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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这一世,原本属于林晓落的那个下午在谈判桌上缓缓流逝,顾言洲选择留下与沈驰并肩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客户。
但他素来心思缜密,在没彻底摸清系统那个“爱而不得”的判定规则前,不敢冒然让林晓落感到失望,于是动用了记忆中的一张底牌。
这次N2C画展在业内规格极高,上辈子的顾言洲是过了一两年后,在一次偶然的酒局上才得知,画展背后的一位核心投资人,其实就是自家律所长期合作的一位大客户的关联方。
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林晓落还抱怨过自己没能早点利用这层关系帮帮他,这次也算是得偿所愿。
今晚顾言洲已经提前预定好了市中心一家知名西餐厅,林晓落曾对这里的黑松露惠灵顿牛排情有独钟。
烛光摇曳,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
顾言洲神色温柔,手里握着刀叉,熟练地将盘中的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切好的盘子换到了林晓落面前。
林晓落受宠若惊地看着这一幕,叉起一块放入口中,眼睛瞬间亮了:“好吃!言洲,你怎么总是能找到这么棒的地方,而且……你今天真的太贴心了。”
顾言洲伸手用餐巾帮他擦了擦嘴角沾的一点酱汁,垂下眼眸。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桌底下的手却已经数次悄悄按亮了手机屏幕查看时间。
公文包还躺在车后座上,里面装着拷贝回来的所有众信的案卷资料,言驰和众信签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核心数据的核对和风险排查只能由他们两个合伙人亲手操作,不能被其他人处理。
顾言洲缓缓端起杯子,饮料在他嘴里已经变得有些发苦,他眼神越过林晓落精致的脸庞,望向了窗外漆黑的夜色。
他今晚必须把众信案剩下那百分之四十最繁琐的核心数据全部处理完,只要他今晚做完了,明天早上把最终版发过去,就能真正地帮沈驰从这个案子里解脱出来。
趁着林晓落去洗手的间隙,顾言洲快速结了账。
回程路上,林晓落似乎还沉浸在那顿完美的晚餐和即将到来的分别中,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接下来的创作灵感。
车子缓缓停在了林晓落的公寓楼下,引擎熄灭,车厢内陷入了一瞬的寂静,林晓落解开安全带,却并没有立刻下车。他侧过身,昏暗的车顶灯打在他漂亮的眉眼上。
他看着顾言洲,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含着水,缓缓朝着顾言洲靠近。
二人呼吸快要纠缠到一起时,他眼珠一转,带着一丝狡黠,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顾言洲那条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指尖微勾,轻轻一拉。
“下次见,言洲。”
“好,下次见。”
门外人转过身离开,顾言洲坐在驾驶座上,脸上的笑容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像潮水般瞬间退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漠然。
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林晓落勾过的领带,那里并没有留下什么让他心动的余温,只有被外力拉扯后留下的微微褶皱。
再次见到林晓落,顾言洲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一些心跳加速,哪怕是出于身体的本能,毕竟那是他上一世相处了数年的人。
可是没有,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想到系统给出的荒唐任务,顾言洲烦躁不安,下意识地摸出一根烟,驾驶黑色的轿车疾驰而去。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顾言洲连大衣都没来得及挂好,就径直走进了书房。
他一把扯掉领带随手扔在地上,紧接着打开电脑,从公文包里抽出那厚厚一沓众信案的文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发出密集的、如同暴雨般的声响。那些常人看一眼就会头晕眼花的复杂财务报表和法律条款,在他手下被迅速拆解、重组,提炼出核心风险。
当最后一行风险提示批注完成并点击保存时,顾言洲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
他捏了捏酸胀的眉心,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 02:13。
他点开沈驰的微信对话框,忽然玩心大起,对着电脑屏幕和只剩冰块的咖啡拍了一张照,还用手对着镜头比了一个极其幼稚的“耶”手势。
咔嚓。照片发送。顾言洲看着那张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一个弧度。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凌晨两点,沈驰卧室的灯依然亮着。
他靠在床头,膝盖上摊着那本厚重的《破产法司法解释》,但视线已经停留在第43页整整半个小时没有移动过。
沈驰本来今晚的确打算做众信的案子,突然被顾言洲接手了,这突如其来的“假期”,对于一个常年神经紧绷的人来说,既是恩赐,也是一场名为“失眠”的刑罚。
没了工作的填充,大脑里的空白区域迅速被另一件事填满,沈驰摘下眼镜,试图把顾言洲从脑海里赶出去,但思维却像潮汐般涌向在意的方向。
他见过林晓落,年轻、干净、好看、充满艺术气息。
沈驰面无表情地盯着虚空,内心却在阴暗地继续向下推演。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还是已经相拥而眠了?
