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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幽灵般的生命
越廷已经走没影了,殷峥还气鼓鼓地瞪着眼。
赵昭明安抚殷峥,提议道:“最近长阳街那儿新开了个高端会所,叫蓝色庄园的,我订个包间,咱们喊上兄弟们一块去放松放松。”
柳棠也会意,对着殷峥撒娇道:“峥哥哥,你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吧,我有个姐妹前几天去了,听说那儿可好玩儿了。”
殷峥见状只好忍耐下来,出去转一下也好,散散这个晦气。
三人一起往学校的停车场走去,远远就看到停车场里停着一辆嚣张的黑色兰博基尼SVJ,线条锐利的车身在阳光下反射着普通人完全惹不起的利芒。
尤其车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挑的红衣美女,豪车美人,相得益彰。
赵昭明定睛一看,那不是丁绫儿吗?!
丁绫儿——殷峥的女朋友,不过现在是单方面被他分手的前女友了。
赵昭明看看挽着殷峥胳膊的柳棠,又看看对面怒气冲冲的丁绫儿,他都替殷峥尴尬。
柳棠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殷峥长得这么帅,家里又有权有势的,她好不容易攀上他又怎么肯轻易退让?
她装作柔弱地往殷峥身上贴更紧:“峥哥哥,她是谁啊?”
殷峥低头看着柳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非常懂柳棠此刻在想什么,又为何作这种姿态。这样的场景在他眼前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了。
殷峥单手插兜,冲赵昭明昂昂下巴:“你先带学妹过去,这我来处理。”又对柳棠道:“去吧,乖,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说完他自己一个人往车那边去了。
柳棠听话地跟在赵昭明身后,两人上了一辆保时捷911先走了。
丁绫儿早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等殷峥走到近前,她怒瞪着殷峥:“殷峥你什么意思?”
殷峥就这浪荡性子,女朋友换得一茬一茬的,比过期的天气预报还快。他谈恋爱一向是恣心所欲,不过对待美人总是要有礼一些的。
所以他礼貌地对丁绫儿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丁绫儿气不打一处来,高耸的胸脯上下起伏,气狠了:“你就是这态度?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殷峥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子无情地道:“我没什么要解释的,我很抱歉。”
旁边兰博基尼如同巨翼般的剪刀门缓缓向上扬起,殷峥俯身探进车里,从中控台下方的暗格里随意抽出了一张黑色的不记名银行卡,类似的黑卡在暗格里约莫还有几十张。
拿着卡从车里出来,殷峥将卡放在两手掌心中间,双手抬起对着丁绫儿笑着道:“这当作赔礼了,好聚好散。”
说实话对于这张黑卡的出现,丁绫儿是有预感的,她早就听闻殷峥的前女友们分手的时候都能得到这样一张卡作为补偿,这也是殷峥这么渣还能不断交到漂亮女朋友的原因。
他虽然是个渣男,但确实大方,又长得帅,自己也不亏了。只是丁绫儿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没想到这才一个月,就轮到她来收卡了。
算了!丁绫儿也不废话,拿上卡踩着极细的高跟鞋退到一边。
殷峥没有再看丁绫儿一眼,侧身上车。
跑车的轰鸣声嗡嗡地震响,他一踩油门,这辆酷炫的兰博基尼SVJ像一支黑色的利箭般疾驰而去。
按导航把车开到蓝色庄园门口,下车将钥匙丢给门口的泊车员,说了包间号码,殷峥在接引人员的引领下直接到了赵昭明他们订的房间门口。
推门而入,慵懒的爵士乐立刻将殷峥环绕,让他的心情舒缓不少。
房间里人还挺齐,大家都差不多来了,见殷峥进来也都纷纷和他打招呼。赵昭明和成诲在玩台球,冲他摇了一下杆让他先去沙发上坐会儿。
方恪也在,站在吧台那望着殷峥有点不太敢过来搭话的样子。他知道昨天惹殷峥生气了,今天自然没敢带小田一起过来玩。
他寻摸着一会儿还是得找个机会跟殷峥说声,要不赔他一套家具好了?听说殷峥把花房都快拆没了……
殷峥没有继续跟方恪计较的意思,冲大家都点点头示意接着玩,自顾缓步向沙发走去。
柳棠长腿交叠正在沙发上坐着,微笑望着殷峥。
柳棠是那种清纯甜美的长相,殷峥还是挺喜欢的,他走过去挨着柳棠坐下,柳棠立刻侧身抱着他的腰娇声道:“峥哥哥安抚完那个姐姐啦?”
