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白就失忆

　　给小猫喂了罐头，安疏研究起邓师给的旧手机。

　　手机内存只有56个G，随便下几个软件内存就消失的程度。

　　安疏没动其它的，他登陆微信，微信一片空白，唯一的红点是微信团队的欢迎回归。

　　他的微信列表一翻就到底了，老师家人班干部，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推销校园卡的热心学长。
　　安疏先给邓师发去了消息。

　　[猫酥饼]：[猫猫探头.jpg]
　　[邓师]：[位置分享]
　　[猫酥饼]：[猫猫点赞.jpg]
　　[邓师]：[好运莲莲.jpg]

　　安疏的表情包是自制的，原型就是跟前这只叫酥饼的小猫。

　　他揉了揉酥饼的脑袋，视野范围内突然降下一片阴影，头顶传来男声，“安疏同学，你有空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并不新颖的开场白。

　　安疏抬头，翻遍脑内留存的人像，找不出与面前人匹配的面孔，他自认上大学后除了室友也没和谁有过特殊交集。
　　想到空荡荡的微信界面，也排除了网友的可能性。
　　上次有联系的网友是热心学长，但他们也有段时间不聊天了，或者说，是安疏单方面断联。

　　安疏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交流，但见男生很紧迫的样子，安疏还是怀着疑问随他来到一旁。

　　好半天过去，男生上下唇一动一动，却迟迟不出声。

　　要说的话似乎很烫嘴。
　　安疏很能理解，因为他经常有这种感受，想到这个，安疏对他的耐心提高了。

　　即便刚在兄弟间天花乱坠一通输出，真遇上本人还是难开口，尤其他发现女神比照片好看了不止一万倍。
　　秦光憋了半天，心里流程已经从告白越级到结婚了，他瞄了眼安疏，怕对方看出点什么。

　　好吧，安疏并没有看他。

　　女神垂下纤长的睫羽，表情淡漠，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神圣不可侵犯。

　　背在身后的双手出了汗，握住情书和玫瑰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

　　他别开目光，视线又不自觉落在安疏的挎包上，造型是小猫。
　　小猫张开四肢扒在安疏身上，是只爱撒娇的毛绒大挂件，可一双异色的眼睛却凶巴巴瞪视着路过的人，比如他。

　　秦光嘴比大脑先行：“你喜欢猫吗？”
　　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问了句废话。

　　安疏喜欢猫不是秘密，稍微关注安疏点就会知道，他身上很多东西都与小猫有关。
　　为此，秦光特地建了微信小号，精心打造朋友圈，处心积虑加上安疏的好友后，他一天能发十几条有关小猫的朋友圈，极力营造着爱猫人设。
　　虽然安疏从没给他点过赞。

　　安疏搭在小猫包上，悄悄捏猫毛的手一顿，他点头，“嗯。”

　　“我也很喜欢！”

　　安疏沉默，思考怎么回。

　　秦光没被他的沉默打败，话开了头就好多了，“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

　　这个说法不可细究，安疏停止思考，没说话。

　　秦光继续：“恭喜比赛得奖，你的画我都有看，每一幅都喜欢，尤其是《围墙》。”
　　“不知道你关不关注论坛，恭喜你成为校草。”
　　“我经常看见你喂猫，但是你总忘记吃饭，不及时吃饭是不好的。”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都是发自内心的。
　　“那个，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

　　安疏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对方话到这里，安疏已经不想再听了，一想到有陌生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关注自己，他就感到怪异。

　　像是在暗中评估一件商品。

　　为什么要特地告诉他这些。

　　早知道直接走人了。

　　*

　　另一头有人干着急。
　　史大聪和王道借树干遮挡，暗暗观察兄弟告白。

　　“怎么还不说啊？”史大聪扒着树干，不理解秦光在做什么。

　　他们隔得远了听不清，好在王道略懂唇语，可以翻译。
　　王道：“我也想知道。”

　　陆千延买了瓶水，问收银员多要了根吸管，插上吸管慢慢喝，手里把玩着瓶盖溜溜达达回宿舍。
　　行至半路，他远远看见两个熟悉的背影撅着屁股，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千延和他们一起看，“不打球都围在这干什么？”
　　他给史大聪吓得一哆嗦，史大聪见来人是陆千延，拍着吓坏的胸脯缓神，“你吓死我了陆哥。”

　　王道早就看见陆千延了，他解释：“老三碰到他的女神了，正在告白。”
　　史大聪热烈欢迎新观众：“陆哥来围观吃瓜！”

　　“安疏？”

　　史大聪回：“没错，就是他。”
　　王道讶异：“陆哥你居然记得人家名字。”

　　想当初四人刚搬进333宿舍，陆千延足足花了一周时间记忆他们三个的名字。
　　天天喊昵称，小王大葱小秦，问他全名是一个都不知道的。

　　“他名字笔画数适中。”陆千延不咸不淡回他。

　　？？？
　　这什么理由？

　　史大聪哪顾得上这个，“老大快看看，老三说了没啊？”
　　王道：“没说，还在铺垫。”

