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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四伏
落枫镇楔在秧国与夜阑国的边境线上,昔日是商贾往来的热闹隘口,如今随着魔气暴动的愈发频繁,昔日热闹场景不复。近几年随着夜阑国的封印日渐松动,黑雾顺着边境裂隙往外渗,镇外的守护大阵被蚀得千疮百孔,白日里天边都翻涌着墨色的云,镇民们天一擦黑就锁紧门窗,连街面的灯笼都蒙着驱邪符纸,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
想着明日还要赶路,姜鹤年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就听见窗外的风里,似乎夹着一丝异样的呼啸。她翻了个身,想着或许是边境的风声,便没放在心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三更时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骤然撕裂了夜的寂静。
“轰隆——”
守护阵大破碎的巨响,伴随着妖兽凄厉的嘶吼,瞬间响彻整个落枫镇。姜鹤年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不止,她冲到窗边,一把撩开窗纱——只见镇口的方向,黑压压的兽潮正裹挟着浓郁的魔气,疯了似的往镇里涌,那些被魔气侵染的妖兽双目赤红,所过之处,屋舍倒塌,哭喊声震天动地。
几乎是同时,隔壁的房门被猛地撞开,楚青脸色惨白地冲了出来,声音都在发颤:“陈姑娘!是兽潮!兽潮破阵了!”姜鹤年心头一沉,来不及多想,抓起枕下的护身玉佩和装着术法心得的行囊,翻身下床就往外冲:“别愣着!往镇西跑,去荒川林!”
楚青被她拽着踉跄几步,慌忙抱紧怀里的灵草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荒川林?那地方瘴气那么重,进去不是找死吗?”
“总比被妖兽啃了强!”姜鹤年的声音透着果决,她方才隔着窗瞥见,兽潮是从东边和南边涌进来的,只有西边暂时还算清净,“方才问路时镇民说过,那林子邪性得很,连妖兽都不敢轻易踏足,现在是唯一的生路!”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客栈里早已乱作一团。桌椅翻倒在地,杯盘碎片撒了满地,掌柜和小二们慌不择路地往后院跑,哭喊声、惊叫声混着远处妖兽的嘶吼,搅得人心惶惶。
姜鹤年拽着楚青,专挑墙角阴影处钻,避开慌乱的人群。夜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魔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偶尔有几只漏网的低阶妖兽蹿出来,姜鹤年便指尖凝起数道金色法咒,疾射而出,硬生生在兽潮里撕开一道口子,为两人争得一线生机。
一路险象环生,终于冲到镇西的荒川林边缘。
眼前的密林被浓得化不开的白雾笼罩,瘴气翻涌,连月光都透不进去,隐约能听见林子里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兽吼,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而身后的兽潮嘶吼声,已经越来越近,甚至能看见远处跳跃的赤红兽瞳。
楚青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死死攥着姜鹤年的衣袖:“我、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姜鹤年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道黑影猛地从巷口蹿出,那是一只身形庞大的魔化黑熊,獠牙外露,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正朝着两人狂奔而来。
她咬咬牙,从后背包袱里抽出一个小型的金色手柄,随后双手拽着手柄两头,待到手杖般长度后,左手握住手杖中段横向身前,右手在空中写下一个个字符,待字符自己形成一道光圈后赶紧拽着楚青就往白雾里冲:“跑!别回头!”
楚青看着她刚刚最多三秒内的动作,正准备好好敬仰一下她,
就在两人踏入荒川林的瞬间,光圈产生了强烈的爆炸,成功让身后的魔化兽潮停下脚步,冲着密林的方向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却始终不敢再往前踏出半步。
姜鹤年和楚青在荒川林里尽情狂奔,等楚青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寻了个离地数百丈古树枝,两人并肩坐着。楚青一边气喘吁吁的平复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一边小心翼翼地查看装着灵草的篮子,抬头看向姜鹤年,眼底还带着几分后怕:“恩人啊,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出手,吾命休矣。”
姜鹤年正站在树枝上观望,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客气什么,出门在外本就该互相帮衬。”
楚青望着她手中的金杖,语气里满是惊叹:“好厉害的金杖!方才它的金光竟能压制那些被魔气侵染的兽群,这到底是什么来头的法器?”
