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禅

　　祈棠见祈疏平来得正好，便对许漠改口道：“医院的餐车一般十一点来，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不等人。现在都已经过半点了，看你对这也不熟悉，让我儿子带你医院的病人食堂直接买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祈疏平，柔声说：“舒平，你给这个妹妹带个路，我不着急，把东西给我，我去坐那边等你。”

　　许漠刚刚得知她偷拍的男人和眼前这个叫“书评”的西装男是同一个人，各种心虚、尴尬、诧异等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堪比喝了一杯浓茶，提神醒脑极了。

　　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那个、阿姨，谢谢您，这太麻烦了，我去外面买就行。”

　　许漠连忙拒绝，慌得鞠了个躬，不敢再看他，扭头就要走人。

　　祈疏平：“好。”

　　许漠背对着他，脚步倏地顿住。

　　这话……是对她说的吧。那她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犹豫间，祈疏平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彬彬有礼地看着她，说道：“走吧。”

　　许漠：“？？”

　　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巧合离谱的事！？

　　她走的时候忘了放下书包，背到了现在，一紧张就把肩带抓得更紧了，强颜欢笑道：“多谢。”

　　一路沉默。

　　许漠觉得她的事业道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一个能说会道的vlog博主，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打破这冰冻的氛围。

　　失败，实在是太失败了。

　　祈疏平一路听着许漠书包上铃铛挂件清脆的叮当声，她走一步，铃铛就响一下，倒是和她周身散发出的无所适从的状态截然不同，也和视频里的模样不大一样。

　　许漠一直纠结到食堂门口，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叫许漠，许诺的许，沙漠的漠。请问您贵姓？”

　　“祈。”祈疏平垂眸看她，“祈福的祈。”

　　许漠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冷。她声音稍微响亮了点：“今天谢谢你，到这就行了，你快回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祈疏平没什么感情道：“我又不买饭，进去干什么？”

　　许漠：“……”

　　话虽这么说，但祁舒平没有立刻离开，而又问道：“还能记得回去的路吗？”

　　许漠僵着笑脸，老老实实回答：“嗯，记得。”

　　祁舒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最后点了点头：“行，再见。”

　　许漠提拉嘴角，举起一只手晃了两下，心道：“再也不见。”

　　–

　　下午，许归荃还有一堆检查要做，许漠不放心，一直在医院待到了晚上。

　　许归荃躺到床上，对她挥赶人：“行了，这没你的事了，快点回家吧，明天早上再来。”

　　许漠又在她周围检查了两遍，才道：“好，那我先走了。记住，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后不要进食，明天早上也不可以。你手术在下午，得多忍一会。”

　　“知道知道。”许归荃随手拿起一个洗净的苹果，啃了一大口，说，“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好。”

　　许漠离开的时候轻轻带上了病房门，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三个付高安的未接来电。

　　她微微皱眉，一直走到医院外面，才拨了回去，很快便被接通。

　　许漠问：“有什么事吗？”
　　付高安：“刚才在忙？”
　　“我忙不忙和你没关系。”许漠重复道，“找我什么事？”

　　“我想和你再见一面。”付高安话里带着鼻音，听起来像刚哭过，他说道，“就当为了我们曾经的情谊，行吗？”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许漠却被他的后半句话说动。上次匆匆一面，她的确有很多事情都没说明白，再见一面彻底说开，往后就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

　　她这样想着，简短道：“地址我等会发给你。”

　　付高安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嘟”的一声，已经被挂断。紧接着，手机振动了一下，许漠把见面的地方用短信发了过来。

　　她明明没有拉黑他，却不愿意发微信，也不回他的消息。

　　付高安苦涩地笑了一下。

　　许漠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面馆，等付高安的时候，一碗热汤面下肚，浑身都舒服极了，所谓人生幸事，也不过能安安生生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许漠咂摸了几下嘴，觉得有点渴，又买了一瓶水，喝了两口，便看到付高安目光寻觅着什么走了进来。

　　她招了招手：“这。”

　　付高安眼神一亮，快步坐到了许漠对面，不小心和她对视上，飞速移开了视线，道：“我今天找你，是想找你好好道个歉。”

　　许漠静静地看着他。

　　“对你提分手，是我太冲动了。”付高安愧疚道，“我希望你能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你觉得我一直不回你的消息是在和你赌气？”

