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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
应氏集团长公子与许家千金的订婚宴,无疑是京市本年度最受瞩目的社交盛事。
夜幕初垂,位于半山的应家私人庄园已是灯火璀璨,流光溢彩。
豪车如流水般驶入,在京市乃至全国都能叫得上名号的政商名流、世家大族成员悉数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金钱与权力交织的浮华气息。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华,悠扬的现场乐队演奏掩盖不住人群的低声交谈。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宴会厅一角,那里站着三位气场卓然的年轻男子,正是京市四大家族中,应、钟、孟三家的掌权者。
应洵一身定制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神色淡漠地晃动着手中的香槟杯,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站在他身旁的钟伯暄,则是一身略显风流的酒红色丝绒西装,领口随意敞开,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痞笑,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全场,像一头寻找乐趣的猎豹。
而另一侧的孟砚南,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他很少开口,只是偶尔抿一口酒,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老谋深算的从容,让人看不透深浅。
这三人站在一起,自成一方天地,周身萦绕着旁人难以攀附的强大气场,使得不少想上前攀谈的人望而却步。
“我说应洵,你哥这订婚宴排场不小啊,看来是铁了心要借许家这股东风了?”钟伯暄凑近,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
孟砚南推了推眼镜,淡淡道:“许家在新能源领域的技术储备不容小觑,若能整合进应氏,倒是一步好棋。可惜…”他话未说尽,目光瞥向应洵。
应洵嗤笑一声,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棋好不好,还得看下棋的人。”
他目光转向不远处正与几位长辈寒暄的应徊,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订婚仪式尚未开始,应洵便已开始找茬。
他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踱到应徊面前,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听清:“哥,你这订婚宴还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很忙,我还有个合同要回公司签呢。”
这话语中的不耐烦和轻视显而易见,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应徊脸上那完美的温润笑容丝毫未变,他好脾气地看了眼腕表,声音温和:“快了,阿洵,等清沅换完衣服就可以,女孩子总要精心打扮一下。”
“清沅?”应洵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替应徊整理了一下其实本就一丝不苟的西装衣领,动作亲昵,眼神却冰冷,“我帮你去看看,哥。”
他这看似兄弟情深的举动,却让周围一些人看得心惊胆战。
有几个靠着近几年科技风口新崛起的企业老板,自以为站得远,低声交谈起来。
“要我说虽然应洵继位以来应氏更上一层楼,但性格实在不好,瞧瞧这架势…”
“说的不就是嘛,还是应徊更大气一些,你看看那样还能好脾气。”
“哎,应徊要是没有心脏病还有应洵什么事啊。”
“说的不就是嘛,到底是秘书生的,血脉里就是不纯。”
这几句话音刚落,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应洵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却让那几人瞬间如坠冰窟。
应洵的母亲确实是应长松曾经的秘书,在应徊母亲病逝后第二年嫁入应家,当年流言蜚语极多。
应洵初掌集团时,曾以雷霆手段将几家传谣最甚的企业打压至破产,其狠辣手腕震慑了整个京市商圈,这才让那些闲言碎语彻底消失。
如今竟还有人敢旧事重提,简直是自寻死路。
应洵甚至没看那几人,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迅速出现几名身着黑衣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架起那两名口无遮拦的老板,不容分说地往外拖拽。
原本喧哗的大厅瞬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那两人周围的宾客吓得面无人色,生怕被牵连。
应洵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多嘴的人不适合京市,应该更适合断雁岭。”
断雁岭,那是京市旁边一个荒无人烟、地势险峻的偏远之地,没有信号,周围全是原始山林,进去就很难走出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发户,恐怕马上就会从京市彻底消失。
一场风波被应洵以绝对强权瞬间压下,他甚至没再多看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两只苍蝇。
他转而对应徊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哥,我这就去催催你那位精心打扮的未婚妻。”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二楼的更衣室方向走去。
此时,更衣室内的许清沅正由造型师做着最后的整理。
她身着一袭雪白色的修身礼服,设计简约却极显气质,锁骨处系着一条同色系的纤细带子,勾勒出优美的肩颈线条,整个人看起来又纯又乖,像一株亟待绽放的百合。
然而,她的心底却萦绕着一丝不安。
这些天应洵那边过于风平浪静,反而让她觉得反常。
想起初次见面时他毫不掩饰的敌意,以及应家兄弟之间那微妙紧张的关系,她很难不担心自己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正当她心神不宁时,更衣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不等回应便被推开。
应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笑容。
“许清沅。”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玩味的腔调。
许清沅闻声回头,看到是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受惊般的神色,像一只突然被闯入者惊扰的兔子。
应洵将她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缓步走近,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后定格在她脸上,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大嫂?外面可都等着您呢?”
这声“大嫂”叫得许清沅心里一紧,她强自镇定,垂下眼帘,避开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马上就好了,有劳应先生来催。”
就在她微微侧身,准备让造型师做最后调整的瞬间,锁骨的带子轻轻晃动了一下。
应洵眼尖地瞥见她左侧锁骨靠近肩膀的位置,似乎有一道细微的痕迹。
但许清沅很快下意识地抬手,将滑落的带子重新整理好,那片肌肤又被遮掩起来。
应洵眼底暗芒一闪,心中嗤笑。
是吻痕吗?在订婚宴前还与人厮混?还是故意弄出点痕迹,想玩什么把戏?
