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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宋宥初顿了顿才问:“你是府中小厮?”
那人没说话。
“听说你忘了很多事。”过了很久那人才说。
宋宥初猜着该是从前认识的人,她起身想拉开窗户看看,窗户却纹丝不动。
“天冷,你莫要开窗了。”那人又低低说了一遍,最后声音几近听不见,“我这样与你说说话便好。”
“你为何不想让我看见你?”宋宥初开口。
“呵呵。”那人低声笑了,“你总是这样直接。”
他低低笑了会儿,声音很好听,像流淌过的泉水。
“不若这样,我们玩个算学游戏,你若赢了,我便开着窗与你说话?”那人说。
“好啊。”宋宥初立刻站起,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
“等等,不对,不要。”她又立马坐下,“凭什么我赢了见你算是彩头?你很了不起吗?你是皇帝吗?还给上我赏赐了。”
那人又笑了:“那不若这样,我输了你便可怜可怜我,让我见见你。你于我来说很了不起。”
宋宥初脸热了热,趴在桌上闷闷说道:“哦,那你说说有多了不起。”
窗外的人又笑了,然后他说:“你脑筋好,从前算学课上我从未考赢过你。你胆子大,从前策论课上你直接闯进来指着夫子鼻子问他为何不让你上这门课。你很勇敢,明明武艺不精,却敢站在我面前拿剑指着别人。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中最放松的时刻,我从未在与其他人相处时有过这样的感觉。”
宋宥初嘟囔:“你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不会给你绕进去,你这彩头与方才又有何区别。”
窗外的人又笑了,但他没再说话。
冬日里风刮得大,宋宥初听见窗外沙沙抖动树叶声,一阵一阵,像是要给树刮层皮下来。
“你还在吗?”过了很久宋宥初问。
“在。”窗外的人说。
“你早些回去吧。”宋宥初说,“你不想让我见你,我就不见了。”
“好。”窗外的人说,他的声音像是被冻得发颤,“你早些休息。”
宋宥初没再说话,窗外的人也没再说话。
她枕着手臂打了个哈欠。
“……可你又怎么知我不想见你……”
隐隐约约中,似梦似呓语,宋宥初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听到。
次日早晨,宋宥初在床上茫然醒过来时,才想起昨夜趴在窗前睡着了,银盏在一旁端着水给她拧毛巾,除了询问宋宥初早膳有何忌口,其他什么也没说。
宋宥初也就没开口问其他了。
平王早已决意做个闲散王爷,但就算不去早朝,平王夫妇依旧用早膳用得早。宋宥初到时,两人已然吃上了。
王妃见宋宥初来,起身道:“阿初,你怎不多睡会儿?”
拉着宋宥初到她身边坐下。
宋宥初接过一边丫鬟递上的帕子,自然地擦了擦手道:“抱歉姐姐姐夫,我来得晚了。”
王妃笑着看了眼桌上的膳食道:“我和你姐夫向来习惯了早用膳,你别介意,往后你同阿窈一起来便好,她向来巳时才起得床,家中也会在那时另外备份早膳。”
“嗯。”宋宥初应了一声。
她问:“表姐,你昨日忘了告诉我我从前的事,我的名字是叫宋宥初对吗?”
喝着粥的平王呛了一口,扶着桌角连连咳嗽。
平王妃的脸一僵,手上动作顿了顿。
门外难得早起的傅窈差点被门框绊倒,就立刻扯住要大嗓门问小姐可有受伤的春枝,身法卓绝地闪到门外,捂住春枝的嘴让她别出声。
平王妃打着哈哈道:“哈哈...你怎么知道的呀。”
平王扯着王妃的衣角,站起身,凑到她耳边道:“昨晚陛下来过。”
平王妃闭着嘴角,咬牙切齿对身边人道:“他什么意思,还有,你怎的不早和我说这事。”
“姐姐姐夫,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不吃饭了?”宋宥初抬起头,还是那个天然无害的神情。
平王妃拍着平王的肩,摁着他坐下:“吃呢,正要吃呢,这不是看见阿窈来了,难得她起得早,吓一跳呢。阿窈,还磨蹭什么呢,还不快来和小姑姑打声招呼。”
傅窈提着裙子,用力踏着地板而来,对着平王妃气鼓鼓道:“是姨!”
