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悄至

　　可永远都是这样，一个人在脑海里过滤过好几遍的话就是没能说出口，最后化作一道呼吸，或是终止话题的沉默和笑容。

　　不远处住宅楼里，出来一个端着冒了尖衣服的盆的中年妇女，见她放在阳台上，拿出衣架，再挂上去，一连串动作，熟练而又充满节奏。

　　林悄紧盯着，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无聊地游戏中，她在数晾了多少件衣服。

　　他也没再说话。

　　就这样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脚都快要站麻了，林悄想换个姿势或是不这么站着了，又或者去哪儿坐着。

　　只要不与他待在一处总归是要平静一些。

　　运动会在一天天期待中来临，整整三天，并且一结束隔天正好放大周末假。

　　运动会三天统一穿校服，才晓得是整体有规矩，依旧要上晚自习和早自习，读书学习嘛，是不可能的了。
　　长跑一般安排在第二天，第三天基本上是篮球赛，第一天会进行50米。

　　徐向初胸前贴着4号号码牌，她已经在起跑线上准备着了，校园广播是激昂的呐喊助威的加油稿，跑到两边紧凑着站着班级同学。

　　林悄在人群里被推搡着左右摇晃，她目不斜视地只看着徐向初一个人，她目光坚定，始终目视着前方，身上那一套运动装是为了这次运动会特去买的。

　　耳边充盈着加油两字，林悄细微地声音早就被淹没了，但她总有一种确信，徐向初肯定能拿第一。
　　“砰——”

　　指令枪对着天空发射。

　　同时起步，在开局一两步差距就已经被拉来了。
　　果然，领先的是徐向初。

　　林悄姗姗来迟，在终点去找她，由衷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待第二组第三组跑完以后，裁判处开始统计成绩。
　　“你不去看看？”林悄问她。

　　“第一名是我。”徐向初扬起一边嘴角，整个人散发出来的自信比阳光还热烈。

　　林悄是信她的实力的，可始终没有什么能够证明总归觉得空空的。

　　待结果还没送到广播站那儿通报，团团围住的人由里倒在，把一二三四名都先一步说出来了。

　　“第一名高一四班徐向初。”有人喊出来，接着把剩下的名次都报出来。

　　林悄跑向徐向初，眉开眼笑：“你是第一名。”

　　“参加比赛，就得给自己下个赌注。”徐向初笑。

　　林悄突然看向她，眼里饱含疑问：“那明天的3000米呢，你有底吗？”

　　“不知道，”徐向初说，“明天不就知道了嘛。”

　　她语气轻松，林悄却看到那转瞬即逝地飘忽不定地眼神。

　　池然作为体育生直接到最后才把项目定下来，剩下什么他就报什么。

　　5000米和扔铅球，体育老师说他的底盘稳，还有篮球赛。

　　“咱们班不错吧，下午继续加油。”上午的项目已经结束，高一四班拿了三个第一名，老罗依旧拿着保温杯，笑盈盈地说道。

　　同学们此时一圈一圈围着他，有些敷衍地配合了几句，关键是食堂已经开始出餐了，再去晚了就得排队了。

　　不时都会有同学去翘首以望那个冒着白烟的方向。

　　“好了，吃饭，睡会儿午觉，下午打起精神来。”老罗做了一个加油地手势。

　　谁知下一秒，纷纷往一个方向跑去，传来悠扬的回声，“知道了”。

　　男女生长跑定在了运动会的第二天下午，林悄早早地准备了水候在了跑道边。

　　“等会儿别跟着我跑啊，”徐向初扯了扯胸前的号码牌，语气带着嘱咐，“你那体虚可受不住。”

　　林悄笑笑，提起自己准备的水，在她面前晃晃，“我就站着。”

　　她开始活动手脚，林悄一直默默在她身边，突然她带着一丝疑问问她：“你不给我加加油？”

　　“重在参与。”林悄淡淡地说道。

　　徐向初笑出声，“你不会是怕我在半路上晕倒吧。”

　　“没有，没有。”林悄连声否定。这话不能随便说，一说一个准。

　　林悄凝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勾着笑。
　　“在终点你会看到只想看到的人。”林悄偏头，将视线落在了跑道对面人群里那个高个子男生。