殷峥呵呵笑了两声:“以后只安抚你。”
柳棠心花怒放,虽然心里知道殷峥不过在说好听话罢了,但是听着开心啊。
殷峥长相俊美,又知情识趣,在这些二代里面是难得的极品了。她暗自琢磨着得想办法把他抓久一点。
柳棠手里抓着什么硬硬的东西,此刻由于她环抱着殷峥,一个硬角正硌在殷峥腰上。
殷峥歪头去看:“手里拿的什么?”
柳棠一笑,手掌摊开:“这里玩的东西还挺多的,这是个鲁班锁,就放在这桌子上,我等你来的时候无聊,就随便玩玩,不过解了半天也没解开。”说完还叹了口气。
“我看看。”殷峥单手搂着柳堂,另一只手从柳棠白皙的掌心拿过小巧的鲁班锁,端详了一会儿,手指随意拨动了几下,他正要仔细看看,突然“咔哒”一声!
鲁班锁应声而开!
柳棠目瞪口呆!随即惊喜道:“你也太厉害了!峥哥哥没想到你不但人帅还这么聪明!”说着兴奋地拿过已经打开了的鲁班锁,举到眼前仔细欣赏。
殷峥比柳棠还惊讶……
他只是随意地划拉了一下,怎么就开了啊?这纯粹是巧合!
殷峥心虚,表情有点僵硬。不过男人怎么能在这时候实话说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这不是傻子吗!他也就忍着心虚继续装下去了,还对着柳棠装模作样深沉道:“和让你开心一样,只需要找到关键。”
柳棠果然被这句话击中了大脑,怔怔地看着殷峥,眼珠都要不转了。
天哪!这帅哥也太会撩了吧!
柳棠深感自己这是遇上花丛对手了,顺势拿起桌上的酒杯,媚眼如丝、柔情万千地对殷峥道:“哥哥,我太喜欢你了,你喂我喝,好不好嘛……”
殷峥哈哈一笑,接过酒杯仰头喝下大半,酒红色的液体含在嘴里,俯身向柳棠吻去……
两人在这边春情万千,那边正在玩台球的赵昭明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看完后神情有一点复杂,没心思继续玩了。
注意到沙发上那两个人终于分开了,赵昭明瞅准时机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殷峥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柳棠猜想赵昭明这会儿过来可能是有什么事要说,对殷峥留下一句她也过去玩玩台球,起身就走了。
殷峥嘴角和锁骨那都有一些酒渍,他从桌上抽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这才问赵昭明道:“怎么了?”
赵昭明有点犹豫,半响道:“我刚才收到消息,高虞正在组队,看样子也是准备参加这次的比赛了。”
殷峥有点意外,但随即就恍然了。
高虞,对外事务部监察长高建贤的儿子。
殷峥的父亲,殷理河,则是对外事务部的部长。
对外事务部的监察机构权力非常大,负责监察对外事务部的一切事宜。
在权力之争上,殷理河与高建贤两个人可以说是生死对头了。
殷峥虽说与高虞在同一个大学读书,但父辈的摩擦并没有蔓延到他和高虞之间,两个人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想惹对方,毕竟谁的老父亲都不是好惹的。
殷峥细想,高虞这次参加比赛,还真是情理之中。
因为这个比赛是基业长青集团和对外事务部联合举办的,高建贤是对外事务部的监察长,高虞身为他的儿子当然有理由参加了,说不定就是高建贤授意的,到时候得个冠军回去,让所有人都看着:“我儿子多能耐!”
