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作者: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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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晖杨柳一相逢


      “畜生,跑什么?你倒是继续跑啊?”

      万行舟匆忙赶来,头上的发冠有些松散,原本利落温润的形象消失个彻底,只余疯态。

      他这副样子着实难看,李飞镜把目光移开,落在一旁的陌生男子身上,这人从始至终都未出一言,却还留在这里,似乎是在等个结果。

      只见来人穿着齐紫色的衣裳,细看之下还有黑色参杂其中,衣裳料子可见昂贵,虎状暗纹若隐若现,周身气质冷峻叫人不敢多看。

      最叫人在意的应当是他脸上的银质面具,样式诡谲,形若夜叉,只露出下半张精致的脸,腰间的配饰也少见,常人多用玉佩,彰显尊贵,这人却在腰间坠了条木鲤鱼,只在下面添了几颗赤色玉珠。

      李飞镜一时哑然,他的目光过于错愕,眼神炙热地落在紫衣男子身上,叫人想忽视都难。

      那人偏了头,对他轻轻摇了摇,这过程极短,几乎是目光触及就离。

      李飞镜把快要掉在地上的下巴捡起来,闭紧。

      他内心这番天人交战杨昔霏自然不知道,她也在看这陌生的男人,暗自观察。

      齐紫色的衣袍下摆有一小片消失了,几根细碎的线头飘零在空中,有些地方的颜色深不少,她目光移到这人还在往地下淌血的手上,定是刚才在马背上用尽力气勒紧缰绳造成的摩伤。

      这人也束了高马尾,不同的是李飞镜看起来意气风发,像是天上高悬的耀阳;这人用银冠束发,自始至终未出一言,也没叫疼,冷淡薄情,更像是月光落下的一抹余晖。

      “取我的鞭子来,我非要把这畜生抽筋剥骨。”

      小厮很快把鞭子递到他手上,万行舟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捏着鞭子在手中掂量着手感,下一秒鞭子就像淬毒的蟒蛇甩出去,重重抽打在仰躺在地上的马身上。

      马的哀嚎响彻这片场地,嘶叫声凄厉,鞭子真真切切落到皮肉上面,先是青紫,随着一鞭又一鞭逐渐皮开肉绽,场面十分令人反胃。

      这马一度想要站起来逃跑,奈何鞭子织就了天罗地网让它无处可逃。

      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见这马没了生气,万行舟满腹怒火才勉强消退。

      百姓听到没了动静,有胆大地探出头,看到这骇人的一幕,连忙捂住自家幼童的双眼,把他往家里面推进去,不敢让他看见。

      “诸位,今日损失我万家一力承担,待家里的管账清点好钱财数额,回贴布告让乡亲们来领取。”

      “我在这里给大家陪个不是,既然是我惹出的麻烦,我会处理彻底。”

      他这番话态度很好,倒是狠狠博得百姓的好感,杨昔霏觉得那紫衣男子的眼神暗了不少,里面情绪翻飞,隔着面具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对他的想法更是难以捉摸。

      他就这个结档上悄然离开,待万行舟反应过来要给这人报酬,才发现这人早已消失不见。

      虽然中间历经重重困难,只是这门亲事还在继续,万家的家仆打扫好混乱的街道,万行舟换了另一匹更为高大的骏马,似乎把刚才的插曲就此揭过。

      可笑的是死去的家丁只是用一卷凉席带走,最终的下场也只是扔进某个乱葬岗,若是万家心善,倒是能让他入土为安。

      两人“欣赏”了这么一出大戏,现在风波已过,场面被万家接手,没了他们的用处,继续留在这里也毫无益处。

      这次终于平安到达庄老的书院,入门不知名绿植让两人终于从刚才的场景里缓过来。

      事情发生的时候,李飞镜找准机会把竹篮放在了隐蔽的角落,当时没了办法,没想事后再去找,居然还安安稳稳呆在那儿,这让两人心中一喜。

      李飞镜没有直接去见庄老,转而先把竹篮拎到一旁的小厨房去找师娘,这自然是遮掩之举,实际目的是为了趁这点时间温习课业,也可与诸位师兄弟探讨心得,以防庄老的课业检查。

      一进院子,杨昔霏就感觉到了他的局促,所以在他接过自己手中的东西离开,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稍微整理自己的衣物,以便衣着整洁去见庄非献。

      杨昔霏立足门外,抬手轻敲门板。

      “外面是谁?”

      “我,柳今昔。”

      “进来吧。”

      推门先入鼻的是一股浓重的书墨气,还有股淡淡的熏香,门外热风一吹,带来独属于太阳的气味。

      把门关上慢慢走向书案处,一位头发有些发白的老人正在伏案批注,他十分集中,连人已经走到眼前也不曾抬头。

      杨昔霏也没再出声,静静在一旁为他研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把手上这份学生的课业彻底批注完成,又从头到尾审查一遍,老人这才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白色的掺杂些许黑色的胡须,把笔放置。

      他终于注意到杨昔霏,一改刚才的严肃专注,脸上溢出一片和蔼可亲的神态,声音祥和。

      “来了?”

      “来了。”

      “柳小友,飞镜把事情都和你说了吧?你应当是自愿前来,并非逼迫吧?”