“对对对,是表姨是表姨。”平王道,“阿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起得这样早。”
傅窈瞥了眼宋宥初:“自然不能比小姨起得晚,否则府里就我一人晾着她算什么话。”
“怎么讲话呢。”平王妃道,“快去擦个手再动碗筷。”
等傅窈收拾完毕,舀着粥时,平王妃才叹了口气开口:“阿初,并非我们不想与你说从前的事,只是你从前诸多的事,我们也是不清不楚,你叫宋宥初没错,其他的我们一知半解,说多了是怕误导你,也怕惹你伤心事,你难有这样没有忧虑的时候,以前的事忘了便忘了罢。”
平王接着道:“还有你这个名字,你出门在外,也少些说,你与先皇后名字音似,如今先皇后刚薨毕,在外说这个名字恐犯了忌讳。”
傅窈饭也不吃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爹妈一张口说胡话的本事,立即跟上:“对对对,小姨,不若你跟着我姓,你就叫傅初!”
话音刚落就被平王赏了个脑瓜崩。
宋宥初笑道:“好啊,往后我出门就叫傅初。”
平王平王妃面面相觑……
这要如何交代……
宋宥初的事,平王夫妇没再多说,平王妃先说起了傅窈的事:“傅窈,昨日你姨刚醒,我没找你问个明白,书院里夫子说你算学小考考了倒数第二!”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把筷子拍桌上了。
平王急忙拉住她的手:“夫人别生气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不就是倒数第二嘛,又不是垫底,再说我们阿窈又不做皇帝,就算考个倒数第一也无甚关系,左右她身体健康能跑能跳,多好啊。”
宋宥初默默吃饭不说话,面前盘子里的菜没多久就要空了。
“倒数第二还不是垫底??”平王妃不可置信,“她都考了多少年的倒三了,这回倒好,给我考了个倒数第二!从前阿初就不这样,阿初的算学可回回都是第一,比你那个弟弟强了不知道多少!”
“欸欸欸夫人夫人,忌讳忌讳,那陛下虽说算学考不过阿初,可策论、作文从没拿过第二吧。”平王小声说。
“你还有理?”平王妃气极,“我看就是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让阿窈有样学样了去。”
傅窈双手捧着碗,委屈巴巴:“阿娘,娘亲,都是那个算学先生,我讨厌他,不信你问泽子恒去,他也讨厌死那个先生了,天天揣着袖子,好似自己是在世大儒似的,张口闭口就是存天理灭人欲,要不就是说什么自家子孙在哪为官,报效我朝,恶心死人了,好似谁家没个官一样。”
“泽子恒是谁?”平王妃问。
平王努努嘴:“就是那位新上任的丞相大人的弟弟。”
“哦,他呀。”平王妃点头,突然又抬头,“不对,我记得没错的话,他不就是回回给你垫底的那个算学倒一吗?你俩倒一倒二还惺惺相惜上了?”
傅窈捂着脸,拒绝回答。
平王妃眼神瞟到认真吃饭的宋宥初身上,和身边丫鬟道:“快给表小姐添点菜,这孩子怎的净吃跟前的菜呢。”
傅窈也侧眼瞥了眼宋宥初,抢话道:“人总得有个长板短板吧,小姨算学虽好,但我听父王说,小姨从前策论也是次次垫底!”
“真的吗,表姐?”宋宥初幽幽抬头,睁着眼睛,好似委屈地看着平王妃。
平王妃侧头直直对着平王瞪眼。
“我没有,不是我说的,傅窈你怎的对着你娘说胡话呢!”平王叫冤,“我可没那么说啊,你小姨作文不行,但背书可厉害了,瞧上几眼就能背得滚瓜烂熟,你还想和你小姨比,你哪门功课能排进前五?”
