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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讯
察觉到目光，谢慈转头就见一道身影伫立在院外。
“嗯？生魂怎么会在这里？”谢慈疑惑喃喃，身姿轻盈跃下地面。
难道是天师？
天师能够沟通阴阳两界，每当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会以生魂入地府，以期获得判官的帮助。
不过以前天师都是直接找稽考司的那群判官，谢慈和他们并没有接触过，不过看秦渊这副镇定的模样，谢慈心里认定对方就是天师了。
院子用竹篾密密麻麻整齐排列做成的栅栏围着，院门木条交错镂空，缝隙里探出几根草茎，整个围栏不过及腰高度。
谢慈拨开门栓走了出去。
随着谢慈走进，秦渊这才看清对方长相。
怎么会是他？
玄色长袍上辨不清的符文，墨发用银色发冠高高束起，五色珠坠在发间，浅金色的瞳孔纯粹通透，仿佛一切都落不进眼底，有种飘渺的神性，和今天下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想起对方捂着肚子装病的样子，嘴角不着痕迹勾了勾。
见对方盯着自己，谢慈手背蹭了下脸颊，又抬手摸了摸头发，还以为是蹭了东西到脸上。
没问题啊。
见对方还在盯着自己，谢慈有些尴尬，他不擅长应对陌生人直白的目光。
“你要喝吗？”谢慈把手里的桃花酒往前递了递。
秦渊：“？”
“桃花酒。”谢慈道，“味道还不错，从你们人间带回来的。”
看来对方经常到人间，不过地府官员可以随意穿梭阴阳两界的吗？
秦渊之前见判官殿空无一人，隔壁的院子只有谢慈，便猜到对方应该是给他带路的那鬼口中的“老大”。
秦渊没有拒绝。
谢慈把秦渊引进小院子里，在桂花树旁的石凳坐下，接着变出两只酒杯斟满桃花酒放在秦渊面前，右手指尖并拢，掌心向上自然舒展，浅金色的眼眸微弯，含笑道：“请。”
“多谢。”秦渊开口道，薄唇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味道不错。”
声音低沉磁性，谢慈悄悄揉了揉耳朵。
对于自己品味受到肯定，谢慈心情愉悦，“这位天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天师？
不动声色掩下情绪，秦渊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天师，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了这里，我只记得我当时晕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这里。刚才是一位穿着红黑相间的长袍官差带我来这里，说您可以送我回去。”
秦渊并没有透露自己离魂症一事，毕竟这里是地府，还是谨慎为好。
“咳咳！”意料之外的回答，谢慈猝不及防惊到，呛咳出声。
人类濒临死亡的时候魂魄也会自动离体，可能是哪个勾魂使没有注意把生魂混着亡魂一并带回了地府，这种事之前发生过几次。
谢慈有些心虚，毕竟是他手下犯的错，让他知道是谁这么大意，非得扣他一个月奖金！
勾魂使：冤枉啊！
普通的生魂不能在地府呆太久，轻则生场大病，重则魂魄无法回归肉身。
事到如今只能立刻补救，把人送回去，其余谢慈没有多问。
连接地府与人间的地方叫望乡台，去望乡台需要渡过忘川河、走过奈何桥。
在人间的志怪文学里，常常把忘川河和奈何桥描述为魂魄进入转世的必经之路，忘却前尘，干干净净往生。
真实的忘川河和奈何桥和传说相去甚远，当然也没有孟婆汤。
秦渊看着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刷新了认知。
忘川河的河水干净清澈如铜镜一般，河里没有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和蛇虫，河上的拱桥站了不少鬼，有的两两结伴，探出半个身子看向水面，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秦渊也往下看了一眼，除了倒影什么也没有。
“亡魂在勾魂署登记后需要等待稽考司的审判，等待的时间可能会有些长，这段时间可以让他们自由在地府的部分方法游玩，有点像你们人间说的景点吧。”谢慈见秦渊眼神落在桥上的魂魄上，主动解释道。
秦渊点头表示了解。
过了忘川奈何，前方就是望乡台。
台上云雾缭绕，望乡台破雾而出，延伸至天际，上面布满了古老的符文，台阶缠绕而上，如禁锢望乡台的锁链。
谢慈带着秦渊迈上台阶，三步换景，便已经到了望乡台顶端。
望乡台台上并不是四面围栏，故意留下了一处缺口。
谢慈抬手在秦渊额上一点，一道金色的印记没入秦渊体内。
直觉谢慈没有害他，秦渊没有躲闪，只疑惑望向谢慈。
“濒死状态容易魂魄不稳，更不要说你还来过地府。”谢慈道：“这道印记可以帮你稳固魂魄，可以让你安稳度过这段时间直到恢复。”
听到濒死一词，秦渊并没有反驳，默认下来。
“之后你有危险我也可以随时赶到。”让人家走了趟鬼门关总得有点补偿，谢慈继续道：“你也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不伤天害理，我都可以实现。”
