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和坏天气

　　待程荫天拿着伞出门后，宋煜祺没忍住，用手肘在宁清涵的腰腹上拄了一把。

　　宁清涵：“？”

　　“狗东西。”宋煜祺越想越气，又伸腿踹了他一脚，随后径直将桌肚里的牛奶和礼物掏出，放在程荫天的桌面，勾起自己的书包带，转身离开。

　　“不是，你们这天天一来一往地送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谈恋爱呢。”宁清涵连忙跟上。

　　“你脑子里除了些情情爱爱的还有什么？”宋煜祺嗤笑道。

　　“还你俩怎么回事？”宁清涵一把勾住他脖子，朝他挤眉弄眼。
　　“什么怎么回事，不挺正常吗？”

　　“哪特么正常了，以前谁特么不知道你从来不搞这种虚头巴脑的，现在还每天研究什么牛奶好喝，什么东西好玩，你真是闲得慌。”

　　“哦，是吗？”宋煜祺没打算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
　　第二天早上，程荫天在家门口换鞋的时候，偶然抬头一看，眼前的玄关处有一把陌生的伞，她拿起，仔细端详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开学那天公交车上，宋煜祺塞给她的那把伞。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连忙光脚跑进屋，在家里几处常放伞的地方，寻出宋煜祺的几把伞。

　　额，几回下来，她家的伞多得有点不像话，也幸亏宋煜祺自家有个店铺，要不谁家备着那么多伞。

　　书包不够塞，她又找出一个大的塑料袋，一股脑地把几把伞全塞了进去。

　　六点多，到了教室，她的桌面依旧摆了瓶牛奶，嗯，口味是之前没有送过的芋泥味，还有一个蜡笔小新毛绒玩具，而便签变成了冷笑话——

　　-你知道奥特曼的家乡在哪吗？
　　-在哪？
　　-在东北
　　-为啥？
　　-因为“额滴家（迪迦）在东北~”[1]

　　宋煜祺像往常般利用早自习前的空档补觉。

　　程荫天放下巧克力和书签，以及一个状似狗屎的毛绒玩偶，又把拎过来装满伞的袋子，轻手轻脚地挂在他桌子旁。

　　“荫天，婉宁——”谢昕彤突然在门口招呼，“快出来看，有彩虹！”
　　周婉宁连忙挽着程荫天的胳膊出去。

　　此刻，阳光透过云隙洒下，斑驳光影在湿润的地面上跳跃，而在远处，一道彩虹悄然出现，横跨在天际。

　　谢昕彤问：“在彩虹下，咱仨拍个合照？”
　　周婉宁微笑点头，而程荫天掏出自己的手机，谢昕彤接过，调整摄像头的角度，正好把她们都包含进画面。

　　照片上面，阳光透过彩虹的每一段，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而在正中，三个女生神态不一，却异常和谐。

　　“给你单独拍张吧？”谢昕彤提议，“彩虹下的程荫天。”

　　在近一个月的相处中，谢昕彤隐约猜到程荫天的爸爸生病了，而她每天在繁重课业的空隙偷摸地挤出时间来做手账，是为了让她爸放心。

　　“好呀。”程荫天没有拒绝，以为谢昕彤仅是随手一拍，却没想到她把宋煜祺叫了出来。

　　宋煜祺随手指了个位置，让她站好，而他弯下腰，手机镜头被微微仰起，从下往上对准了程荫天的侧脸与身后的景色。

　　看着屏幕里的人，他愣怔起来，向来只爱拍自然的他，头一次切身领悟到拍人物的魅力。

　　程荫天若有所思地看过去，正好瞥见他透过屏幕凝视的目光。

　　女生侧立回眸，脸庞透亮，发丝微微凌乱，身后，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天际。
　　男生微微俯身，仰起脸，漆黑的眸子盛着整个晴空的倒影，角落映出眼前的身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取景框里的光影模糊了焦距。