高虞的参赛让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殷峥原本没想这么多,昨晚赵昭明提了,他一时脑热应了。
他只是……只是很久都没见到那两个人了。
虽然直到现在,比赛的举办者——他的父母,没有一个人来通知他一声。这说明他们不需要他去凑这个热闹。
说不定知道自己也参赛后,会厉斥他胡闹,耽误他们正经选拔人才。
想到这殷峥的眼神暗淡下来。
在长水澜和殷理河心中,是不是压根就没有自己这个儿子啊?不管自己是好是坏,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年他们俩的金钱和权势为殷峥的生活护航,但殷峥真的几乎没有感受到过来自父母的关心。
甚至连见上他们一面都很难。
长水澜冷冰冰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殷峥,你该知足。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过得好。”
赵昭明察觉到殷峥低迷的情绪,忙道没关系,“就算高虞参赛也没什么,我已经联系了杜闵,杜闵答应和我们组队参赛。杜闵可是整个年级成绩最优秀的学生。”
本来赵昭明的计划是将杜闵和越廷都收入他们队伍以增加胜算的,现在……唉不提了。
拉了杜闵进来也不错了。
“杜闵就是那个专业第一吗?”
赵昭明点头,殷峥脸色好看了一点。这世界还是正常的,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果然是少数,或者说,只有那一个。
一想起刚才走廊上越廷最后的眼神,殷峥一阵胸闷气短。
他最痛恨那种眼神:淡漠、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仿佛面前的人是空气,是垃圾,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殷峥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得不善起来。似怨怒、愤恨、不甘,又掺杂着一丝悲凉,沉沉隐没在内心的岩浆之下。
闭了闭眼,殷峥甩甩头说正事:“除了学校里的学生,我们不能请一些外面的专家暗地里协助我们吗?”
赵昭明摇头:“你以为我没想过这法子?庄流你知道吧?庄召成教授的侄子,上午我就给他打电话问过了,人家一口回绝,说对外事务部监察处已经发布了通告,除受邀高校学生外,任何直接间接参与比赛的人员都视为违规参赛者,一经发现,参赛队伍即被视为作弊,立刻淘汰。原本这也没什么,总能暗地里花钱找到人的。但是你和高虞现在都要参加比赛,你觉得,高虞他爸会不盯着我们吗?”
还真是!殷峥点头表示明白了。
正式参赛后,他和高虞就处于互相竞争互相监视的状态,这要是不小心有个把柄被捏住了,那对方还不得下狠手啊?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高校大学生竞赛,又不是评诺贝尔奖,这要是整出个作弊然后公然被淘汰,他可丢不起这个脸。殷理河说不定也要打死他。
赵昭明接着道:“比赛规定每支参赛队伍2人以上7人以下,除了你、我、杜闵还剩3个名额,杜闵已经建议了吴遥和马伯远,两个都是高考理科状元。”
“行,那我叫人把朝荷院的房子收拾出来,回头你问问杜闵需要什么设备,到时候统一采买了送过去。”
殷峥说干就干,到一旁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吩咐去了。
赵昭明也有些兴奋,今早他和爸妈说要参加比赛,给他爸妈乐得什么似的,直夸孩子追求进步,又特意说不指望他拿个奖回来,肯参与就是胜利了云云……
真是的,多少年没听父母说过自己好话了。赵昭明乐滋滋地又去玩台球了。
今天还很长,还有很多玩闹的时间,这一群年轻的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官二代们,在这城市最豪华的会所里尽情嬉乐。
另一边,越廷换上粗糙耐磨的连体工装,戴上厚实闷热的棉手套,走进昏暗空旷的地下仓库。
“小越,来了啊,今天得把这批货都卸下来,分拣后运到C区码放。这些大米面粉可重得很哪,搬的时候小心点,别闪到腰了。”货车司机李叔正拿着进货单在清点。
越廷回了个招呼,走到货车后车厢门边,一言不发地开始往下搬运。
仓库里没装空调,湿热得厉害,李叔撩起上衣下摆凑头去擦脸上的汗,又拧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水壶“咕咚咚”猛喝一顿,转头见越廷也是满脸的汗,却一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水都不喝一口,不知疲倦地重复搬运的动作,心里有些复杂,忍不住提醒道:“小越,你歇一会儿,一会中暑了可不是好玩的。年轻人更要注意身体,不然老了有你受的。”
越廷没听,放下肩膀上扛着的50KG装精制面粉又继续去搬新的,淡淡地道:“李叔,晚上我还有事。”