      他的眼里有十足的关切和担忧,仿佛真的害怕李飞镜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强硬地把她压过来似的。

      “庄老,我是自愿来的,并非逼迫,飞镜也不是那样品行堪忧的恶霸脾性。”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庄老的笑点,他笑得胡子都在颤抖,眼角的细纹渐深。

      “柳小友,这你就有所不知,飞镜这孩子虽然脾性正直,只是做事执拗鲁莽,他幼时因此犯了不少错误,这几年才有所收敛,多了些沉稳在身上。”

      “他与你交好,把你当作交心好友,难免恢复几分活泼,做出一些过激言行。”

      “你于他而言自是良友,我只怕你与他相处时过分包容,你会因此遭受委屈。”

      庄非献这番话让他的身影与自己记忆里的师父渐渐重叠,那恐怕是她此生也无法再有得幸福时光。

      “柳小友?怎么突然愣住?”

      “没事,只是您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回忆了一些往事。多谢您的关心,我一切都好。”

      闻言他才点点头,应该把心放下不少,抚平自己衣裳上面的褶皱,杨昔霏稳稳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借力站起来。

      起身他又把有些凌乱的衣角熨平,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能走,还有兴致打趣自己。

      “我这副身子骨还硬朗,没看到我的学生们完成学业,我没法瞑目。”

      他的视力应该也不太好了,领着杨昔霏走到另一旁的书架上,盯着书架看了好一会儿,才抽下三卷书简叠放在杨昔霏手肘上。

      “柳小友,今日不在这里,你跟我来。”

      杨昔霏跟在庄非献穿过一截走廊,他告诉她:

      “一会儿还会有一个人过来,你们之间或许会交流出新的心得。”

      说完就把门推开,谁料里面已经有人在提前等待了,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齐紫色的衣服,听到动静起身让出位置,果然还是那副熟悉的银质面具。

      “仲旻,你怎得一个人过来?”

      “人多吵吵嚷嚷得,聒噪。”

      他面前摊开了两卷书简,还有一张有些许记录的纸张,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似乎是一首小诗,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久。

      “你和飞镜二人我倒希望能像草药一样中和,他过于执拗,你又过于寡言。”

      庄非献从他旁边让出来的过道坐在里面,杨昔霏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正好挨着这人身边,能闻到他身上冷冷的熏香,又听到这人出声:

      “李家小子?我今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和他父亲比起来,他还需要磨练心性。”

      “你和飞镜已经见过了?那你对柳小友是否有印象?他们二人应当结伴前来。”

      这人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老成,应当是庄老地学生,只是二人对话毫不怯场,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他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折射阳光,只是他力度颇妙,滴水未洒。

      他的眼睛注视她片刻,忽得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回了庄老的问题:

      “我自然对这位柳郎中有印象,也知道了你对他赞不绝口的原因。”

      “沈仲旻,对江荷的柳郎中久仰大名,当真和传言一样外貌出众,幸会。”

      这人嘴角扬着笑,似乎是带着善意的,只是这笑不达眼底,看她更多的是带着上位者得审视意味。

      杨昔霏非但没有收起笑容,反而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灿烂。

      “柳今昔,沈兄今日仗义相助的身姿自是刻在我等百姓的眼中感激不尽,更别说沈兄也没要万家的酬金谢礼,身上颇有江湖侠客的豪迈。”

      “沈兄的手现在还好吗?当时鲜血淋漓的样子让人担心,能否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

      她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感,倒是让庄非献把目光聚焦到他的手上,原本两人作揖就算打过招呼,无奈他顶着庄老目光没了办法,只能把手伸出去。

      她不轻不重地握住沈仲旻的手,明显感觉那人缠满绷带的手僵了一下,她笑容不变:

      “幸好没有伤骨,沈兄应当是没事的,那我就放心了。”

      要不是自己能感觉到手掌传来的疼痛,以及鲜血继续流淌的湿润,沈仲旻恐怕就真的要信了她这番鬼话。

      再说她吐出来的这番言论,看似把他捧起,实际在映射他愚蠢莽撞,还是个不求回报的傻子。

      如若不是庄非献在场,二人恐怕要让对方知道语言的力量有如何激烈尖锐。

      庄非献也感觉两人之间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他只得敛了笑,师者威严流露,二人也会审时度势,即刻收敛身上的戾气。

      “既然你们二人已经相识,我也不再多言。”

      “仲旻,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柳小友懂些医术,让他给你认真瞧一瞧,我也放心。”

      杨昔霏觉得这人应该不会理睬自己,或者敷衍着应付了事,没想到他居然百无禁忌地把手上缠着的布条拆掉。

      拆到内层,黑色的布条颜色也被染得更深,如果不细看手上像是带着一双手套,在这样的夏季不伦不类。

      伤口已经处理过,只是十分简单,整只手掌看起来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这人愣是一句痛都没叫出口,仿佛被木钉把嘴巴钉在了一起。

      为了防止鲜血弄脏纸张书简,两人移到旁边的圆桌上,借着窗纸透进来的日光,伤口一接触空气就有些痒。

      沈仲旻见这人变了神色,杨昔霏也就这伤口有话要说,两人欲开口,几声不轻不重地敲门声响起,力道不中,只是正正好把两人的话头堵住,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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