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长

　　原尧和程屾在里头旁若无人地星星月亮，玉子和思悦在外面冷风吹。

　　在二人打扮得特务一样从里面出来前，玉子和思悦正对着望江门口一棵好大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闲聊，一边用脚尖抵着它沧桑的树干，一边对着它吞云吐雾。

　　“原尧每次谈恋爱都整的挺大动静的，第一次谈个高中学长，别人在网上喷她早恋，原尧当时大号上号和人对线，说什么‘我这种大明星就应该早点开始谈恋爱，这样才能有更多人有机会谈到我，你懂个蛋你懂’，诸如此类。”

　　“后面她的社交媒体账号就被我们收了，但她还是会偷偷开小号和别人对骂，骂了就算了上来就说什么‘我是原尧我肯定骂死你……’之类脱马甲的事，然后又被我收了。等实在被收没了就去买号，巅峰时期我手里有十几个她的小号。”

　　“第二次谈恋爱谈了个女的，不用说了，国民天后大方炫耀女友，又是一个大动静。话筒递到嘴前的时候直接激情对上去说什么‘谈男谈女不是谈，你嫉妒我男女通吃吗’，当时对的还是一个官方媒体，我都怕第二天上头文件下来要我们回避，以后不许再出来活动就好了，结果也还好，无非是一些媒体开始疯狂挑她刺儿，虽说她的社交媒体账号基本在我手里，但终归还是受到一些影响。”

　　“后面跑出去的五年，给我感觉原尧成熟了挺多，我还以为这回能老老实实的要不是回来干活要不就真安稳谈个恋爱，毕竟之前大风大浪也都经历过了，下次应该不能再有更大的风浪了。”

　　“嗯，然后谈了个颜霸男顶流，把微博都干死了。”思悦跟上，二人无言对视一眼，了然于心，都狠狠吸了口烟，所有想说的都吐成了烟圈藏在风里了。

　　透过烟雾见到原程二人像是鬼怪名场面逆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出来时，玉子才觉得今天总算是要过完了。

　　“回家还是回酒店？”

　　“回家吧。”原尧回答。

　　玉子舔了舔后槽牙，扯出一个笑容。

　　“回吧，我再抽一根。”

　　“要我送……”

　　“不用，让他们自己喊代驾回去，这两人再坐你车回也太明显了。”玉子喊停思悦，手撑着老树重新咬上一根烟，叹气。

　　“你也跟那边通声气吧，不是一会可能也就明早，公关准备着吧。”

　　回去的路上程屾执意要牵着原尧的手，代驾的司机从车库开出少爷的库里南，发现后排少爷正跟娇妻似的窝在一位长发女生的怀里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生怕自己错过什么豪门秘辛。

　　丝毫没怀疑后座包裹严实的二位可能是微博热搜中心。

　　毕竟谭州这种少爷小姐爱来爱去很爱很狗血的事每天都能上演。

　　一开始目的地是原尧家，然而才开到小区外的那圈路上就发现车位停得密密麻麻不说，抬眼望去多的是狗仔扛着长枪大炮在蹲点。

　　原尧几乎可以想象如果她家的灯猛地亮起的瞬间，外面那群娱记估计能把快门按成冲锋枪。

　　程屾也想到这点，于是张嘴报了个新的地址，原尧在脑子里翻了半天，才大概猜到可能是他之前说过的那台城西小高层。

　　脱鞋进去后的第一感受，虽然简约但是对程屾而言有点太成熟了。黑色主色调的线条家居，很难想象大学时期的程屾一个人住在这，总感觉是两种风格迥异的存在。

　　她印象里那群年轻大学生，尤其是家里有实力在大学期间买房的，多半是影音设备拉满，外要装一个极其享受的游戏房，电脑键盘音响各类都是那种发光的酷炫机械风，可能还会有一墙高达或者手办之类的，总之该是那种样子。