　　徐向初侧眼只晃了一眼，根本没有仔细去看，她朝着跑道走去，站在了4号跑道起点处。

　　林悄左晃右晃，总算是找到一个缝隙，她借机卡进去。

　　“挤什么。”一旁的同学睨她一眼，拉着一张黑脸。
　　林悄连忙退出来，礼貌性地笑笑。

　　“一会儿就散开了。”池然抄着手走过来，不咸不淡地说道。

　　林悄退出来只觉得踩到什么东西，她又如惊弓之鸟一样转了一个方向，在惊慌之下并未察觉到说话的是池然，她低着头道了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他淡淡地说，“要我帮你提吗？”
　　林悄立住身体这才缓缓直起腰，正对上他看向她时的眼神。

　　池然伸出一只手，想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见她呆愣的眼神，又动了动手示意。

　　“不用，谢谢。”林悄冷冷地说。继而转身看向跑道，徐向初已经一圈了，她没有落后但也不是前锋。
　　池然放下手，与她平行站着。

　　“你刚才跟她在说什么？”他突然问她。

　　林悄仰起头，借着看跑道好避开池然的眼神。余光中仿佛暗下来，他稍稍凑近，低吟着继续说：“分点儿注意力给我。”

　　他像是兀自叹了一口气。

　　林悄一惊，紧了紧塑料袋，说：“就是加油的话。”

　　“什么加油的话？”池然不给她说话的间隙。

　　“就是，”林悄愣了片刻，不知道他说的哪一句，所以随便现编了一个，“就是输赢没关系，坚持下来了也是另一种胜利。”林悄这是理直气壮地在扯谎啊。

　　池然不留余地地笑她，眼睫微动，毫不犹豫地直接拆穿，“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什么？”林悄惊讶，突然看向他。

　　“在终点你会看到只想看到的人。”他重复着这句话，连一个字都没错。

　　林悄大脑空白，一时间都快忘了这句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还以为他是在对她说。

　　“这场完了就是男子组，”池然说，“你不得喊两声啊。”

　　“喊什么？”林悄问。
　　“加油啊。”他无奈道。
　　“会的。”
　　“会什么？”
　　“会喊加油。”
　　“然后呢。”
　　然后……
　　“我在终点等你——”
　　“给你水。”
　　“……”

　　“怎么样，没想到我还能拿个名次回来吧。”徐向初冲向终点直接跪在了地上，声音脆弱得像是残花败柳，好似一丝微风都能让她倒下。

　　林悄扶住她，一直闭口不说话，好让她安静的休息会儿。周围跑完全程的运动员们全都被人扶着，双脚软到几乎被人拖着走。

　　两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林悄给她水也没喝，她就这么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她只能将此认为是用力过度，大脑放空。

　　过了好一会儿，跑道上的人又重新围了起来，男子组长跑已经在做准备了，林悄扬长身躯，用视线拨开人群。

　　“想来想去，我还是得喜欢他。”徐向初低吟道。一旁的林悄心思暂离，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突然徐向初站了起来，林悄敏锐地察觉到也跟着站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她。

　　“走。”她声音的清透又回来了，拍拍屁股，语气轻松，“加油去。”

　　林悄对于她情绪上的迅速转变完全跟不上，呆呆地点点头。

　　徐向初拉着她在外围东瞅瞅西望望的，本来有好几个空隙可以进去的，偏偏徐向初当做没看到，不知是因为刚刚跑完3000米还没缓过来还是有心事，她一脸的兴致缺缺。

　　“累的话就休息，我们班这么多人在加油呢。”林悄柔声说道。

　　“那行，”徐向初毫不犹豫，身子已经侧向另一边，“记得把我的那份喊出来。”

　　林悄顿了顿，才明白她说的是加油，笑笑说：“好。”

　　然而口头上答应得头头是道，真到了那时候，她站在中间，不停地咽口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身边的人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班级呐喊加油，还有不停穿梭在操场中间来回跑动。

　　又是一阵扯着嗓子的吼叫声，林悄顿觉太过刺耳，只想着稍稍捂住耳朵一点儿，可又想想，本是比赛常事，此时有这样的动作未免太过突兀，所以抹杀在了摇篮里。

　　声音仿佛是跟着运动员的体力来的，最后半程，加油的人少了大半，林悄总会在遥遥看见池然要转弯跑过来的时候她会刻意地避开视线。

　　各班的领导人在传达消息，都在说已经是最后几圈了，让他们别说话，别给运动员压力。

　　林悄在避开视线的间隙，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事可做，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被认为是刻意为之。

　　操场边上的铁栅栏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却在一个角落聚集了一群人，她眯着眼睛看，又凑近了些。

　　外面的小摊贩此时正拿着白色打包盒在卖烤串。
　　没人吆喝，也没人争抢，显得相当和气，双方完美地配合，就是为了不引起学校领导的关注，这是他们共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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