秦渊眉梢微挑，这个承诺可不一般，不过他并没有应下，婉拒道：“不必，多谢你送我回去。”
谢慈对此没说什么，也没有收回承诺。
他双手抬起置于胸前，食指和拇指指尖相对，掌心虚空，剩下手指交错。
“开！”
流光汇聚在指尖，随着一声令下，光芒大盛涌向望乡台缺口，延伸出不知通往何处的桥，桥的对面是一片雾气。
“沿着桥走就能回去了。”谢慈说道，示意秦渊可以踏上桥。
“谢谢。”秦渊望着谢慈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微微笑了笑，再次道谢，便踏上了桥。
秦渊踏上的瞬间，整个人和桥面一起消失，望乡台又恢复了平静。
搞定一桩大事，谢慈正准备回去继续喝他的桃花酒。
那酒才刚喝了一口。
“噗啦噗啦”，是纸张扰动空气发出的声音，纸扎小鸟停在谢慈手上，无风自燃，灰烬在空中打转，青录的声音传来。
“天道传讯，速归。”
-
建霖市秦家。
秦家作为百年世家，家风严厉，家庭和谐，也没有所谓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秦渊离魂症的发作，令今晚的家宴整个人仰马翻，再没有心情吃得下饭，好在这样的场景经历不止一次，秦家人虽然担心但也能够稳住。
秦牧云将秦渊移动到床上，将玄苦大师赠与的玉佩置于枕边，玉佩能够温阳魂魄，也能牵引其尽快回到肉身。
墙上的挂钟震响，九点整，距离秦渊离魂症发作过去了四个小时，比往日长了不少。
秦老爷子频繁地看向挂钟，有些不安。
微弱的金光在秦渊额上一闪而过，秦老爷子没有注意。
“爷爷。”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感觉怎么样？”发现孙子醒来，秦老爷子站起身焦急问道。
“我很好，爷爷。”秦渊道。
秦渊感觉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往常他离魂症发作醒来后，都是头晕目眩，可能是灵魂和肉身短暂分离后没有融合好。
秦老爷子只当是安慰他，愁苦叹气，也不知道这困扰多年的症状何时才能解决，他怕再不解决迟早会出问题。
“别担心，爷爷。”秦渊虽是当事人，但他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事，宽慰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好好的。”
秦牧云端着杯水敲门进来，看秦渊倚着床头，长舒口气，“你终于醒了。”
卧室里气氛沉重，秦牧云将水杯递给秦渊，开口道：“这次你去什么地方了？”
秦牧云比秦渊大一岁左右，两人一起长大，说话没什么顾忌。
他虽然小时候被秦渊离魂症发作的样子吓过，但秦渊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强壮，就没有秦老爷子那么担心，对于魂魄离体的经历也忍不住好奇。
每逢离魂症发作，秦渊的魂魄总会被带到附近的地方，秦牧云知道后，苏醒后总会问起魂魄所到之处。
最开始秦渊还会回答，但耐不住秦牧云话多，统一借口不记得。
“行吧。”秦牧云耸耸肩，早已习惯秦渊的敷衍。
秦渊这次没有敷衍，是真不记得发生了期间什么事。
深邃的眉眼微蹙，尝试回想发生了什么，却一无所获，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重要的事这种感觉有些无厘头，秦渊没有深想。
-
霜冥池。
寒气弥漫，一种介于骨灰与铅青之间的颜色的雾气笼罩在周围，池面如一块冻结亿万年的寒冰，任何景象无法在其上留下分毫影子，池周只有枯藤老树残喘，枯枝纵横，包裹着尖锐的冰霜。
方圆十里空寂再无其他。
青录指尖微点枯枝上的冰霜，绿衫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颜色。
“青录，我来了。”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池边。
霜冥池是地府禁地，内有一丝天道留下的气息，除谢慈和青录外无人能够进入。
几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使得天道深受重伤，几乎接近消亡，仅存的能量只能维持自然法则的运转，百年间天道传讯的次数屈指可数。
“速至人间”四个金色大字在霜寒冰面上浮动，令两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想要我们去人间？”青录犹豫开口。
谢慈皱眉，开口朝霜冥池内的那丝天道气息开口道：“人间有何事发生？”
“……”
“去往人间何处？”
“……”
“所为何事？”
“……”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谢慈小声嘟囔。
像是听到这声抱怨，良久，金色痕迹游移变换，简短的两个字浮上池面。
“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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