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英台她非要活下去

作者:吾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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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亭初遇阴公子


      早知道漂亮的男人是带刺的玫瑰,那她说什么也不会靠近的,但现在太晚了。

      被子一侧被男人的重量压着,抵墙的肩膀传来夜深的寒气,脖子这个支点被一把刀把握着。

      “怎么证明?”上方的人不再压低声音,显露出原本散淡的音色,但冷酷至极,又是哼笑一声,“死人才没有恶意。”

      祝弥动弹不得,“是不是满足了他所求之事也没有恢复正常?”

      桓错没说话,但是祝弥知道刃尖又压紧了一分,连呼吸都得紧缩着克制,继续说:“你信不信,我能见鬼魂。”

      “你家桓幼和,是丢了一个魂魄。”

      好像人体像个瓶罐,盖子被打开,祝弥低头看一眼,鬼成像中,原本应该原装出场满满当当的内容物,水位线矮了。就像祝弥这个罐子,里面全是满满的小满,一点祝弥的原内容物都没有。

      于是,她自作主张把那个称为魂魄。本来还很纠结“灵魂”还是“魂魄”,刀尖一架上来,她瞬间看清自己的倾向——“魂魄”。

      其实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正因为话少,一旦需要开口说话时,发现自己已经快要生疏于这项技能了。

      但此刻有锋利闪光的东西逼她激发潜力,“不是我害的桓幼和,我和他素未相识,在他倒下之前还以为他姓王呢。我也不是预知,没办法预防,就像水沸腾了会能想得到水泡马上冲开壶盖,像是联想。我不知我为什么能看见,不知魂魄具体是什么,只是飘散着不同的东西重重叠叠,摸不见也看不真切。再说了,我刚刚醉了,天也黑,还是凑近了看才看出来他少了什么东西。仅此而已,绝无假话,真是我做的还提醒你干什么,我活腻了吗!”

      说真话的表现还有什么?让人信服的要素又是什么?情急之下,她落下几颗眼泪,从眼角滑到太阳穴,浸湿鬓角。

      身上人冷笑一声:“怕死?”

      气息和刀好似又逼近了一分。

      那人身上的冷萃木香扑鼻,祝弥却再也生不出旖旎的非分之情,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你为何说我姓马?”

      紧攥着被子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来,指了指他腰间,声音也发抖:“上面……也有鬼。”

      俯身的动作,垂下的玉佩带着温润的月光一晃一晃。

      桓错:“……”

      答案指向玉佩,不速之客留下一句“骗我我会杀了你”就走了,就像他来时悄无声息一样。

      祝弥一夜没睡,墙上留下了两个丝毫不起眼的钉孔。

      阿苓醒后弄来了早餐。

      吃着早餐,她说:“阿苓,你肩膀上有鬼。”

      “啊啊啊啊,小姐又吓我。”

      昨天阿苓对鬼的反应很有趣,当时她笑得很开心,现在她试着逗自己笑,但一丝笑意也没有。

      还是小满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孤独是不可避免的。一个人吃饭,打工,庆祝,看病,看春晚,其实都还好,一如既往的生存本能,孤独反而不是那么具象又穿透的事情。她切身抓到孤独这种情绪的时候,是大学一次暑假。她在一家电商仓库上夜班,站着拣货,晚上八点到早上四点。或许是那天天气很好腰不太酸,或许是能赚的钱越来越多,下了班她无意抬头,漫天星空骤然在她眼前展开。

      仿佛美好生活终于唾手可得,她忽觉无人分享,突如其来的孤独将她击穿。也许有余才让人感到不足,也许是长大了变成大人,贪心从此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孤独的可怜人。

      现在她是祝弥,有余的东西更多。按照她的理论,祝弥之比于小满是更孤独的。

      “小姐,别太难过。”

      絮絮叨叨的阿苓忽然转口,冷不丁地说。

      “啊?”祝弥吓了一跳,险些被粥呛到。

      “您不是在难过吗?”