　　“难道……不是吗？”
　　付高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许漠觉得他的想法实在有些好笑，只能直白道：“是你要和我分手，我以为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所以同意了。我不怨恨你，也不觉得委屈。既然是你先提的分手，那你应该回去之后就立刻主动把我微信删了，然后再也不联系。而不是一个星期给我发几十条消息，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付高安眼圈渐渐红了：“那你为什么不拉黑我？”

　　“懒。”许漠道，“我以为你会先把我拉黑，所以只删了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

　　付高安悲伤中又夹杂了几分震惊：“所有的记录都删了？”

　　许漠说得嘴有点干，喝了一口水，淡道：“嗯。”

　　付高安想起什么，眼泪瞬间决堤，几乎是指责道：“你还趁我上班的时候，把门上你的指纹密码锁删了！”

　　许漠点头：“没错，是我干的。”
　　“可那里面还有你的东西！”
　　“帮我扔了吧，谢谢。”

　　付高安哽咽得说不出话，就是一个劲地摇头。

　　许漠看他一个大男人哭得那么惨，有些同情地给抽了一张饭馆里的劣质抽纸，结果用的力气有点大，有一半断在了纸盒里。她把手里剩的半张纸递给他，示意他将就着用。

　　等付高安情绪慢慢平复，许漠才继续开口道：“其实，回去之后，我也想了很多。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你喜欢稳定和持久，但我喜欢寻求新鲜感和刺激，又因为学习和副业，很难把精力全都留着处理感情。当然，过去我的确犯了很多错，欠你一句对不起。”

　　付高安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整个人像是被放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紧张得冒了一背的汗。

　　许漠继续道：“既然我们都已经分手了，就体面地结束，不好吗？非要闹得你死我活才算得上铭心刻骨？及时止损是好事，我也真心地祝福你能遇到相互喜欢的。”

　　付高安依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口是心非的证据。

　　这时，许漠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一条来自中国移动的话费提醒弹了出来。

　　付高安的视线下意识落到亮起的屏幕上，心中犹如被撕开一道口子，止不住地往外滴血，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你把我们的合照也换了？”

　　许漠顿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彻底断干净的好机会，便拿起手机，注视着壁纸上的祁舒平，柔声道：“如你所见。”

　　付高安声音颤抖：“他……他是你新找的男朋友吗？”

　　许漠抬头看向付高安，笑而不语。

　　付高安强撑的镇定碎了一地。
　　他死死地盯着许漠依旧亮着的锁屏，似乎要把那人的脸剜出一个洞，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这么老的？”

　　“老吗？我觉得挺有韵味的啊。”

　　许漠怕玩得过火，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切断了付高安穷追不舍的视线。

　　等回去她还是赶紧把壁纸换了，分也分了，话也说开了，一切就该回归正常，免得给双方惹麻烦。

　　“他哪里比我好？”付高安委屈地看着许漠，“你图他什么？”

　　许漠没想到付高安还有一副不依不挠地架势，眉心抽了两抽，敷衍道：“比你年纪大，比你个子高，行了吧。”

　　“……就这？”
　　“那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和他分手。”

　　许漠笑了，她算是明白了今天付高安来找她的目的——分手之后就开始后悔，想找她复合。各种发难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力，说着退让的话，其实想让她主动挽回。

　　可她凭什么？

　　她只会比他这个先放弃的人更不在乎这段感情。

　　“付高安，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种话？”许漠面色冷了下来，“好朋友？还是前男友？”

　　付高安气势全无：“我……”

　　许漠在医院忙了一天，她看着面前付高安的脸，突然觉得十分疲惫：“我们都太年轻，感情又开始得太早，不懂怎么爱人。分开挺好的，你专注生活，我专注学业，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付高安见许漠拿好东西，站起来就要走，忙喊住她道：“等一下！”

　　许漠停下动作，眼神询问他。

　　“我昨天给阿姨发消息，她把我拉黑了。今天你又把我约在医院附近，是阿姨生病了吗？”

　　许漠平静地看着他：“她都已经把你拉黑了，我就更没有替她回答的义务。”

　　说完，她转身走出饭馆，却又停了下来，回头道：“我妈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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