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与你同行

　　毛团被抓住了，连带着它带回来的食物一起。

　　毛团知道，主人清楚它会偷偷跑出去，也明白主人知道它知道这件事。尽管有些时候，主人会温柔地抚摸它，温声告诉它不许出去，否则会有惩罚。但毛团怎么可能不出门呢。

　　毛团不可能不出门的。

　　主人一开始会给它食物。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毛团渐渐感觉自己吃不饱了，食物越来越少，它越来越饿，只能不断延长睡眠时间。可毛团也不敢吃饱，毛团恐惧来自主人的食物。毛团初来时，隔壁的动物们每次都吃得很饱。可它们一旦吃完，就会发疯。

　　毛团感到了害怕。

　　相比起其它动物，主人对它十分温和。那些泛着冷光的金属夹子不会到毛团身上，寒光湛湛的解剖刀也不会落到毛团身上。主人对它从来都是温和的，它有单独的房间，有正常的食物，有干净的皮毛，还有来自主人温和的笑意。

　　尽管房间永远黑暗，食物少得连三分饱都做不到，刷洗时主人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插到它的身体里，可毛团还是感到不安。

　　毛团想逃。

　　毛团一开始也不是哑巴，初来时的毛团还会发出柔软的叫声。被前御兽师抛弃的毛团知道自己是因病被弃，对愿意给它第二个家的青年御兽师十分感激。

　　主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把它扔进无声黑暗的房间里的。

　　主人会和它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他解剖的时候，毛团就在一旁的台面上眼睁睁看着。毛团从不知道从一只小动物的身体里会流出那么多的血，血浸透雪白床单，一滴滴顺着铁架子落到地面上。就像它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不给手术的小动物打麻药，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乐于将骨头从皮肉中抽出，再组合，再扔掉那样。

　　毛团感受到了恐惧。

　　主人告诉它，这些小动物都是活不了多久的，没办法治疗。他通过它们将治疗的技能充分锻炼，这样，那些前来治病的小动物就更有可能活下去。

　　·

　　简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在发抖。

　　他实在是很喜欢它，太喜欢太喜欢这只小小的团子了。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很喜欢它。那时它缩在窄小店铺的货架上，睁着一双美丽的蓝眼睛朝他看来。它年纪很小，绒毛是幼崽特有的如蒲公英般蓬松。店主，也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向他推荐这只小东西。

　　“它很漂亮，也很亲人。”店主说，“这么漂亮的小家伙本不该到我这店里的。可没办法，生了病，能量不再增长。不过性格很好，能当个宠物养养。”

　　它实在是不值钱，从一只身价高昂的契约兽沦落到稍贵些的普通宠物价格。它在店里积压了好些日子，知道进店的人类即便第一眼就注意到它，但最终总会选择其它契约兽。因此，当被抱出来的时候，它近乎无措地贴在他怀里。

　　他没办法不喜欢它。

　　就像店主所说，小东西性格很好，很亲人，最重要的是十分漂亮。柔软的淡蓝色皮毛，和清澈美丽，仅映着他一人身影的蓝色眼睛。它实在是太美丽了，让他一眼就知道如果剖下这身皮毛，挖掉这双眼睛，所有的美丽都将减分。它是美丽的，这样的美丽让他心悦，可距离快乐，仍有一段距离。

　　他开始着手尝试。

　　这是他第一次对美丽的，弱小的生灵如此温和。它的食物渐渐减少，于是它开始疲惫，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它的眼睛依旧清澈，只是稍微雾蒙了些，像被笼罩在黯淡光影下的蓝色宝石。他带着它见了血，看到它恐惧的美丽模样，身体发抖，清澈的蓝眸中映出撕裂般的红。

　　这回，简良终于品尝到了。

　　心悦之后，来自喜爱之物即将被摧毁的，快乐的甜头。

　　简良手段渐渐狠厉。

　　他知道它在害怕，知道它终于意识到新主人的不对劲，知道它试图偷偷逃跑。他放任它逃了，可果不其然，它带着没用的人类回来，试图阻止他的行动。

　　人类被三言两语哄走，以为自己是带走失契约兽回家的大英雄。谁也不知道人类是否有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只知晓人类沉浸在丰厚的报酬中难以自拔。毛团被留下来了。这回，简良将某种东西埋藏在它身体里。他当着它的面引爆了一只小动物，血肉纷飞间，他满意地看到这只小契约兽露出崩溃的表情。

　　它在哭。

　　它哭得太美了。

　　简良从它泪水中获得的快乐，头一次更甚于小动物惨叫的快乐。

　　为了让这份双倍的快乐延续下去，他带着它做实验，做解剖。有一段时间，流落在外的黑色袋子有些过多，似乎引起了一些人的焦躁和不安。这也让简良从极致的快乐中回神，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沉浸过头了，于是他终于有所收敛。

　　他将它关在黑暗的房子里，却故意留下与隔壁素材房间相通的通道。他知道，这是一只仍在挣扎的小契约兽。它一定会偷偷跑出去，为了看看外面，为了逃离窒息的房间，为了它自己饥饿的身体，为了隔壁可笑的素材口粮。