      “啊?我该难过什么?”

      “阿苓不能陪您读书了啊。”

      “啊?那你去哪?我们不是拉了勾谁也不离开谁吗?”

      那确实很值得难过了,不过,阿苓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阿苓叹了一口气:“忍冬书院修葺三年,今年才重新开院。新上任的王山长很是严厉,加上新入学的学生人数翻倍,说读书也是清修,书童伴读的污秽风气该遏止了。入学须知上说了不管什么世家子,司马家的来了也不得带书童伴读。这么狂放的话,也就只有王家才敢说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祝弥筷子拍到桌子上。

      阿苓也跟着豪气拍碗:“琅琊王氏,家风之严,名不虚传!”

      “我得自己洗衣做饭吗?!”祝弥比较关心切身琐碎之事。

      阿苓笑了:“书院里有专门的杂事仆役。只是一切写作相关之事要您自己来,研磨、洗笔、倒水、摇扇、整理书册……阿苓也从来不浣衣下厨呀。”

      忍冬书院在山阴西北方向的钱唐县,山林湖间,环境优美。忍冬是新上任的山长改的名字,连制服纹样都变成了忍冬草形状的卷草纹。印在宽袍的袖口和领口,还有后脑勺上挂着束发用两根发带。

      祝弥在试制服,交领襦裙,白青色。阿苓又拿来一件透明纱衣。

      祝弥穿好抬手近看,这件纱衣上布满了立体浮雕的卷草纹暗纹,看来也是校服套装之一。她问:“这件是最贵的吧?”

      阿苓在背后整理衣领,答:“是。这是士族生穿的。”

      “那不是士族生呢?”

      “就不必穿这件纱衣。”

      “有钱也不让穿?”

      “有钱也不让穿。”阿苓整理完毕,最后在祝弥头上插上了她常戴的玉簪。

      祝弥低头看自己,又对着镜子转了半圈。只怪古代镜子太小,她始终觉得祝弥面容不够清晰。

      穿好校服这种自理程度,她有吗?初来乍到,她不敢说有,趁着阿苓还在,制服又穿脱两遍。

      山阴去到钱唐凤凰山有小半日的车程。

      到了山脚,书院楼门牌坊前,祝弥和阿苓一起抬头看“忍冬书院”遒劲有力的四个字。

      阿苓说:“王山长写的。”

      祝弥点点头:“书法世家嘛,王家几个小的写字也很不错。”

      阿苓笑:“郎君这口气像是沧桑历尽似的,你的字像四岁童稚。”

      确实,那天兰亭集,祝梦成的名帖都是阿苓代劳的。

      一下轿便被门口候着的小童领进院内,拾级而上,穿过山水竹林,小亭湖边还有两只惬意大白鹅在游水,再向右走,叫做东斋。

      祝弥注意到新入学的学生在这院落里,有人走右,有人走左,便问前面的小童。

      小童说:“西边便是西斋,也是学舍。学费不同,东斋是上房,两人一间,西斋是通铺,四人不等一间。”

      阿苓悄悄补充:“原本东斋是一学生一间,还带个书童,现在不让啦。”

      祝弥点点头。

      东斋入口处有个山羊胡子的东舍长先生坐着,见人来了便翻开名册。

      上面是宿舍分配名录,祝弥看见自己的名字旁边是空的,不由得眼睛一亮,惊喜道:“我单独一间吗?”