　　绝对不会是像程屾这装的跟个酒店似的，人味淡不说还过于成熟。

　　大致扫了眼后原尧又一次煮上了醒酒汤，这回程屾不在屋子的另一头，反倒像个跟屁虫似的站在开放式厨房的边缘，懒懒倚着，原尧喊他去餐桌坐下也不听。

　　最终原尧先落了座，程屾才在一侧坐下，任由她替他舀上一碗热腾的醒酒汤，安静地喝着。

　　原尧看了他一会，在无聊之中掏出手机继续刷微博。

　　大概是技术人员抢修了一天，晚上的微博终于流畅起来，相比早上狗仔不断跟进，此刻更多是超话和广场上各种吃瓜人群的互喷和对骂。

　　有的说“去密码狗屁的顶流男星，我们原尧出道十五年，谁高攀谁谁心里没点数吗？”

　　“出道十五年还来沾边小鲜肉，什么老牛吃嫩草心里没点数吗？”

　　“楼上我也是河南的你小心我现在开始接同城代打的单子。”

　　……

　　看上去火药味挺重啊……

　　原尧打开搜索框输入“不被粉丝祝福的明星情侣是否能走得长久……”

　　页面正在加载，程屾递过来一个空碗，她自然而然接过开始添第二碗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家伙自己有手，砂锅也就在眼前，使唤起她来倒是顺手。

　　“玉子和我说他们准备了两版公关，如果你现在反悔也可以完美公关了，只把这次当成一种对家买黑炒作，反正热度也引来了一波不小的流量，不算是太坏。”

　　砂锅里还剩一些，原尧伸了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舀着，因为感觉自己嘴里也有股不轻的酒味。

　　“反悔什么？”程屾却在此刻放下勺子，连名带姓地喊她来打断她的行为。

　　“原尧。”

　　“关于喜欢你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反悔过，或者说我反不反悔不造成任何影响。”

　　“从我小的时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像是把一把盐撒进了大海，海水已经那么咸了，我撒的这把盐就像蚍蜉撼树，唯独能证明的只有那片海水的确该是咸的，在主观意识上确认了一件实事而已。”

　　“我喜欢你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道路，沿途有很多人同行，但只有我会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如果你让我回头，来时路也是喜欢你的路，于我而言往前往后都是那样，所以不要劝我，也不要劝你自己，好吗？”

　　“你说你惩罚了我，也认下我对你的惩罚。你刚走的那两年，我的确怨恨过你，凭什么随便谁都拥有喜欢你的资格，都可以陪在你身边，我只是表达了我的喜欢，换来的却是断崖式的冷处理。我第一次喜欢人，对象是妈妈朋友的孩子，是天天陪在身边的姐姐，更是万人注视的大明星，这些是我可以选择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么多年来，我用尽一切办法走向你，每一步都作数。你说我成绩好怎么不走文化，其实我表演也很有天赋吧？不然怎么连亲口说出了喜欢你这件事还被当成玩笑？我去艺考，想和你身处一个圈子，我找了专门的表演老师，声乐老师，播音老师，什么身份都行，只要能和你挤进一个圈子里，只要能靠近你更多一些。在你不回家的那些日子里，我晚上去上课，周末去上课。”

　　“半道出家，也不是什么年少成名的天才，所以我也没办法和你一样放下文化课，我的高中，充斥着各种高压，一方面好的成绩可以是你和你朋友骄傲的点，是我接近你的绳股，同时还要去学各种专业技能，一遍一遍对着镜子镜头模拟，还要藏住对你的喜欢对sia的嫉妒。”

　　“我的来时路比你想的辛苦，原尧，我一路走来……”

　　“我没有抱怨，我也不是想让你愧疚或者可怜我，我只是想说，我好不容易走到你身边，现下的一切是我努力了很久的结果，不要替我放弃，好吗？”

　　“我喜欢你，原尧，我爱你。”

　　言至于此，时间失去了丈量的维度，温度不再有合适的比拟。

　　程屾的眼眶，鼻翼，甚至耳尖和脖颈都透露着隐忍的红，他微微前倾着，即使台词功底扎实，说到后尾也难忍丝丝哽咽。

　　然而那湿漉漉的眉眼和好看的嘴唇，连同他紧握的拳，像是像是玻璃危楼上种的绿植一样，虽摇摇欲坠却顽强生长。

　　原尧靠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贴着，小声回应。

　　“我知道，程屾。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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