　　它永远不安，永远战战兢兢，永远恐惧。

　　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毛团必然出门，而门也必然没有锁上能被推开。对于简良而言，这是有趣的惩罚游戏。可对于毛团而言，每一日都是等着刀落的日子。

　　·

　　夏天发现，毛团最近越来越大胆了。

　　如今在后街见到她的时候，毛团会主动贴过来要食物，想当时她们见面的第一次，毛团连一块食物都战战兢兢，可到了第二次见面，毛团愣是忍着羞耻和害怕要了整整一袋的食物。现在好了，夏天给什么毛团拿什么，是一点也不带怕的。

　　夏天对毛团亲近自己很高兴。

　　她承认，她接近毛团是别有用心。可如今，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毛团的存在。每当来到后街，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各种阴暗的角落里寻找那双比宝石更美的眼睛。随后，她购买食物，看小团子一鼓一鼓吃掉自己喂食的东西，又可可爱爱将食物装进自己的小袋子。她摸了它的毛，很软，不是实实贴着身体的毛，而是有些蓬蓬的，像一只随时能被抓在手里的小棉花糖。

　　它真可爱。

　　夏天发现，毛团似乎跟定了自己，不再偷偷摸摸去别处试探。为了见她，毛团有努力把自己弄得干净些，好叫夏天可以随时摸它软软绒绒的毛。有时，夏天常坐着的地方还有几朵小花，一些干净漂亮的叶子。夏天知道，毛团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谢礼，这已经是毛团的尽力而为。

　　或许，时机已到。

　　这一日，递来的食物包裹份量似乎大了些。夏天将食物袋子交给毛团后，又温柔地朝它摊开手心。

　　雪白掌心上，是几根黑色如针的物件。

　　已经干净许多的毛团低头定定看了会儿，最终，它选择松开嘴，让夏天将这几根针状物放了进去。

　　“有些事情，我不太能说。”她抚摸着毛团毛茸茸的头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你走。”

　　“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愿意。

　　毛团想，自己是愿意的。

　　自主人撕破那层窗户纸后，毛团的行动便正大光明起来，而毛团隔壁房间的“素材”们日子也好过了很多——每天，它们能够获得毛团带来的健康食物。不仅如此，人类也减少了踏足房间的次数。此时简良已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毛团身上。由于毛团每每“明知故犯”，简良自然获得了所谓正当理由，尽情将某些手段往毛团身上使。

　　毛团有种预感，自己快要出不来了。

　　夜晚被折磨的疲惫和痛苦每每延续至隔日，毛团早就不剩多少力气，只能逮着夏天一只羊薅羊毛。每日都能获得的稳定食物逃不过主人的眼睛，毛团感觉到，自一日过一日，主人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这一天，主人甚至在家门口迎接毛团。客厅灯亮着，主人自外面打包回来的食物在桌上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毛团一如往常，疲惫地拖着食物往房间里去。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只是，真的好痛。

　　躺在雪白床单上的毛团望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愣愣地想。

　　真的好痛啊。

　　·

　　几日后，A市御兽中心。

　　作为以人类为主导的城市，A市御兽中心绝大部分窗口是人类坐镇，仅有契约兽相关的几个零星窗口上坐着各种各样的毛茸茸。面对人或兽的窗口选择，夏天毫不犹豫点了后者。排在夏天前面的是一条巨大黑蟒，目测三米长，有水桶那么粗。蟒蛇一圈一圈绕着椅子，试图将头探进窗口内。

　　“离操作台远一点。”工作兔没有丝毫遇见天敌的恐惧，将文件从窗口下递出，“去隔壁6号区找人类盖章。”

　　下一位是夏天。

　　“你好，什么需求？”工作兔问。它有一双长长的白色耳朵，内廓是漂亮的浅粉色。它很少在自己的窗口见到人类，此时提了些精神。

　　“是这样的。”夏天说，“我的契约兽朋友最近失踪了，我想向御兽中心发布求助任务。”

　　工作兔抓重点：“没有考虑过警局？”和夏天沟通的时候，它用上了心灵感应技能。

　　“没有证据。”夏天说。

　　久经世事的工作兔根据夏天提供的信息大概理清了状况。A市的大部分法律虽算得上公平，但实质上更偏向人类，如果遇到和契约兽相关，特别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些受害者很难从程序上得到帮助。面对这种情况，要么求助契约兽中心，要么找御兽中心的契约兽分部。A市没有前者，所以这个人类少女找到了这里。

　　工作兔给夏天发送一份电子表格，让她填写信息：“任务会用你的真实身份发布。如果提供的信息错漏太多，或者调查后发现任务不实的话，你在御兽中心的信誉会受到影响。”

　　夏天点头：“我明白。”

　　任务发布后，夏天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御兽中心楼下的石椅上，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阳光照耀下，她掌心濡湿，身体不住泛寒。自从将针孔摄像头交给毛团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它。她根本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晚一天的话……

　　耳边突然传来嘶嘶嘶的声音，夏天转头一看，一条巨大的蟒蛇正盘在那里歪头瞥她。

　　正是先前在工作兔那里打了个照面的黑蟒。

　　夏天打开手机，她发布的任务已被接取。接任务的是两只契约兽，其中一位正是这条大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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