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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言风语
唐舒砚跑回宿舍,把购物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拿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回到宿舍了。”
母亲语重心长地说:“俏俏,你是个女孩子,时刻要记得自尊自重自爱,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妈,我记得的,也从没做过不自尊自重的事情。”
唐舒砚认同母亲的观点,女生应该时刻记得自尊自重,自爱她还不懂,但她想,如果做到了自尊自重,某种程度上算是自爱吧。
“你真记得才好,我还有事,先挂了。”母亲说。
母亲最近的叹息声越来越多了,唐舒砚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进入叛逆期,她的叛逆期似乎比同学们要晚一些。大部分同学是初中进入叛逆期,中考前“改邪归正”了,如果她现在进入叛逆期,什么时候才会“改邪归正”呢?难道是高考前?那也太可怕了。
“舒砚,舒砚,24班的唐舒羽是你妹妹吗?”徐慧敏满脸兴奋地冲进来问。
“嗯,是啊,她是我妹妹。”唐舒砚回答。
徐慧敏赞叹地说:“她可真漂亮!大家一致评选出的校花,气质特别像优雅女神赫本。”
“谢谢夸奖!她学过七年芭蕾舞,习惯保持良好的体态,气质看着与一般人不同。”唐舒砚笑着说。
徐慧敏问:“你学过吗?”
“我没有学过,我小时候像个男孩子,喜欢球类等运动项目。”
“真可惜!你跟她长得八九分像,但你俩气质完全不同,如果你也学跳舞,肯定比现在更漂亮。”徐慧敏惋惜地说。
“谢谢你夸我漂亮。”
唐舒砚以前听惯了两姐妹之间的比较言语,她和妹妹都不喜欢,可嘴长在人家身上,不喜欢也得听。这三年听得太少,突然听到还真有点不习惯。
徐慧敏睁大眼睛看着唐舒砚,似乎在说:“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唐舒砚笑而不语,从行李箱里拿出拖鞋,换上拖鞋,爬到上铺,放下蚊帐,面朝墙壁,把心形礼盒打开,又数了两遍,确实只有49颗棒棒糖。
49是什么意思?七七四十九?
她忽然想到出去的时候吃了一颗,回来的时候她和宋明诚一人吃了一颗,也就是说他原本准备了52颗糖,可不知为何拿出了三颗,于是变成了49颗。
他究竟是想送52颗,还是49颗呢?
“你在看什么?”
忽然,一颗头伸出来,搁在床边护栏上,把唐舒砚吓了一大跳。
“棒棒糖?你这么大的人,还喜欢吃棒棒糖?”徐慧敏说。
唐舒砚连忙把盒子盖上,转过身去面对徐慧敏,顺手把盒子推动身后说:“是啊,我喜欢吃棒棒糖。”
“心形盒子,男朋友送的?”徐慧敏笑得贼兮兮地问。
“不是,一个哥哥送的。”唐舒砚回答。
徐慧敏穷追不舍:“什么哥哥?堂哥,表哥,还是情哥哥啊?”
“我可以不回答吗?”
唐舒砚不喜欢没有分寸感的提问,她和徐慧敏还不熟,即便以后会熟悉起来,她也不愿意向任何人倾诉她和宋明诚的感情。
徐慧敏一点也不识趣,继续调侃:“不回答就是情哥哥咯。”
“你说是就是吧。”唐舒砚用被单把礼盒埋了,下了床,她实在看不了头挂栏杆,怕晚上做噩梦。
徐慧敏追着问:“谁?我们学校的吗?”
唐舒砚恨不得直怼“关你屁事”,可想着室友日日夜夜相处,只得勉强露出微笑问:“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看书?我很少看课外书,我爸妈不让看,浪费时间还影响视力。”
“名著也不让吗?”