他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位“乖顺”的许家千金,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他没有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退了出去,心里已然安排好了一场“好戏”。
订婚宴终于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正式开始。
盛大华丽的背景音乐响起,许清沅挽着应徊的手臂,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
她努力维持着得体幸福的微笑,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目光,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背后是怎样的忐忑。
流程一项项进行,双方家长致辞,交换订婚信物,一切看似顺利进行。
终于,轮到了应洵,这位身份特殊的小叔子致辞。
他姿态慵懒地走上台,接过司仪递过来的话筒,俊美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首先,当然是恭喜我大哥,终于觅得良缘。”他开口,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大厅,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诚,“许小姐…哦不,很快就要改口叫大嫂了,许小姐才貌双全,与我大哥堪称天作之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宾客,最后落在应徊和许清沅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浅弧:“希望二位日后能夫妻同心,共同为我们应家开枝散叶,毕竟,我哥身体不好,有些事,可能需要多费心。”
这话语听起来是祝福,细品之下却带着刺,暗指应徊的心脏病甚至生育能力。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窃私语。
应徊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应洵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说完便干脆利落地下了台,从侍者托盘里重新拿起一杯红酒。
致辞环节结束,到了新人向主要宾客敬酒的环节。
应洵端着酒杯,不紧不慢地走向被众人簇拥着的应徊和许清沅。
“哥,大嫂,敬你们一杯。”他举杯,笑容完美。
应徊和许清沅也举杯回应。就在三人酒杯即将相碰的刹那,应洵脚下似乎“恰好”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中那杯殷红的液体,不偏不倚,尽数倾泻在许清沅的脖颈和胸前!
“啊!”许清沅低呼一声,冰凉的液体激得她浑身一颤。
瞬间,她雪白色的礼服前襟被染上一大片刺目的猩红,湿透的布料变得半透明,紧紧贴在肌肤上。
更糟糕的是,锁骨处那条被酒液浸透的白色细带,因湿滑而松脱,缓缓滑落下来,露出了她左侧锁骨完整的区域。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应洵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立刻死死锁定了那片裸露的肌肤。
那里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吻痕,而是一道细小的、约莫两厘米长的浅粉色疤痕,形状像一枚小小的月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应洵脑中“轰”的一声,所有的算计、嘲弄和漫不经心在瞬间褪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
这道疤痕和他记忆深处那个模糊却始终未曾忘却的影子,毫无预兆地重合在了一起。
十岁那年的夏天,一个叫做清溪镇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夏日暴雨后独有的潮湿气味。
那时候,他还不是如今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应氏太子爷。
他只是应家一个身份尴尬、不被重视的二儿子。
母亲曾是父亲的秘书,这段关系在当年饱受非议,尤其是在应徊那位出身显赫的母亲病逝后第二年便嫁入应家,更是让他和母亲在家族中举步维艰。
应徊的母家势力庞大,应氏集团当时仍需倚仗,在他们的强烈要求和施压下,年仅十岁的他被送到了远离京市的乡下,由年迈的祖母照料。
那是一座古朴却闭塞的南方小镇,对于从小在豪门勾心斗角中察言观色长大的应洵来说,这里的一切都陌生而充满敌意。
祖母虽慈祥,但年事已高,精力不济。
镇上的孩子们自发地孤立他这个“城里来的娇气鬼”,因为他过分漂亮白皙的容貌,因为他沉默寡言不合群,更因为他初来时穿着他们没见过的精致的童装,他们嘲笑他像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用带着口音的土话编着顺口溜取笑他。
那是一段灰暗的时光,他比在应家大宅时更加孤独。
几个大孩子将他堵在放学回家的偏僻小路上,再次嘲笑他是“没爹妈要的野孩子”、“娘娘腔”,甚至推搡他,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他身上扔。
就在那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准你们欺负他!”她大声喊着,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和勇敢。
那些飞来的石子没有停下,一块带着尖锐棱角的小石头,猛地划过她扬起脖子、试图理论时裸露的左侧锁骨区域流下一道血渍。
那道伤口后来结了痂,掉了痂,最终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的粉色疤痕,她曾指着疤痕笑嘻嘻地说:“看,这是我的英雄勋章!”
当年那个指着月牙似的疤痕笑嘻嘻的小姑娘如今和面前的同样拥有这样一道印记的脸渐渐重合。
这么多年随着年岁渐长,权力日盛,他从未停止过寻找。
他动用了很多人力物力,但当年丫头这样的称呼在南方小镇太过普遍,年代久远,线索寥寥。
他手中唯一的“信物”,只有记忆中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和她曾经送给自己的红绳,应洵几乎要绝望地认为,那个如同阳光般照亮过他灰暗童年的女孩,终究只是命运给予他的一场短暂美梦,再也无处寻觅。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遍寻不到的印记,会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许清沅的身上?
这个即将成为他嫂子的、被他认定为是温室花朵、是应徊棋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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