      先生吹着胡子,哼一声:“非也,西斋多的是人想要进来。”

      先生摇着塵尾扇,胡子又飞一下,好神气的样子,忽然眼皮一抬,塵尾朝前一指,“喏,人来也。”

      ——“先生。”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祝弥和阿苓回头。

      但是祝弥吓了一跳,是那姓梁的热情书生,穿着制服,但是没有那件暗纹纱衣,看起来大约年长她三四岁。

      那书生瞧见了祝弥的不自然,却还是热情得不自然,低身做了个拱手:“昨日匆匆一见,未得引荐,川生见过梦成。”

      祝弥半躲在阿苓身后,跟着点头。

      梁川生又说,带着这个时代文人特有的温和浅笑:“兰亭梦成,酲中投簪,一夜之间流传会稽也,可惜川生未得亲眼一见‘投簪’美景。”

      可对上来的目光却灼灼,像一团浓稠含混的不明液体,在祝弥脸上盘踞游移,似要一层层渗透她的假面,直到透过时空,找到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里,一具不明不白僵硬的尸体为止。

      这种直觉让她不禁一阵恶寒,抖了抖。

      强装镇定,简单回应几句,拉着阿苓要走去自己的宿舍。

      才转身就听见背后先生和梁川生说:“那你便和刚刚那位祝梦成一舍吧。”

      祝梦成立马回头,抢过名册,飞速浏览一眼,定位到名为兰舍的房间下方有一个名字被划掉了。

      桓幼和。

      对,他丢了魂魄,不能上学了。

      而旁边的名字是桓灵玦。

      一眼就主意已定,祝弥把名册拍在桌子上:“先生,桓灵玦的同住空缺,我今早与他说好了同住兰舍的。我们相熟。”

      桓祝两家的姻亲似乎尽人皆知,听完最后四个字,羊胡子先生丝毫不起疑,摇着扇子没有异议。

      每间房间下方的名字几乎都是同姓,王和王,桓和桓,庾和庾,谢和谢,说明学舍安排都是提前自主选择的。

      只阴不晴的桓灵玦还是注定BE温柔但瘆人的男主角,祝弥想都不想就有决定。

      一个好歹有转圜的余地,另一个她简直是看不透。何况,她有驯服恶犬的思路了。

      本想一脚踢开的兰舍,走到面前还是怂了,缩着脖子敲了敲门,推开。

      一个衣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身影闻声从白色玉兰花屏风后走出来,两人目光一接,祝弥控制住了只上下打量他一遍。

      雅步从容,束发插簪,更显面容神彩,鼻尖红痣像是仕女图皓腕上的一粒朱砂。白青交领妥帖合身,暗纹纱衣重叠出明灭,身形英挺,今日不是遥不可及的谪仙,而是朝她走来的风华少年,鲜衣怒马的意气风发。

      但,看见的是她,阴晴公子立马变阴了,脸冷了下来。

      面无表情二字:“何事?”

      大概看见她就像她看见梁川生吧。

      她也无所谓。老实说,她不是特别见色起意的人,毕竟天底下没有比色相更有替代品的东西了。像他这样的,她私密收藏夹里有五个,再说了,近在眼前的,王洵乐也挺不错。

      看着赏心悦目就行,不在乎看谁。

      于是祝弥给个眼神让阿苓退出,然后迎上那目光仰头死皮赖脸宣布:“我是你舍友。”

      桓错像是始料未及地气笑了一样,鼻子一哼,衣袖一摆,绕过祝弥就要往外走,要去找院落入口的羊胡子先生。

      而祝弥侧移一步挡住。

      二人当即狭路相逢般的对视,一高一低,不说含情脉脉,一丝正常人情往来的情谊都没有。

      祝弥在这个时代不矮,走在山阴城里的时候就比周围女性要高一个头,扮起男装也是有理有据,有底气,但是眼前人还是高她不少,她得仰头挑眉才能不输对视的气势。

      那粒不开心的红痣像是晚风拂红烛摇晃,险些让她跟着心旌摇曳。但祝弥最擅长的就是吸取教训,熬过美人计,活下去。

      心神一定,她笑了,由内而外地发笑,咧开一口灿烂笑脸:“你的玉佩一直有话想说。”

      笑意更深,靠近一步,摊开掌心的两根银针。

      “和我住,我让你们对话。不然,你杀了我也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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