　　恍惚中，指尖按下快门，手机定格画面。

　　*
　　突然，温煦从身后出现，轻咳一声，扫了他们几眼，而后手摊开。

　　宋煜祺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一藏，故作镇定地望向别处，嘴角却绷得紧紧的。

　　“嗯？”温煦挑眉，提醒：“手机。”
　　宋煜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刚想辩解，程荫天就利落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拍在温煦手心。

　　转头看见宋煜祺一脸不爽的样子，她拍拍胸口，说：“放心。”

　　宋煜祺别过脸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不是我手机。”

　　见状，温煦朝其他人挥手，示意他们先回教室，唯独把程荫天留下。

　　温煦垂眸看着程荫天，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把玩着手里的手机，“你说，我是没收还是不没收呢？”

　　程荫天眨眨眼：“害，咱两谁跟谁，是吧？”

　　温煦嘴角微挑，“我要是非得没收呢？”

　　“哦，我们就绝交！一个月不讲话。”程荫天假装严肃，威胁道：“我还要告诉我们班同学，温老师的八卦。”

　　“比如呢？”
　　“你十四岁那年踩到狗屎，还蹲下去闻鞋底的时候，不是被我们偷拍下来了嘛，照片当时说是被你拿走了，我们还有底片。”

　　“无聊。”温煦语气无奈，“谁信啊？”

　　他把手机还给她，警告：“低调点，没准下次我就真没收了。”
　　又在程荫天抬脚离开之前，扯着她衣领让她止步，问：“你真有？”

　　程荫天朝他挤眉，“你猜？”
　　“你给我小心点。”

　　回到教室，对上谢昕彤他们担忧的视线，程荫天抿紧嘴唇，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

　　“赔你的。”宋煜祺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扔在她怀里，语气硬邦邦的。

　　程荫天推回去，“我不要。”

　　宋煜祺拧着眉，“你嫌我用过的？那只能明天还你一个新的？”
　　“...”程荫天无语，“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大几千的手机说送就送。”

　　谢昕彤：“那是，你看人家都不用壳，要是我有手机，恨不得保护地好好的，就怕摔了。”

　　程荫天点头，然后突然眼睛亮起来，朝她们嬉笑，两手的五指聚拢，像小鸡啄米般一开一合，并慢慢向下，又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他们面前甩了甩：“铛铛铛——”

　　谢昕彤狠狠舒了一口气，倾身搂着程荫天，“吓死我了。”

　　宋煜祺问：“还你了？”
　　程荫天得意道：“昂。”
　　“为什么？”宋煜祺难以置信。

　　程荫天被谢昕彤勒得紧，动弹不了，只能朝宋煜祺招手。

　　宋煜祺下意识附身，靠近她，程荫天觑了一眼周围，神情一凛，嘴唇微张，刚要说什么却陡然顿住——

　　宋煜祺被吊足了胃口，不由更凑近些，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却听她道：“谁让我看着就像是好学生呢。”

　　宋煜祺梗住，掀起眼皮，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出口讽刺：“哪像？”

　　“方方面面。”程荫天扬眉。

　　他嘀咕：“我看着也像啊，以前还不是照旧没收。”
　　“你确定？”程荫天发自内心的震惊。

　　“我不像？”
　　程荫天拖着下巴打量，“不太像。”

　　宋煜祺冷哼一声，气愤地架起一本书挡在自己面前。

　　程荫天伸手轻轻推开书，正色道：“诶，我瞎说的。”
　　接着语气一转，有些认真，“我和温煦认识，挺熟的。”

　　宋煜祺翻了个白眼，“这理由不如上一个靠谱。”

　　程荫天一脸诚恳地回应：“真的！”

　　见他还是愤愤地不搭理自己，她索性也不搭理他，头转回去，嘴里嘀咕：“对呀，我和温煦很熟，你上次不是见到了嘛，比和你熟呢。”