　　“不是，他这个时候到底铺垫个什么劲啊，直接说喜欢人家，然后把花和情书塞人家怀里啊。”
　　他恨不能上去亲自演示。

　　“不行了，看他告白我血压都高了，我得缓缓，”史大聪闭了闭眼，转过身，“兄弟们赌一把，你们觉得老三告白能不能成功，能不能追上他日思夜想的女神。”

　　333宿舍外形条件最好的是陆千延，先不管这个非人类，其次就是秦光，此男曾斩获无数gay的芳心。
　　他喜欢上的人还没有没追到手的。

　　史大聪首当其冲，扯了片树叶，“我赌一片叶子。”

　　王道挠头环顾一圈周围，没找到合适的，手里倒是多了根头发，他推了推眼镜，“那我赌根头发。”
　　刚掉的，还热乎。

　　热乎的头发被史大聪无情甩飞，王道只好摘了角落的三叶草，“那我赌个草。”

　　“等会，”史大聪发觉不对，“你赌能追到还是不能追到？”
　　王道睿智扶框，“我肯定赌能追到啊。”
　　“那我也赌能追到啊。”

　　“……”
　　都选能追到还赌个锤子啊！

　　没办法，王道转头问：“陆哥来吗？”
　　史大聪阻止他：“不是，陆哥怎么会参加这……”

　　话音未落，一个瓶盖开口朝上，置于史大聪掌心，瓶盖中央印刷着‘再来一瓶’字样，不知道是哪个厂商返璞归真做出来的。

　　陆千延笑着，语气淡淡，“追不到。”

　　……种无聊的赌局，
　　史大聪喉结一滚，咽下没说完的话。

　　三人打赌期间，告白战场有了新情况，是秦光喊了一声，“等等！”

　　安疏一副要离开的架势，而秦光明显着急了，伸手想要抓住安疏的手臂，即将触碰到的那刻被安疏紧急闪避躲过，二人拉开两丈距离。

　　安疏没想到他会动手，心有余悸，满脸防备。

　　秦光试图解释，“那个，其实我是想说……”

　　忽地，不知是谁惊呼一声，紧接着，篮球形成一道华丽的抛物线，在太阳照耀下闪着光，直直朝安疏飞去。

　　安疏来不及反应，篮球正中额头，撞得他趔趄几步。

　　他捂住额头，疼得轻轻吸气，脑子像是炸开了无数烟花，噼里啪啦的，烟花散尽后，又嗡嗡的。

　　外界的声音无比模糊，隐约听到有人问：“没事吧？”

　　小时候，医生告诉安疏，他很可能得了一种病，且很大概率是失忆。
　　安疏认为不对，他三岁的记忆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况且记忆也没有缺漏无法补全的地方，怎么可能失忆。
　　但即使是医学发达的当下，医生也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病症。

　　后来安疏猜测，这病是对人过敏。
　　是有人靠近大脑就会宕机，恢复运作转速也会变慢，更严重的会演变成头疼。

　　就像现在。

　　安疏又听到一声：“还好吗？”

　　他朝声源方向看去，一团肉色物体扭来扭去向他移动，软软的，似乎还有些Q弹，像极了史莱姆。

　　安疏微不可查地摇头，算作回应。

　　史莱姆又说话了：“那我刚才说的……”

　　刚才说的？
　　安疏努力回忆几分钟前的场景。

　　他喂完酥饼，准备去邓师说的手机维修店，但半路有人拦住了他。

　　对方说了什么？

　　他的大脑锈住了。
　　什么都没有听见，甚至连来人的脸都没看清。

　　拦路的多数人目的都相似，不是社团招新，就是想坑他的钱。

　　热心学长加他好友那会，他刚拉黑几个借介绍工作骗他办信用卡、某店铺会员卡、宽带卡或电话卡的。
　　看着申请列表里‘你办卡吗’的ID，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也是卖卡的骗子。
　　唯一的不同点是学长的头像是只小奶猫，他太喜欢了，手误点了通过。成为好友之后学长也的确给他介绍了工作，安疏不了解的问题对方也会一一回答。

　　这是半个好人。
　　更能验证这一说法的是学长经常换头像，无一例外都是可爱小猫。
　　一个喜欢小猫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然后是开学前，他去警察局喝茶，警察叔叔告诉他，他们在抢劫犯身上发现了大量电话卡，还有数部手机。
　　不过经过核实，这些都是抢劫犯自己的。

　　一般人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么多电话卡和手机，安疏只想到一种可能：“抢劫犯”不是想抢手机，而是想强制售卖校园卡。
　　现在人们为了业绩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类似事件经历多了，安疏看史莱姆都是卖卡的形状。

