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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
——这个世界的人们会被拯救吗？
——会的，会的。
——等到神明降临的那一天。
神说，若不恼恨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弟兄、姊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1）
…
凯姆路。又是这里，如果不是因为维克多，我想我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老街的红瓦屋顶从这里开始一直延伸到海边去。天刚刚擦了黑，海鸥的鸣叫声时常传来。
迈肯的初秋很凉爽，在这里骑车很舒服。这样骑着单车，我有种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的感觉，心里畅快而安宁。
而且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云顶”——那个超级计算机大厦。灯光好像夜空里星星点点的希望。
等到它完全建成的一天，就是迈肯的罪孽被完全洗刷干净的一天。而一旦迈肯被拯救，这个星球也会迎来全新的希望。
它不会沦落为拉文斯星供给资源的血包，不会因为拉文斯星的繁荣而衰落下去。
到那时，人们不会再受出身，个人能力，天赋，和社会关系的制约，光会平等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到那时，父母，兄弟，姊妹，妻子，儿女……都不如云顶来得可靠。
到那时，每一个决策都会兼顾个人幸福和社会福祉，整个社会的和谐乐章不再是基于私利形成的偶然。
为了“云顶”，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
我的上衣内侧口袋里放着一把手枪。我当然不会对维克多开枪，但我有必要给他一个警告。他想在迈肯做生意，最好离我远一点。
“嘭——”
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掉了下来，我本能地刹车，拿手臂护住头脸。
过了一会儿，世界安静下来，我慢慢移开手，才看清是个广告牌。
这巷子狭窄，仰头看去是满目红砖墙壁，只一侧的房子开了几个通风的小窗。这里鲜少人经过，广告牌放在这里给老鼠看吗？
广告牌把整条路都拦住了，金属框架并没有锈蚀的痕迹，断面很整齐。
不太对劲，我一把握住了枪。
这里离那家酒吧很近了。难道是维克多干的？是恶作剧？
巷子里很安静，我贴墙站着，微微转过身，举起了枪。
“温卡少爷，好久不见。”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我立即转过去。
“终于又见面了。先前远远见着小少爷，便叫我难忘。”
巷子里有点黑，那人点了支烟，借着火光，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叫赫德，是一个军/火商的随从，那军/火商上个月来拜访过派汀先生。
随着烟味飘来的还有alpha信息素的气味。和烟味很像，什么东西烧焦了似的味道。
我握紧了手枪，冷笑道：“带着信息素叙旧，不大礼貌吧？”
“小少爷别紧张，虽说我仰慕您，虽说我是alpha——”言语间有种令人作呕的优越感，“但我年纪大了，是心有余力不足，我不过是想和小少爷亲近亲近，也给小少爷指条明路。”
“可是我为什么要与你亲近呢？赫奇先生？”
我故意叫错他的名字。
“小少爷，你不知道派汀先生为什么要买军/火？船快要沉了，早点跳下来才是正经。”
我笑了：“这么说赫奇先生另有大船？”
“旧贵族早晚要完蛋的。”那人吸了口烟，眯起眼睛，用十分下流的目光看我，“小少爷若是跟了我，我自会为您谋出路。况且小少爷这般模样，就算不是omega，也会得我们老板青睐的。”
我细细地看着他，没做声。
这时，不远处响起警笛声。
赫德走上前来，那股烧焦的气味更重了。他的意图非常明显，他在用信息素威胁我，甚至如果我拒绝的话，他想用信息素压制我。
“附近有警察呢，温卡少爷，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说话？”
我拿枪抵着他，轻轻抓住他衣领：“你我君子之交，就是警察来了，与我们何干？”
眼前的脸笑成一朵皱缩的花。
“要不说小少爷最会讲话，身上明明没味，竟然比omega还甜。”
我一脚踹在他胸前，直接朝天开了一枪。
“你……”赫德摔在地上，捂着胸口，阴狠地看着我，“旧贵族都要完蛋，你这丧家犬居然敢……”
令人恶心的信息素爆发式溢散出来。饶是我用过封闭药，还是觉出一阵强烈的恶心。
枪声把警察吸引过来了，警笛声越来越近。忽然，赫德猛地爬起来，面目狰狞地超我冲过来，手上竟多了一把短刀。
我正要再次踹过去，腿忽然一软。是腿上的伤……不，不对，是信息素。
是更加强烈的信息素，一种湿冷的香味，像被雨打湿的花……
攻击性太强，这样的信息素释放，对alpha来说，也几乎是自毁性的。如果我没有伤口还好……可是我腿上有伤，被这样一刺激，痛得跪倒在地，连枪也差点要握不住。
赫德有同伙，有丧心病狂的同伙。
赫德看出了我身上有伤，他放慢了速度，拿着刀向我走来。
我举起枪：“再往前一步，我就不把赫奇先生当生意伙伴了。”
但是我不能开枪。那枪里只有空包弹，他会发现的。
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我的后脑。不好。他真的有同伙。
“手脚一捆扔进地牢里，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小少爷？我跟你保证，派汀家的人，把迈肯翻出花来，也找不到你。呃……”