　　话音未落，忽地，程荫天的发梢被人扯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头，余光瞥见那只手指的主人正不爽地看着她，眼神中还透出一丝不容忽视的惩戒意味。

　　*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最近某论坛发布知识竞赛，要求在限定时间内完成100道题，范围涵盖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其中，前十名的奖品则是一套1984年唐代名画主题邮票，而参与奖是与之主题相的簪花仕女纪念勋章，

　　而周婉宁日常癖好就是搜集邮票和各种勋章，这次论坛竞赛的奖品，恰好是她心心念念却一直没能入手的一套纪念邮票。

　　为此，王浩然可是煞费苦心，天天磨着周边几个有手机的人，拜托帮忙参加一下这个竞赛，并再三嘱托不要让周婉宁知道这件事。

　　反正参与就有勋章，所以程荫天和谢昕彤在自习期间，两人合作，花了十几分钟飞快做完这100题，但是由于两人能力有限，大部分题目都是ABCD瞎填，按照猜题的铁律，所以选BC居多，或者三长一短选一短，三短一长就一长，奇奇葩葩的选择也要必选上。

　　点击交卷后，屏幕弹出：谢谢参与。

　　随后将邮寄地址填好，两人便拿出试卷做。

　　程荫天转着笔，突然想起婆婆的事，便下意识转头看向宋煜祺的方向。

　　他正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边，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锁骨若隐若现，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散漫劲儿。

　　——后印象派代表画家有哪三位？
　　指尖轻点C，梵高、塞尚、高更。

　　——“赤道之国”指的是哪个南美洲国家？
　　选D，厄瓜多尔。

　　——《楚门的世界》结尾，楚门走出摄影棚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选A，假如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划拉屏幕，时不时还打个哈欠。

　　程荫天猜到他知识储备很多，毕竟他的阅读量、阅片量的确很大，但直到此刻才真切意识到他的知识量有多惊人。

　　她突然起了较劲的心思，所以待他提交后，戳了戳他手臂，问：“你知道汤家凤是谁吗？”

　　宋煜祺刚做完100题，还沉浸在竞赛的思维惯性里，闻言明显怔住，他眉头微蹙，在脑海里翻找半天，也没想起这姓汤名家凤的人物是谁，随即摇了摇头。

　　程荫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个著名考研高数老师。”

　　“？？”宋煜祺一脸懵逼，“谁？”

　　程荫天又问：“你知道张宇吗？”

　　宋煜祺摇头。

　　“李永乐呢？”
　　宋煜祺还是摇头。

　　“余炳森呢？”
　　宋煜祺坦诚：“不知道。”

　　程荫天撇嘴，“这都不知道。”
　　宋煜祺反问：“你知道？”

　　“我知道啊。”程荫天理所当然道，用鄙视的眼神轻飘飘地扫着他，“这些都是考研数学各科很有名的老师。”

　　宋煜祺气笑了，松松垮垮地往墙上一靠，双手抱胸，“我需要知道吗？”

　　“怎么就不需要了？”程荫天挑眉，“今后指不定你考研需要他们呢。”

　　“老子不能不考研吗，保研不行吗？”
　　程荫天嗤笑，“还保研，你先考上能保研的大学再说。”

　　说完，瞥了一眼长得就像“不学无术”的宋煜祺，轻叹一口气，拿出手机，“诶，算了，我就做回好事，帮你爸妈督促你学习吧。”

　　随后，翻出百度云，给他分享了汤家凤老师著名语录，“你没事多听听。”

　　指不定就在某个瞬间恍然大悟，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

　　界面提示收到，宋煜祺就好奇地、迫不及待地点开链接，拿出蓝牙耳机，选择播放。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道突兀的声音撕裂教室的寂静。

　　本来安静得只有写字声的教室里骤然响起——

　　你怎么睡得着的，你这个年龄段，你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有点出息没有...

　　全班“唰”地回头，几十道目光齐刷刷钉在宋煜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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