李叔摇摇头,和这小子搭档卸货快一年了,话还是这么少。不再多劝,一口气把水喝光,两个人加快干起来。
等越廷从仓库里出来,天已半黑,夕阳只剩余晖,稍显暗淡,空气凉爽不少。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半小时。应该够赶到文化馆了。和高虞本来是约在学校的,后来改成了文化馆,那里人少清静。
中心城的文化馆修建得很有气势,但又不失雅致。入口广场处左右两个大花坛,沿着花坛摆放了数排木制长凳,方便来访的市民坐下歇息。
高虞坐在边角一条长凳上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之前他已经邀请过越廷数次,都被拒绝了,昨晚他是想着最后再尝试一下,没想到越廷竟然同意了。
一个高大清瘦的人跨过台阶,已经快走到花坛边缘。高虞举起手朝那个人的方向挥了挥,对方就直直朝自己的方向来了。
正是越廷。
“越廷,你好。”高虞从长凳上起身,向走到近前的越廷礼貌问好。
高虞不算矮,但越廷很高,是以他要微仰着头才能与越廷的视线接触。
“你好,高虞。”越廷微微点头回应。
高虞的长相很斯文,气质也很温和,越廷对他并不讨厌。
“我很高兴你答应和我们组队一起参加比赛。你提的要求,我们完全答应。加上你,我们一共有4个人,另外两位是项荷和曲家林。比赛相关通知稍后我会发到你的邮箱,我们可以随时沟通。”
高虞说话简洁全面,越廷没什么要问的。
倒是高虞有些迟疑地问道:“听说……有别人找过你了?”
越廷想起今天上午教室外的那两男一女,不怎么在意地道:“我已经拒绝他们了。”
高虞舒心地笑了。
越廷正色道:“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希望你们也遵守承诺。”
高虞听完立马道:“你绝对可以放心。”
正如越廷之前所想的,高虞根本不在乎比赛奖金那点钱,别说一半了,得了冠军,奖金全给越廷都成。
高虞又说了一些比赛的信息,越廷认真地听着。
该说的都说完了,越廷准备回去了:“我先走了。”
高虞目送越廷走远,手机震动,是曲家林的来电提醒。
高虞接通电话,曲家林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那边传来:“怎么去了那么久?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刚聊完。”
“为什么就一定要和他组队啊?还这么三催四请的,跟个大爷似的。”曲家林明显有些不忿。
高虞一直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眼神沉静中带着点玩味:“你不懂,越廷是很有想法的,他可能就是我们获胜的关键。”
高虞会帮庄召成教授收集学期作业,越廷曾经发给过他一份报告,非常精彩的实验思路!但很快就撤回了,重新发来一份,比起第一篇逊色很多,想法中规中矩。且此后就一直都是中规中矩。
“行,我不懂,听你的,你说他行就行。晚上一起吃饭吗?约上项荷一起啊!”
“知道了。”高虞也大步离开。
越廷到家时天又黑透了。半地下室的屋里更黑,没有开灯。
伸手在开关上“啪嗒”一按,昏暗的灯光亮起,这种节能灯刚开始打开时都是不大亮的,要过会儿才能明亮起来。
徐相章的房间门没关,他正躺在正对着门的床上,身子半弓蜷成一团,被子落在地上。
越廷把手里拎着的蔬菜放在客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走进徐相章的房间,捡起被子放在床脚。
“我需要药了。”徐相章的声音暗哑,夹杂着一丝痛苦。
越廷“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平淡道:“明天我去买。”
实验室里死去的小白鼠们还都堆在原地,毛发纠结,血迹凝固成褐色的血块,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越廷戴着手套,将那堆死状千奇百怪的小白鼠一只、一只拿起,再放到旁边一个不大的炉子里。
小小的一团握在掌心,隔着手套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种尸体僵硬的柔腻脆弱。
这些小白鼠的尸体都是要烧掉的,不然数量这么多、次数这么频繁的扔到垃圾桶里,肯定会引起怀疑的。
厨房抽油烟机打开排气,鼠尸燃烧的火光跳跃在越廷眼中,一开始盛大,直至渐渐暗淡、熄灭。
越廷清理完炉子里的灰烬,又清理干净实验室里的血迹,这才又回到厨房做饭。
随便弄了点,越廷吃完自己那份,剩下的留在厨房的碗柜里——留给徐相章的,他饿了自己会出来吃。
洗漱完躺在床上,越廷麻木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一具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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