　　往常路上碰见推销的，他能躲就躲，奈何今天情况特殊，对方不肯放走他，非要一个结果。

　　史莱姆每挪动一步，安疏头疼便会剧烈一点。
　　再来脑子就要坏了，他现在甚至看到史莱姆扛着加特林，手拿把刀朝他靠近。

　　安疏深吸了口气，手试探着伸进小猫包内，摸到了邓师那顺来的糖果。
　　他给自己鼓劲，脱身了奖励自己一颗糖，然后，尽量大声地说出想说很久了的话：“抱歉，我真的不办卡。”

　　史莱姆的动作有明显迟滞，不等他有所反应，安疏强撑着跑走。

　　待感觉安全了，远离了史莱姆，安疏扶着墙慢慢蹲下，剥开糖果包装纸，如约奖励自己一颗糖，调整过来些许。

　　酥饼吃饱了，跑过来蹭蹭他的脚踝，歪着头看他，“咪。”
　　他揉了揉酥饼，语气温和，“猫猫不可以吃。”
　　酥饼委屈喵喵叫。

　　他不知道，其实他压根没跑多远，秦光想追他轻而易举，不过秦光没有这么做，他此时正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中，一会怀疑人生，一会猝然亢奋。
　　而王道史大聪他们的位置处于二人中间，他们一脸懵，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

　　几个男生走了过来，333宿舍四人刚在篮球场和他们比了一场。

　　其中一个麦色皮肤若无其事地捡起了掉落的篮球。

　　“你们的球？”
　　光听陆千延这句话，并不能分辨出他的喜怒，像是单纯地想明知故问一下。

　　可未等几个体育生回答，陆千延捏扁了喝空的矿泉水瓶，他抬臂一挥，矿泉水瓶擦着麦色皮肤人的脸，哐当进入远处的垃圾桶。
　　那根吸管半路就脱离了矿泉水瓶，正正好砸在这人脸上，掉落，最终卡在他领口处，摇摇欲坠。

　　王道和史大聪竖起大拇指，满脸崇拜。

　　虽然和陆千延不是一个专业的，但几个体育生都怵他，被这么对待也不敢说话。
　　被砸到的人更是憋着气，一言不发地当起清洁工，接着步伐一转，转向角落蹲着的安疏。

　　不能拿陆千延怎么样，那欺负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美术生还不是轻轻松松。

　　“喂，那人表白你同意了吗？”
　　这声音粗犷，带着三分讥诮，四分怒意，以及五分看不起，并且说出来的话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安疏满头雾水。

　　什么表白？谁向他表白？

　　想起刚才只有史莱姆和他说过话，安疏心里烦。
　　那是告白吗，那是想坑走他和酥饼仅剩的口粮啊。

　　大概是糖果的甜味还未散去，又有酥饼在场，安疏起身护住酥饼，面对着高大健硕的几个人。
　　他们在他面前站成一排，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人仿佛铜墙铁壁，阻挡了安疏全部的视线，衬托得他和酥饼十分渺小。

　　看见他们手中的篮球，开口不是道歉却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提问，安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海间隐约露出的皮肤还泛着红，他板着脸严肃道：“没有人向我表白。”
　　很好，他记住这群人的脸了。

　　体育生们的身后，史大聪瞪大眼，震撼到爆粗口，“我靠！”
　　他猛拍王道的肩膀，无声呐喊：无情！！！
　　王道险些被他一嗓子喊聋，他掏了掏耳朵，“听见了听见了。”

　　刚被秦光表白，这才走了几步又和别人说没有，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
　　虽然秦光也花心，换男朋友如换衣服，可性质不一样，秦光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对待人，况且是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室友，总归和外人不同。

　　这回他们真觉得秦光找错人了。

　　王道见秦光还是魂不守舍的状态，看来是什么都没听见。

　　史大聪想和陆千延吐槽，一看周围，哪里还有陆千延的影子：“咦，陆哥呢？”
　　王道：“不知道啊，刚还在这呢。”

　　安疏哪管他们怎么想，从铜墙铁壁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带着酥饼小跑着离开。

　　稍稍走远了些，安疏慢下步伐回忆，他们刚才都很惊讶的样子，他小声嘀咕起来，“我是不是太大声了。”

　　末了又补一句：“吓死他们。”

　　耳畔传来不合时宜的低笑。

　　安疏抬手揉了揉脑袋，脑袋隐隐作痛。
　　头疼到出现幻觉了吗？

　　*

　　叮
　　叮—
　　叮——
　　叮———
　　叮————

　　[你相信光吗]：兄弟们，我表白了！

　　[你相信光吗]：但是女神的反应很微妙，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反而和我说了别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你相信光吗]：他说他不办卡，我小号的ID就是‘你办卡吗’，所以他其实是看到了我给他发的消息，也知道我是谁，不回复只是因为害羞了对吗？

　　[你相信光吗]：所以他其实……不不，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羞涩]

　　[你相信光吗]：兄弟们，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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