赫德脸上令人作呕的笑容忽然扭曲了。
他猛地跪下去，膝盖撞击地面，发出可怕的声响。那信息素……湿冷的信息素好像从我身上开了一个洞，风呜呜地灌进去，可是并不疼。而瞬间，穿过我身体的信息素就聚集成一把剑似的，猛地刺向了赫德。
他抓住自己的脖子，像一只被拎起来的鸡。
身后那人也突然倒地，手枪飞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那信息素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赫德吗？
我站起身，把地上手枪里的弹夹卸了，走到赫德面前，举枪抵在了他的胸膛。即使是空包弹，这样近的距离，也会叫他半死不活。
赫德骤然发起抖来：“警察！警察！！杀人了！！”
我抬脚踩上他小腿，听他惨叫了几声，笑道：“赫奇先生初来乍到，大约还不知道，迈肯的警察，不过是派汀家的家臣。”
说完，我就开了枪，他的身体立刻因惊惧而不断痉挛着，但血流得不多。
我踢开他那个不中用的同伙，转身走出小巷，把枪别回后腰，用衬衫盖住，向面孔熟悉的警察问：“明署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温卡少爷啊。”那位署长看见我，立刻笑开了，“还不是低城的事，这几天闹得厉害呢。大人孩子，人叠着人，为了一点水打得头破血流，谁的心不是肉长的，眼看着，可怜也是真可怜。可是你说咱们有什么办法？现在是什么时期？干净的水不都是优先给拉文斯星？”
“我哥说，已经有一些资源运过去了。”
“希亚少爷心善，可是那点东西……唉，不说这个，我刚刚听见这儿有枪声，小少爷没受惊吧？”署长探头朝巷内望去。
“枪声？我只看见一个倒霉蛋的车胎爆了。”
署长神色一变，将一旁一个小警察一搡：“我就说是爆胎吧？别在这听风就是雨地胡说。咱们迈肯太平着呢，哪来的枪声？混账东西！”
我笑了笑：“那明署长忙，我就不耽误你了。”
…
走出小巷，我抬头又看向云顶。
再快一点吧……
云顶上的“星星”，再快些亮起来吧……到那时，迈肯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了。
然而天空中，仿佛出现赫德那张脸来，那种烧焦般的信息素气味仿佛附着在我身上，让我觉得恶心。
我把随身带着的封闭药又吃了两颗，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打算回学校去。我不大有心情去找维克多谈格斗社的事了。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忽然抓住我，一只手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我刚要去摸枪，手臂就被人攥住，接着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
眼前……是那双熟悉的绿眼睛。
“维克多？！”
他身上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又湿又冷，还有种清冷的甜……非常标志性的味道……
“你……”
刚刚是他……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枪？”
“跟你有什么……”
我推开他，要走，却被他一搡，再次被按住了。
“维克多，我警告你……”
“我问你为什么会有枪？”他提高了声音，脸色很吓人。
“我说了这和你……”
攻击性的信息素太过尖锐，我喉咙里一阵发紧。如果不是封闭药起作用，我现在可能已经动弹不得了。
alpha一个比一个有病。当然……除了希亚。
算了，算了。他毕竟是维克多，毕竟不是赫德那种货色。他毕竟……是让我心怀愧疚的人。
“希亚送我的。“我说，“空包弹。吓唬人罢了。你想看吗？”
他按着我，手摸到我腰后，把枪拿了出来。
我很讨厌被alpha碰到，但面对维克多，我只能忍耐。
他打开弹夹，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些。
“你一个学生，要这种东西吓唬人？”
“你不是看见了？刚才就有人要欺负我。”
“你预料到会碰到那种垃圾？”
“……”
他低头略一思忖，忽然笑了：“哦，原本是来找我的？所以这支枪，原本是用来吓唬我的？”
他把枪一横，还给我：“小少爷，你想吩咐我做什么呢？”
“……是你让我来的。”
他眼里含着笑：“我只说想找我的话可以来这里，选择权在你，怎么是我叫你来？走吧，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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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说，若不恼恨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弟兄、姊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
——《路加福音》，也有人翻译成“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
本文中所有出自宗教典籍的内容只是对字面含义的粗浅引用，不深究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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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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