姜鹤年扬了扬唇角,将金杖往楚青面前递了递,让对方看清杖身刻着的古篆:“此杖名五寸,退魔用的。”她顿了顿,“对了,你这篮灵草看着不一般,看你一路上都带着它,是有什么其他用途吗?”
楚青点了点头,眉眼间多了几分郑重:“这是凝露草,听说书院的药圃正好缺这个,能换不少修习的资源。”
“换资源?怎么换?”姜鹤年疑惑道。
说到这个,楚青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就是开学报道时带着学院简章里支持置换的东西就行,学院这个制度虽然是给部分贫困生减免学费用的,但是我看了一下,感觉其他修习资源也很抢手。比如什么安装在武器上就可以增强百分之十五攻击的百娄兽骨;还有可以淬炼修士精神力的天敕液……”
听到楚青报出的一个又一个精品珍宝,姜鹤年的心仿若滴血般。
学!院!简!章!
姜鹤年想起来自己刚看到那个简章时只是大概翻了一下,后面嫌字太多就放着垫桌脚了。
看着楚青调息完毕,姜鹤年便提议尽快动身,另寻出路。二人纵身跃下古树,凝神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林子里静得诡异,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唯有脚边腐叶被踩碎的轻响,在空寂中格外刺耳。
姜鹤年眉头微蹙,抬手按住腰侧的五寸,忽然拉着楚青躲在一旁草丛里。
楚青凝神细听,果然捕捉到一阵极轻的“沙沙”声。
此时四周突然涌出一股白雾,那白雾像化不开的浓墨,黏腻地缠在两人周身,腐叶与瘴气混合的腥甜直钻鼻腔,那气味直教人的想发呕。
楚青怀里的凝露草掉了大半,沾了泥污的叶片蔫蔫的,他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哭腔:“这林子……这林子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们会不会困死在这里?”
姜鹤年也心慌得厉害,她长这么大连姜家宗祠都没踏出过,一出门就遇到这种事,但是幸好长老们给她看的书够多,她咬着牙,强装镇定地拍了拍楚青的胳膊:“别慌,这是天竹蛇释放的雾气,它察觉到敌人入侵他的地盘时,就会释放雾气驱赶,这些雾气没毒就是闻着恶心些。”
就在这时,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一寸一寸地朝着两人靠近,那声音很轻,却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黏腻感。
楚青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都往姜鹤年身后缩,死死抓着她的衣袖,指节泛白:“陈姑娘,有、有东西!就在雾里!”
姜鹤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握紧了拳头,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内心叫苦不迭,天竹蛇虽然性格稳定,不易主动攻击,可是荒川林占地广袤,林中异兽颇多,难保不会遇到凶兽。
想着楚青是个毫无攻击力的医师,只能壮着胆子安慰他。
随后眯起眼,试图穿透浓雾看清那东西的轮廓,可雾气实在太浓,只能看见一道扭曲的黑影,正一点点逼近,还伴随着隐约的、类似水滴落地的“滴答”声。
姜鹤年强压着恐惧,将金杖往身前一横,指尖凝起一缕灵力,沉声念出咒语:“流金曜灵,涤荡晦冥。雾障尽散,乾坤现形!”
顿时金光大盛,如一轮小太阳悬于杖头,那层笼罩四野的白雾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撕扯开来,发出“滋滋”的声响,不过数息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迷雾散尽的刹那,二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脚下所处并非什么密林,而是一大片森森白骨,距离两人百米开外有条通体漆黑的天竹蛇,此刻正盘踞在一根古树的躯干上,一双竖瞳死死地盯着他们,吐信声刺耳至极。
姜鹤年来不及多想,快速结出一个疾速印,低喝一声:“去!”