平王妃气缓了缓:“不若这样,阿初,能否麻烦你给阿窈补习补习算学,这孩子的算学简直一团糟,我都要忧心将来这平王府的钱库要给她糟蹋个精光。”
“娘你污蔑我!我只是读书不好,又不是纨绔!”傅窈不服气。
宋宥初偏头看向傅窈:“真的吗?可我怕我都忘光了,教不了阿窈。”
“哪会啊阿初。”这回是平王说话了,“你这算学本事可是天生的第一,当初就算不去学堂也能让所有世家子弟叫苦。”
宋宥初歪了歪头。
“说话没头没脑的。”平王妃瞪平王,然后对宋宥初道,“你姐夫的意思是你从小就擅长此道,稍稍看几眼便会做题,这些都是我们都知道的,怎么着都比我们家这个小魔王强,所以想拜托阿初给阿窈讲讲题讲讲思路,也算是拴着她学会儿,免得总是上蹿下跳,闹完这家闹那家的。”
“好。”宋宥初点头,“如果我还会的话,定一点不藏私地教给阿窈。”
“不要啊……”傅窈把吃完的空碗扣到脸上,但无人在意。
吃完饭,平王妃速速拉着平王离席,在房间角落里和平王咬着耳朵:“这陛下昨夜来是什么意思啊?他可有和你说?”
平王愁着一张脸:“我怎知他是何意思啊,我也是听人通报才知他来了,还穿着个夜行衣,生怕别人不把他当盗贼似的。”
“他昨夜竟没来见你?”
“没。”平王斩钉截铁,恨铁不成钢,“昨夜在阿初门外光站着了,也不知站到了几时。”
这回轮到王妃愁着一张脸了:“他自个儿脑子不清楚,凭什么我们遭殃。”
“淮娘慎言啊……”平王叫苦。
“就不管他了,这阿初我们是养定了,多可爱的孩子啊,和我们阿窈一个样。”王妃叹口气道。
平王看起来也不想琢磨帝王的态度了,转头说:“说起来你怎么忽然想起让阿初教阿窈算学?”
王妃得意道:“阿初多厉害啊,当初一张口就一堆数字,神神叨叨的,把那群纨绔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那是怕见了鬼吧,毕竟平日里可不曾见过这样的人。”平王汗颜。
“哪有。”王妃道,“阿初现在失了忆,和从前一样呆子样,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那定是阿初捉弄人说的话,你们还是不懂她,多好的孩子啊,和我们阿窈一个样。”
“而且啊。”王妃又道,“让阿窈多和阿初呆一块,免得你那弟弟又来骚扰阿初,人家现下都失忆了还来找什么麻烦,早这么珍惜,何苦又让人家‘死’了来我们这儿,还说要送得远远的。”
平王光叹气,不说话。
餐桌边。
傅窈嘴里塞满了餐后糕点,脚下踢了踢宋宥初:“咱们何时开课啊?”
宋宥初奇怪看她:“我还道你不想上这课呢?”
“我何时说我不想上了?”傅窈挺直腰板,“我可太想上了,想上得紧。”
宋宥初问:“那你可有算学教材借我看看,我看看题目我可曾记得,若是我做不了就向表姐辞了这份活计。”
“宋宥初,我看是你不想上吧。”傅窈说。
“是。”
傅窈噎了噎,猛喝了口水才把嘴里的糕点渣咽下去:“不行,你必须给我上这课,我好让你知道我才不是爹娘嘴里蠢材,我聪明着呢。”
说完也不管盘子里剩下的糕点,拉着宋宥初的手臂就往自己屋里去。
春枝跟在后头喊着:“小姐小姐,这回剩的糕点要不要带回房?”
傅窈没理她,宋宥初一边被迫急速往前走着,一边转头道:“端去房间吧,我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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