沈驰在黑暗中自嘲,这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大脑里窥探他人夜生活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既卑劣又可笑。
心头那股翻涌上来的酸意根本压制不住,愈发汹涌。
就在这时,扔在被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沈驰疑惑是谁这个点给他发消息,划开微信看到顾言洲发给他的照片,忍不住眼眶微睁。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并没有像沈驰阴暗臆测的那样搂着谁的腰,而是对着一份报表,僵硬而傻气地摆着动作。
沈驰心头像是被一团温热的棉花狠狠撞了一下,记忆像潮水般瞬间倒灌回七年前的大学时光。
那是法学院辩论队为了决赛熬通宵的夜晚。也是像这样,凌晨三点,所有人都累趴下了,只有顾言洲精神抖擞地改完了最后的辩词,然后一手拎着两罐饮料,一手冲着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沈驰比了一个大大的“耶”,笑得张扬又欠揍:
“沈驰,搞定了,这次辩论赛我们一定会赢的!我厉不厉害?”
“你怎么不夸夸我?”
那时的顾言洲,眼里有光,身上有刺,鲜活得让人挪不开眼。
沈驰深吸了一口气,一整晚的情绪反复化作了一声带着鼻音的笑骂。
“……幼稚。”
这么多年了,这人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冲刷着顾言洲紧绷了一整晚的肌肉。他闭着眼,双手撑在满是水雾的瓷砖墙上,任由水流带走身上残留的烟味、咖啡味,以及那种用脑过度后的透支感。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就在视线变得清晰的瞬间,一串文字突然冲入他的意识,像是一只接触不良的灯泡,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当前数值:5/100】
顾言洲动作一顿,死死盯着那个数字。
下一秒,数字毫无预兆地向上猛窜。
【5 → 15】
顾言洲瞳孔微缩,涨了!整整10点!没错,对象果然是林晓落。看来刚才今日展会的安排和那顿饭终于生效了?
然而,还没等他嘴角的弧度完全扬起,那个数字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可抗力,突然又断崖式下跌。
【15 → 9】
顾言洲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怎么回事,难道是林晓落觉得他对刚才那个“拉领带”的回应太冷淡?
几秒种后,数字再次颤颤巍巍地动了动,似乎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博弈后,终于艰难地爬升了一点,并不再跳动。
【9 → 13】
顾言洲看着数字心情复杂,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最后还是升了 8 点,对于第一天来说已经算是一次巨大的胜利。
只是数字跳动的逻辑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黑箱,顾言洲想不通,烦躁地抓抓头发。
“算了。”
他走出浴室,将毛巾随手扔在一边,整个人仰面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不管怎么说,方向是对的。
他无力再去思考自己这样做是否道德,是否在欺骗林晓落。
上一世的坠楼感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极速逼近的水泥地面。那种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剧痛,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滩烂泥的绝望,让顾言洲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想活下去。
顾言洲扯过一截被子随意盖住身体,任由意识坠入沉睡的深渊。
第二天上午,众信并购案的复盘会准时结束。
会议室的百叶窗被拉开,明亮的阳光洒在长桌上,线上会议里,甲方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认可。
顾言洲与沈驰目光在空中交汇,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走吧,顾大律师。”沈驰站起身,“请你吃饭,附近新开一家粤菜馆很好吃。”
正是午市高峰期,店内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落座后,顾言洲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菜单朝沈驰的方向一推,整个人就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沈驰也完全没有推辞,自然地接过菜单翻阅。
“一条清蒸鲈鱼,一份蜜汁叉烧肠粉,酱汁分开放。再来半只烧鹅,要下庄,偏肥一点的那种……”
沈驰一边报着菜名,一边头也不抬地对着服务员细致地备注着口味要求。末了,他把菜单一合,没等服务员上手,便亲自拎起桌上的茶壶。
茶水被注入顾言洲的杯中,升腾起袅袅白雾。
沈驰语气依旧是那种淡淡的、带着点嫌弃的熟稔:“你昨晚喝了那么多冰咖啡,不要命了。”
顾言洲望着那杯茶,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那家西餐厅里,也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拿着菜单、小心翼翼地叮嘱服务员的人是他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上一世,顾言洲总觉得许多事情不过是沈驰顺手为之,此刻有了对比,他才骤然惊觉。沈驰对他的好,像呼吸一样自然,沉默,没有任何邀功的意图,甚至如果不细想,连他自己都会忽略。
“发什么呆呢?” 沈驰看着他,眉头微皱。
顾言洲摇摇头,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任由醇厚的茶香在舌尖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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