青芒如一道细小的流光,随后附着在两人的脚上。
“跑!”姜鹤年拽着楚青的手腕,转身就往林子深处以雷霆般的速度狂奔,“它在驱赶我们,最好别起冲突。”
两人如闪电般穿行林中,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惊起无数只漆黑的怪鸟,扑棱着翅膀在雾里乱飞,发出刺耳的尖鸣。
待半炷香后,身后那被天竹蛇注视的感觉消失了,姜鹤年便拉着楚青停了下来警觉的看着周围,此地的古树造型奇特,大多更矮小些,但是空气中弥漫着更为浓烈的血腥味,四周的树干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通体漆黑的藤蔓,那些藤蔓上还长着血红色的倒刺,正随着风轻轻晃动,像是在伺机而动。
姜鹤年瞥见那些诡异藤蔓的瞬间,头皮猛地一麻,想也不想就拽着楚青往侧面扑去。几乎是同时,数根黑藤如毒蛇般破空袭来,“唰”地钉进两人方才倚靠的老树树干,倒刺上渗出的暗红汁液落在腐叶上,竟滋滋地冒起了白烟。
“这林子的东西都成精了!”楚青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掉在地上的凝露草都顾不上捡。
姜鹤年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抬眼扫视四周,只见浓雾里,越来越多的黑藤正从地底钻出,从树干上垂落,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着两人缓缓收拢。
“跟紧我!这是噬骨藤,吃肉的,别被缠上了。”姜鹤年咬着牙用手中的金杖斩断来袭的黑藤,黑藤断口处溅出墨绿色的汁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姜鹤年眉头紧锁,刚想后退,身后又有黑藤暴起,如铁索般缠向楚青的手腕。姜鹤年借力腾空,足尖在一根黑藤上一点,身形如隼般掠起,金杖画出数道法印,将周身三丈内的黑藤尽数斩断。
可那些黑藤仿佛不死不灭,断口处迅速生出新的枝蔓,更有一根粗壮的黑藤裹挟着劲风,径直砸向楚青的面门。姜鹤年眼神一凛,将灵力灌注杖身,大喝一声:“破!”
金光如匹练般斩落,黑藤应声断裂,墨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她侧身避开,余光瞥见楚青正和一根缠脚踝的细藤较劲,左手拽着藤条往后扯,右脚还在原地蹦跶,活像只被线拴住的蚂蚱,藤条突然向上拉,眼看楚青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姜鹤年心头一跳,反手一剑劈开缠向楚青的藤条,自己后背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藤鞭,疼得她龇牙咧嘴。
不等她缓口气,一截断藤突然爆开,无数细小的藤刺如针雨般射来。姜鹤年仓促间以杖格挡,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她低头一看,二哥给的玉佩形成了护盾,黑藤的刺并未伤到她,一旁的楚青就惨了,细小的藤刺全扎到他的屁股上。
黑藤像是摸清了底细,专挑楚青这个“战五渣”下手,枝蔓织成一张巨网,朝着楚青兜头罩去。
楚青吓得哇哇叫:“陈童救我!这破藤不讲武德,专捏软柿子!”
姜鹤年咬碎牙关,掌心抵住金杖,周身爆发出凛冽的金光,硬生生将藤网撕开一道口子,顺手把跳脚的楚青拽到身后。她一边挥杖斩藤,一边还要提防身后的“累赘”乱动,没留神被一根藤条卷住了脚踝,差点带着楚青一起摔个狗啃泥,气得姜鹤年咬牙:“你能不能安分点?再晃我就把你扔出去喂藤!”
楚青立刻噤声,乖乖缩在她身后,还不忘补刀:“君子动口不动手……哦不对,不动脚!”
