候，音乐里响起了王菲的《旋木》。
　　“你选的？”我问他。
　　“恩，我猜你一定喜欢。”
　　是的，我很喜欢，非常喜欢。我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王菲的天籁之音，同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我坐在旋转的木马上，看着地上的沈伊东拎着我的小挎包，朝我迷人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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