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

　　洛渊越拎着药房的袋子，递给了苏兰蔓，“这个比较好用。”他爷爷是老中医，老人家亲手碾着膏药敷上的药贴。

　　苏兰蔓说了声谢谢，又是洛渊越帮忙贴的膏药。他怕疼，也是疤痕体质，所以都是在洗澡的时候，顺着温热的水流，湿化了粘性，不然扒下来是直面人心的疼。

　　尽管这样还是留下了红印子。洛渊越用手背抚平了膏药的背面，无意蹭到了苏兰蔓白嫩的后腰。本来就敏感加上出浴，手感太好了，像糯米糍一样。

　　不知道是开了浴霸蒸红了气血，还是多敏的，苏兰蔓颤抖的那一下，像昙花一现枝头的轻轻摇曳，随风拨动。

　　*

　　上次谢趁逸来工位上找苏兰蔓，没看见人，只能闻见坐垫上似有似无的药草味。谢趁逸折回去后，旁边的同事看苏兰蔓擦着指尖回来了，说道：

　　“刚才小谢来过。”

　　苏兰蔓看了眼电脑屏幕，桌面上没有多出点什么，他只是“哦——”了一声，同事也知趣没有多问他俩到底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不对劲，不过苏兰蔓看着还好，谢趁逸就跟失魂了似的。

　　被甩了？

　　拧开润手膏，膏体是带点清甜的花香，还是同事推给苏兰蔓链接买的。他擦完手，指尖在键盘上完成收尾工作，等下的会议，需要整理些资料。

　　拿着文件坐上电梯，苏兰蔓很不乐意电梯里的是谢趁逸。他下意识看了眼系统面板，谢趁逸差点话问出口，不过工作群里也明了了，苏兰蔓也要去会议室那层。

　　短短的十秒，谢趁逸更能闻见苏兰蔓身上那股药草味了，是哪里受伤了吗，没有酒味，就不是扭伤了，而且看着走姿也正常。

　　他想起苏兰蔓工位上多出的小太阳背靠，是腰疼吗。

　　会议室里二人不是相邻的位置也不是面对面，而是看向对方会很别扭的角度，而且常人一看就能探究明细。苏兰蔓解开牛皮袋的绕绳，青葱似的指尖卷着白色细麻绳，从袋子里抽出打印的资料。

　　他人侃侃而谈的动静，唤不回谢趁逸的心神，他看着苏兰蔓莹润的下巴，觉得苏兰蔓气色很好。

　　看来，离开他，也过得不错……

　　*

　　打卡下班后，苏兰蔓和洛渊越说了声，估计很晚回家，如果对方早睡的话，他回来时会小声点的。挂断电话，他才看见不知道听了多久的谢趁逸。

　　今天是他们高中同学聚会，谢趁逸开口问道：

　　“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过去？”

　　苏兰蔓感觉对方在打什么算盘，高中时不熟悉，甚至说得上是陌生，叫不上名字的关系。忽然一起出场同学聚会，都够昔日老同学唠很久的了。

　　他摇了摇头，“我今天开车来的。”

　　揣着口袋里的车钥匙，苏兰蔓走进电梯，谢趁逸愣在原地，苏兰蔓看他没有一起下去停车场的打算，就没按着电梯的开门键了。

　　按动车钥匙，车灯闪了闪，青年钻进车子，车上是一股好闻的酸奶味，对晕车人士很有帮助。

　　谢趁逸只能看见苏兰蔓的车尾气，他的车子里挂的挂坠还是苏兰蔓选的，一个小锦鲤抱着香袋，且车载香薰也是苏兰蔓的同款，仿佛还能听见那天苏兰蔓抱怨的声音，“唉，只有自己开车才不怎么晕车，不过你技术好好哦，车开的好稳。”

　　谢趁逸是个惜时的人，曾经白青坐过他的车都得扶稳了脑袋上的扶手。也就是最开始他看谢趁对苏兰蔓态度真的不一样的端倪。那次白青坐在后排，苏兰蔓开了点窗户，回头望着白青，脸颊肉枕着车座，说：

　　“你在后面会冷吗，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晕车，要不我们换换吧，我坐在后面？”

　　白青说：“哪能，就这样，挺好的。”

　　他觉得苏兰蔓和他客气什么，他和谢趁逸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还需要苏兰蔓客套吗。白青也不否认自己是谢趁逸朋友，所以对着苏兰蔓始终是审视的态度，像监考一样，看对方能不能书写及格分了。