姜鹤年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手中招势越发凌厉,金光纵横间,黑藤断口处的墨绿汁液飞溅,被汁液腐蚀的四周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呛得她直皱眉。
楚青缩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眼珠子却警惕的看着周边,忽然瞧见脚下一截断藤还在扭动,吓得他“嗷”一嗓子跳起来,直接蹦到了姜鹤年背上。
“你作死啊!”姜鹤年被他压得一个趔趄,手腕却稳如磐石,金杖横扫间,精准斩断三根缠来的藤条。
姜鹤年反手想把这祖宗扒拉下来,数根黑藤却趁机缠上她的小腿。姜鹤年足尖一点,带着背上的楚青腾空而起,手中金光如轮,硬生生将周身藤条绞成碎末,背着楚青在藤网里左冲右突,活像个背着包袱闯阵的挑夫。
楚青扒着她的肩膀,还不忘瞎指挥:“左边左边!那根藤要偷袭你!哎哎右边右边,它绕后了!”
姜鹤年被他吵得脑仁疼:“对不起了!”随即手尖,楚青就说不出话了。
黑藤像是被激怒了,一根巨大的藤条猛地拔地而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了过来。
姜鹤年瞳孔骤缩,旋身将楚青牢牢牵着,手腕翻转,金杖精准地卡在主藤的纹路里,借力猛地一挑,主藤便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腐叶。
楚青拍着她的肩膀用眼神捧场。
姜鹤年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贫嘴。她瞅准黑藤因主藤被掀而出现的破绽,将全身灵力灌注杖身,大喝一声:“灭!”
一道雪亮的金光直劈而下,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藤网中劈开一条通路。她足尖轻点,带着背上还在震惊的楚青,如一道流星般冲了出去,只留身后的黑藤在原地疯狂扭动,却连两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姜鹤年咬着牙,背着楚青在黑藤的尖刺里闯出条生路,待奔到一处河滩时,额角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鬓发,看着四周没有什么再致命的生物后。将楚青放下,又抬手凝了道青蓝色的灵力,利落解开了缚在他唇上的禁咒。
姜鹤年刚撤去指尖灵力,便觉后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那是方才硬挨黑藤时造成的伤口。她踉跄着晃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出声,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河滩的鹅卵石上。
楚青惊得心头一跳,顾不上感叹劫后余生的喜悦便扑过去,指尖探上她的腕脉时,声音都带了颤:“姜鹤年?姜鹤年你醒醒!” 脉象紊乱如麻,瘴气正顺着血脉往心脉钻,他脸色瞬间煞白,指尖都有些发凉,“该死……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不敢耽搁,迅速撕开她后背的衣襟,见伤口周围皮肉发黑溃烂,喉咙有些酸涩:要不是自己太弱,姜鹤年根本不可能受伤。
一边咬破指尖释放出不弱于姜鹤年青蓝色的灵力,一边低咒:“撑住,别睡过去,不然我就罪过大了……”
意识沉浮间,姜鹤年眼前走马灯似的晃过旧时光景。先是姜家宗祠里,三岁那年长老们为了她的教学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差点溅到供桌上的牌位;
转瞬间,又瞧见自己五岁时调皮闯祸,被罚跪在宗祠冰冷的地砖上,姜夫人捏着兔子形的糕点,偷偷从门帘后探出头来,眉眼弯弯地朝她招手。
画面猛地一换,视角陡然拔高,她看见自己正拽着楚青的手腕,在黑藤林里跌跌撞撞地狂奔,衣摆被尖刺划得破烂,发髻散乱,狼狈得像只被撵得走投无路的野狐。
她在心底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真想把当年那个嫌宗祠憋闷、闹着要出去闯荡的傻丫头揪出来敲一顿——那宗祠明明是固若金汤的安乐窝,她在里头待的那几年,连点皮外伤都没受过,怎么一踏出那扇门,就栽得这么惨?
