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

　　他们之间有过一次谈话。
　　于安卿对柏宁说：“我还是想死。”
　　柏宁沉默一瞬，问：“你想怎么死呢？”
　　“还没有想好。”
　　“那想好了一定要和我说。”
　　“好。”
　　那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于安卿后来一直没有说他想怎么死，柏宁就一直担心着。
　　再后来一年冬天，柏溪月结束忙碌的工作，柏闻礼从国外飞回来，柏肆考上心理学博士，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于安卿在柏宁怀里轻轻开口，像是在宣布死期。他说：“我想被埋在雪里，和妈妈一样。”
　　于安卿的母亲是癌症去世，当时于安卿自己精神也不怎么好，一直认为她是被雪埋住，被雪压死的。所以他一直不怎么喜欢下雪天。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柏宁平静地应了个“好”。
　　他带着于安卿去了雪山，穿着滑雪服踩着滑雪板从上面滑下来，摔进一个雪堆里，弄得两人身上都是雪。于安卿躺在雪里挥动手脚，说好冷，说妈妈好冷。
　　柏宁把他带到屋里，暖气化开在他脸上结冰的眼泪，从眼睛里再一次流出来，划下长长一道。
　　柏宁说：“不冷了，对吗？”
　　“嗯。”于安卿说，“可我还是想死。”
　　柏宁说：“那可不可以是老死，和我一起？然后和我一起，埋在雪里？”
　　于安卿没答应他，也没再说过死。
　　某年12月6日，安年寿终正寝。
　　次年12月9日，于安卿于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割腕自杀，经抢救无效，死亡。
　　十几年后，化妆师柏宁逝世，时年四十四岁。他的墓碑上是他和爱人早已写下的墓志铭：
　　“我曾被如此深爱，以至于我被允许离开。
　　“而我曾如此去爱，以至于我学会如何放手，并因此永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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