　　再说，不都说副驾驶都是小女友专属位置吗，真不知道是苏兰蔓心中没觉得谢趁逸怎么样，还是心大，又或者是直接的不满，所以隐性在试探了。

　　*

　　苏兰蔓走到高中同学包的包间那头，没想到偶遇了大学同学，顾云易。现在偶尔还会在朋友圈点赞，和评论。

　　他们是在一次水课上认识的，他帮认识的同学代课，所以顶着那个同学的名字，还以为扫了点名就好了，谁想老师随机点名，点到了苏兰蔓。

　　“刘刚同学是哪位。”

　　他只能站起来，还好不是什么知识点，只是老师惯性聊起自己经历的事情，问苏兰蔓有没有过同样的心得体会。

　　顾云易也是这样注意到苏兰蔓的，没想到那么清秀一个人，顶着那么威猛的名字，声音也脆生生的，动听的一开始还以为是教材视频里的动静呢。

　　苏兰蔓容易脸红，更是被点名，所以微微涨红了脸。一节水课说长不长，他也没想到一波三折，收了蓝牙放进口袋里，觉得老师的经历和语气挺有趣的。

　　大一刚开始还有点高中生应激综合征，其实老师不太管玩手机，不过PTSD，老师的身影一暗在身边的动静，就容易把手机扔进桌兜里，和闻风丧胆的一抖。

　　“同学，一起吃个饭吧。”

　　顾云易开口了，也正好苏兰蔓整个寝室的人都没课，所以没起来，二人一来一回，就熟悉上了，顾云易也早知道了苏兰蔓的名字，更是在娱乐性质，同学间搞的投票校花校草排名中，给苏兰蔓拉了票。

　　苏兰蔓睁眼就看见自己成了校花，榜上他的头像顶上还戴着小公主挂件，戳了戳顾云易的拍一拍，气鼓鼓道：

　　“说！认了几个义兄，请了几顿饭啊，帮我拉了那么多票。”

　　顾云易说，“没这回事，就我爸我妈，其他同学都是本心投了你的，是民心所向啊，苏大校花。”

　　*

　　苏兰蔓穿着工作服来的，原样，倒是开玩笑让顾云易看看他哪里变没有。

　　“你还是老样子啊，以前我们几个出去，别人都以为是带个高中生呢。那个包间挺热闹的，好像是同学聚会，都是你的老同学吗？”

　　“对啊，没想到这么巧，你来也是有事吧……”他看电梯上来了，所以和顾云易一起让了路，电梯门打开，谢趁逸就看见苏兰蔓和这个男人熟稔的模样。

　　高中时，苏兰蔓身边可没有这个人。

　　谢趁逸开口道：“兰蔓……”他的语气是说不楚的低迷，顾云易看了一眼谢趁逸，又分回到苏兰蔓身上，问道，“你们认识吗。”

　　苏兰蔓张了张嘴，总感觉怪怪的这个氛围，不过还是简单明了说：

　　“对，同事。”

　　顾云易微微点头，听进了。谢趁逸只得看着苏兰蔓，苏兰蔓没看谢趁逸的眼底，他又不心虚什么。

　　“以前是同学。”

　　这时包间门口有人看见了苏兰蔓和谢趁逸，心想最后两个人也是来了，于是朝他们招了招手。

　　“老苏！谢趁逸，这呢！找不到了吗？奇怪，前台没说吗……”

　　顾云易算是知道二人肯定有点事，也不占用时间了，于是和苏兰蔓说，“有时间等回来，或者微信上继续？”

　　苏兰蔓点头，朝着同学那边挥了挥手，示意来了。谢趁逸跟着苏兰的背影，顾云易走向电梯，手机拿出来时亮了屏幕，谢趁逸只是看见了他的壁纸是个长头发，皮肤特别白的女生。

　　*

　　同学聚会上，大家也是大学毕业出头的年纪，也没那么快背上房贷车贷的，也有高中时早恋的情侣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还在一起，也是一起来的。当然也有大吵小闹，不过朋友圈里氛围好，大家也会热心肠劝劝架，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大家聊起高中老师，有说地中海的那个老师终于服软戴了假发，然后果真年轻了十岁，现在还在后悔没有早点戴上假发呢。

　　也会惆怅，像以前上课时忽然安静的片刻。

　　“唉，这也算一种服老吧。”

　　不过老气横秋的话题也就一撇而过，年轻人新气象呢，大骂吐槽同事老板的比比皆是，搞什么服从性测试啊，加班费有双倍么，节假日上班该三倍薪资吧！

　　苏兰蔓忘记摘下工作牌，藏在外套里，动作中，有人捡到谢趁逸的工作牌，发现二人原来在一个企业上班啊，那可是个大企业啊。

　　“你们俩好像高中那会不怎么熟？谢趁逸话特别少。”