意识回笼的瞬间,姜鹤年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待看清楚青的模样,又想起自己方才的狼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声音还有点沙哑:“喂,有水吗?渴死了。”
楚青手忙脚乱地摸过腰间玉佩,青光一闪,一个圆滚滚的水壶“啪嗒”落进掌心。
姜鹤年接过水咕咚灌了两口,目光却跟黏了蜜似的粘在那玉佩上,指尖刚探过去想戳戳看,楚青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啪”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整个人往后弹了半尺,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把玉佩死死捂住,急得声调都劈叉了:“哎哎哎!这个你绝对不能抢!”
姜鹤年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直捶胸口,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你是不是有病?谁、谁要抢你这破石头了!我就是瞅着好玩,想看看都不行?”
楚青挑眉,抱着玉佩往后缩,一脸“我早就看透你”的欠揍模样,啧啧道:“装,接着装!当初你救我的时候,那眼睛就没离开过我那筐草药,当我瞎啊?”
姜鹤年被戳破小心思,脸颊腾地红了大半,偏还梗着脖子不肯认,抬手就往楚青胳膊上拍了一下,力道险些将楚青扇飞:“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看你那筐草药快散架了,替你担心!谁稀罕你那些草根树皮!”
楚青被她拍得五官乱飞,却笑得更欢了,抱着玉佩晃了晃:“哦?担心?担心得眼睛都快黏在药筐上了?姜鹤年,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姜鹤年气结,抓起手边的小石子就往他身上砸:“馋草药怎么了?就是看见了百年的凝露草!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她说着,还不忘瞪他一眼,立刻梗着脖子:“再说了,要不是我惦记你那筐草药,当初能顺手救你?你还不谢谢我?”
楚青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的牙痒痒,连忙往后躲,护着玉佩的同时还不忘揶揄:“合着你救我是为了我的草药啊?姜鹤年,你这算盘打得,十里外都听见响了!”
“姜鹤年”三个字入耳,她瞬间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楚青。
楚青瞥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解释:“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故意的,方才处理伤口时,你那块玉佩自己滑出来的。”
瞧着她茫然的神色,楚青沉默片刻,挨着她在微凉的鹅卵石上坐下,低声道:“算我的不是。” 他抬手从玉佩空间里取出一枚通体莹润的玉佩,玉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乔”字。他将玉佩推到她面前,神色敛去了几分嬉闹,沉声道:“遵若山乔家,乔楚青。”
盯着面前的玉佩,姜鹤年满心都是荒谬感——遵若山乔家在世人口中一向是以规矩森严、行事沉稳闻名,眼前这人除了刚见面时的世家风范,现在是半点没有名门子弟的样子。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这玉佩怕不是你偷的吧?”
乔楚青当场炸毛,吼得嗓门都破了音:“姜鹤年!!”
姜鹤年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没好气地摆摆手:“好啦好啦,知道了,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学起了刚刚乔楚青认真的样子打趣道:“遵若山乔家——乔楚青。”
乔楚青被呛得脸色发绿,咬牙切齿地低吼:“早知道就不该救你,让你被瘴气毒死才好!”
姜鹤年半点没把他的气话放在心上,甚至还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得了吧,我要是死了,你怕是一辈子都困在这鬼地方出不去。”乔楚青被噎得哑口无言,索性撇开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的真名?”
姜鹤年挑眉耸肩,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那枚乔家玉佩:“我的星图预言,你该听说过。”乔楚青颔首——那预言早已传遍四海八荒,根本无人不知。他沉声追问:“就为了这个?”