“老师交待的阅读书籍可以看,不过都是中学生专版。”
唐舒砚和徐慧敏聊了一会儿闲话,覃丽香洗完澡出来了。
见徐慧敏有了聊伴,唐舒砚拿着方木凳,走到后阳台坐下,捧着一本《唐宋传奇集》,假装看书,其实她脑海里一直在回想与宋明诚的点点滴滴。
此时,唐舒砚冷静下来,她不敢触及“爱情”有关的字眼,她把一切停留在话语和动作本身,她也不敢揣测宋明诚话语背后的含义,她觉得自己数糖的行为太可怕,似乎母亲的指控是对的。
唐舒砚不愿深想,自责似乎也无济于事,信手翻了几页,恰巧翻到《霍小玉传》,遂埋头看书。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她小声地朗读书中的句子。
“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不觉悲至。”
念到这里,唐舒砚忍不住猜想故事的结局一定是悲剧,“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是更古不变的故事内核,但无色者可能连最开始的爱也没有。
唐舒砚想自己是幸运的,她遗传了爸妈的美貌,可她又是不幸的,妹妹比她更漂亮,如果不是双胞胎,她的不幸要少得多,正因为是双胞胎,她的不足就被夸大了。
只要她和妹妹在一起,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喜欢妹妹,似乎宋明诚是唯一的例外,可她已经三年没跟妹妹站在一起了,明天她又要跟妹妹站在一起,接受大家的比较、评价和选择。
唐舒砚甩了甩头,不让自己想下去,她不能把责任推给妹妹,别人的错误,不该由她和妹妹承担。
她继续看书,看到霍小玉提出的八年之约想到了自己与宋明诚单身三年的约定。
读到“生自以愆期负约……欲以回避。”之句,心中大骂李生懦弱无能、卑鄙无耻。
及至霍小玉赌咒发誓要报仇:“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唐舒砚放下书,感概万千,终究书本有它的时代烙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李益的妻妾有什么过错,她们又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却要承受冤魂的侵扰。
天色渐晚,唐舒砚拿着方木凳回到房间,徐慧敏相约去食堂,宿舍三人一起去吃饭。
路上,徐慧敏一直在讲她从各个宿舍听来的八卦,有个自来熟的人倒是不担心冷场,她一个人能顶替一个八人宿舍,并且话题转换自如,她甚至不需要唐舒砚、覃丽香回应。
第二天上午九点,学校在广场举行军训开营仪式,副校长在台上讲话,大意是中考已是过去,进入二中一切归零,从头开始,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一千五百多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广场上,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一,唐舒砚是30班女生列最后一个。
唐舒砚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唐舒羽,妹妹是24班女生列倒数第二个,妹妹确实很显眼,身高不是主要原因,而是妹妹的气质独特,她就像一众群演中的女主角,身姿挺拔、漂亮优雅。
午休的时候,徐慧敏带来另一个传闻,“舒砚,舒砚,你妹妹唐舒羽差点进了实验班,她与我们班最后一名同分,据说因为你,老师没要她。”
唐舒砚震惊万分,她完全懵住了,茫然不知所措,跌坐在秦楚楚床上。
秦楚楚嘲讽地说:“笑话,这种荒谬的传言你也信?即便总分相同,学校偏好理科,唐舒羽数理化成绩不好,进不了实验班,跟俏俏有什么关系?”
唐舒砚听到秦楚楚的声音,连忙起身,嘣的一声,太急了撞到床板。
她捂着头顶,痛得眼泪直流。
秦楚楚埋怨徐慧敏说:“你看你,把俏俏给吓得。”
唐舒砚扯嘴角露出微笑说:“我没事,我们快上床休息,下午还有训练。”
徐慧敏、秦楚楚怎么认为并不重要,妹妹怎么想才重要,如果妹妹认定是唐舒砚的过错,那么传言就变成了现实。
随着两人渐渐长大,长辈老师同学的比较无处不在,唐舒砚和妹妹之间一直存在某种隔阂,直到妹妹出事之后,妹妹再也不理睬她。
互不接触使得隔阂越来越深,原来只是小小溪流,轻轻一跃能够跨过,现在已成为大江峡谷。
任何一点误会都会加深隔阂,更何况是分到实验班、平行班这样的大事。
唐舒砚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一直没睡着,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主动权掌握在妹妹手中,她无力改变现状,也害怕做多错多刺激到妹妹。
晚上,唐舒砚同宋明诚打电话,聊了一下军训的感受,挂电话前她迟疑了一下问:“如果总分相同,怎么排名呢?”
宋明诚回答:“二中高一采用高考理工类排名方式,总分相同按单科成绩排名,顺序依次为数学、外语、语文和理综。”
唐舒砚听了这话,心里安定下来,尽管真相并不重要,可它毕竟还是真相。
“俏俏,你担心入学摸底考?”宋明诚问。
“嗯,有一点。”
唐舒砚承认自己有私心,她不想在宋明诚面前提妹妹,因为他似乎有点眼盲,好像看不到妹妹,如果她提多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也许可能会喜欢上妹妹。
“尽力就好,结果并不重要,它只是检验你过去的学习成果,往后三年努力学习,大学继续做我的学妹。”
“你似乎已经料到我考不好。”
“俏俏,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你中考成绩太好,现在年级第二,难道摸底考要得第一吗?你以前又没参加竞赛培训,摸底考题更像初中竞赛题,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排名下降是一定的,差别是几十名还是几百名。”
“几百名?”
“有的,每年都有学生全A+考进二中,入学摸底考到四五百名,从此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俏俏,我相信你,但万一你没考好,也要摆正心态,一次考试算不得什么,学懂知识、过好每一天更重要。高考也不是竞赛,只要你学懂书本上的知识,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嗯,我也相信自己。难以想象什么事情会让我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我是心里再难受也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和好好学习的人。”
唐舒砚忽然想到了秦文泽,三好是莫秋彤的嘱咐,后来成为秦文泽与唐舒砚的约定,他让她无论何时要记得三好,做到三好。
“希望永远不会出现那样的事,你会一直乐观积极向上。”宋明诚说。
“这段话比我小说里的男主角差点意思。”唐舒砚笑着说。
宋明诚笑问:“如果是你小说里的男主角,他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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