　　多少人是对谢趁逸没什么印象的，也就月考顺着前一百名成绩下来，在榜首一列，能刷到谢趁逸的名字。

　　苏兰蔓想是躲不过去了，说：“对，不过不是一个部门。”

　　他觉得自己后半句有点欲盖弥彰了，垂眸用余光瞥了一眼谢趁逸。

　　其他同学“哦——”了一声，也就没有下话了。不知道是看出苏兰蔓不愿意聊，还是单纯觉得苏兰蔓，谢趁逸二人打上照面也无精打采的，因为想象不到，高考完，全年级组织出去玩，谢趁逸也没来，就想着对方也是不喜欢热闹吧。

　　也肯定不想被当成话题主人公打趣。

　　殊不知，和有心人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谢趁逸的名字好像从从前开始，就没和苏兰蔓排在一起过。

　　*

　　吃完饭后，同学搭伙走的走，散的散。

　　谢趁逸在车子里打不着火，用手罩着打火机。苏兰蔓看他打了引擎，想起谢趁逸沉默寡言喝了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谢趁逸想把a的钱全给喝回来呢。

　　他敲了敲车窗，趴在谢趁逸的车窗上，问：

　　“你是叫代驾还是叫白青来接你。”

　　苏兰蔓还想谢趁逸该不会醉到酒驾了吧，这天气，风一吹是更醉醺醺了。苏兰蔓喝不了酒，身上只是沾到点酒气，和老朋友畅聊时间太长的结果。

　　是谢趁逸觉得聊太久了，苏兰蔓还觉得时间不等人呢。

　　谢趁逸像是说了什么，苏兰蔓只看见他张了张嘴，没有听清楚。

　　“……”

　　“叫代驾。”

　　苏兰蔓看谢趁逸没开暖气，他不动声色掐了掐手指头，心想帮人帮到此就够了，转头说：“哦，那我也走了。”

　　谁想谢趁逸没系上安全带，所以很快从驾驶位跨到副驾驶。苏兰蔓背对着他，也听见了打开车门的动静，回过头看着谢趁逸。

　　“还有事？”

　　苏兰蔓想就不该多此一举问一嘴的。

　　谢趁逸看见苏兰蔓红透的耳廓，应该是冻得，他浑身火气都很重，声音随着风声飘进苏兰蔓的耳朵。

　　“你那个大学同学有女朋友。”

　　苏兰蔓听得云里雾里，嘴巴张开，嘴角的弧度圆圆的，没听懂，顾云易有女朋友？谢趁逸怎么知道，不过关我什么事啊。

　　“哦——”他觉得谢趁逸醉的不轻，“你……早点休息。”

　　*

　　顾云易喜欢苏兰蔓。

　　他不是同性恋，之前也没喜欢过人，不过对女性是有种朦胧的好感和好奇的。不过苏兰蔓不是传统中的同性恋，苏兰蔓可爱，不过举止不阴柔，像小动物成人一样，粘着人，靠着人也是无心之举，浑然天成的萌感。

　　他不敢揣测也不敢出击，万一苏兰蔓不是同性恋呢。要是的话，被拒绝了，苏兰蔓也会理解。不过对方人这么好，就算拒绝了，也能做朋友的。

　　可顾云易不想。

　　如果有一丝一毫可能，他就会撕开个口子，越钻越大。

　　今天偶遇，见识到苏兰蔓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氛围，顾云易就想，是否是可能到来呢。

　　充满电的手机亮屏，显示凌晨时间。

　　手机屏保上，那张脸赫然是苏兰蔓。那是大学一次，苏兰蔓戴上黑长直的假发，假发柔顺，他五官又柔和，白嫩有气血的肤色和乌亮的哑黑色。

　　顾云易上滑屏保，像是无声摩挲了苏兰蔓的面庞，又想起现在几点了。对方可能从同学聚会回来，经历了澎湃的心情，估计早就枕在了黑甜的梦里吧。

　　他就不打扰了。

　　反正会有新的一天，一天的伊始，无数个美好的未来那天。

　　*

　　谢趁逸做梦了，梦见他捂热了苏兰蔓的耳廓，发凉，薄如蝉翼，看得见细绒似血管的耳廓，因为他染上暖意的红色。

　　实际上他也不是笃定顾云易有女朋友，追星的男生也不少，不过他就是给苏兰蔓封锁了一个潜意识的可能性。

　　拜托，不要选择他，不要有他作为选项的其中一环。还有，你怎么念了白青的名字，不把我的名字挂在嘴边……

　　他醒来的时候，怀中冰冷一片，没有梦中的身影，胳膊麻了也只是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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