“嗯。”姜鹤年应了一声,语气疏淡得很,“我倒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只是犯不着平白把话柄递到别人手里,给自己找麻烦。”乔楚青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底的疑惑尽数散去,只剩了然。
暮色正一点点漫过远处的林梢,晚风卷着草木与溪流的清冽气息拂过河滩。两人并肩坐在微凉的鹅卵石上,脚下是潺潺淌过的溪水,偶尔有几尾游鱼倏然摆尾,惊起细碎的涟漪。他们没什么要紧的话要讲,不过是随口扯些江湖上的趣闻轶事,或是各自家族里的琐碎日常,你一句我一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消解了几分此刻的孤寂。
数百米高空之上,一方玄铁圆台悬空而立,台侧符文流转,隐有微光。台上三人凝望着河滩边相谈甚欢的两人,神色各异。
红袍年轻人率先打破沉默,凑近身侧的人低声发问:“黎平教官,你说他们两个,究竟在聊些什么?”
被唤作黎平的男子身着玄色劲装,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着河滩方向,闻言淡淡摇头:“能聊什么?无非是你怼我一句,我呛你一声,年轻人啊。”
红袍年轻人却不死心,依旧探头探脑:“可我瞧着他俩的模样,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旧友,哪像是刚脱困的陌生人?”
黎平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青铜令牌,眸光微沉:“有些缘分,本就来得莫名其妙。”
见红袍年轻人还要喋喋不休地追问,黎平赶紧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头:“行了行了,别瞎猜了,我还得去别处巡查。”他说着,指尖凝起一道凛冽的灵力,朝着身前虚空一点,一道氤氲着白雾的光圈骤然浮现,光圈内壁刻着繁复的上古符文,流转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黎平的身影没入光圈的刹那,符文骤然亮起,随即又缓缓黯淡,待光圈彻底消散,只余下一句“你们俩在这儿好好盯着,别偷懒”的话音,在风里飘了飘才散去。
他刚走,红袍年轻人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紫袍同伴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八卦:“你说那小姑娘到底啥身份啊?院长都特意点名要重点关注,这排面,可不一般!难不成……是院长藏了多年的私生女?”
他脑补了半天,又自己推翻:“不像啊,咱们院长一辈子没娶媳妇,连个亲近的女修都没有,哪来的女儿?”紫袍年轻人听着他这离谱的脑补,白眼翻得一个比一个快,耳根都快被他念叨得起茧子了,干脆别过脸去,懒得搭理这个脑洞大开的家伙。
两人聊着天,眼看夕阳彻底沉进山坳,天色越来越暗,晚风也裹着凉意扑面而来。姜鹤年试着起身,眉头微蹙,显然伤口在隐隐作痛,背后传来的钝痛让她踉跄了一下,乔楚青及时伸手稳住她并拎起两人散落的物件,朝她偏了偏头:“先找个地方歇脚吧,总不能在河滩上吹一夜风。”两人便动身往山林里走。
乔楚青扶着姜鹤年,脚步放得极缓,沿着河滩往林子里走。晚风卷着落叶簌簌作响,姜鹤年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额角却还是沁出了细汗。
“还撑得住吗?”乔楚青偏头问她,声音里难得没了之前的跳脱,他忍不住提议,“要不我背你吧?这样走下去,只会扯着伤口。”
姜鹤年点点头同意,乔楚青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生怕动作太大扯到她的伤处,姜鹤年扶着他的肩膀,慢慢伏到他背上,目光扫过前方黑黢黢的树林:“应该不远了,山里这种天气,多半会有避雨的岩洞。”
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晚风掠过林梢的声响,和乔楚青沉稳的脚步声。正走着,乔楚青忽然停住脚步,鼻尖动了动:“你闻,有烟火气。”
姜鹤年一愣,凝神细嗅,果然嗅到一丝极淡的烟火味,混着草木的清香,从林子深处飘来。她眼底掠过一丝微光:“看来不止我们俩,这山里还有别人。”
乔楚青皱了皱眉,警惕性瞬间拉满:“荒山野岭的,谁会在这里落脚?”他沉吟片刻,扶着姜鹤年的腿弯,将她放在一颗巨石旁,“我先去看看,若是寻常猎户便罢了,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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