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非要入笼

　　陆白说完那句我愿意，就被霍旬勉的怀抱完全禁锢。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似乎不需要表明，又似乎无法完全表明那藏在冷静外表下火山爆发一般沸腾的心事。

　　那晚过后，陆白连着好多天都没有再见过霍旬勉，两个人也很默契的没有提过那天的事，只是陆白很珍惜地将项链戴在脖子上，除了洗澡再也没有摘过。

　　“本台记者报道，霍氏控股发布紧急公告，宣布即日起由霍超接任执行总裁职务，原执行总裁霍旬勉改任名誉主席。这场被外界视为闪电交棒的人事变动，引发资本市场剧烈震荡，当日股价暴跌14.7%，创下该集团上市以来最大单日跌幅。人事变动公告发出后，摩根士丹利当即下调问鼎公司评级至减持，指出霍氏集团管理层的突然变化可能影响问鼎百亿级基建项目的银行授信。更令投资者不安的是，问鼎旗下上市公司在过去72小时内接连发生异动…”

　　自从霍超公开宣布他将代替霍旬勉成为霍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问鼎公司股价大跌，公司CFO因“个人原因”突然辞职，关键子公司爆出6.5亿应收账款逾期，陆白从种种迹象中嗅出风雨欲来的味道。

　　霍凛在隐忍这么久之后，终于彻底发力。不出则已，一出惊人，霍氏集团在联盟的势力可谓根深蒂固，之前问鼎能在联盟经营的有声有色，其中不乏很多人是给霍氏集团面子，认为这是霍氏集团内部的一次势力扩张。新闻一出，很多人立刻反应过来传闻中霍氏父子关系不和是真的，甚至到了霍凛要“废太子”的地步，各个势力在这种情况下也开始重新选择站队。

　　霍旬勉基本是住在公司，也不让陆白去看他，只是一味的处理工作。陆白知道他现在压力很大，据凯文说霍旬勉每天几乎只睡两三个小时，还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在是很辛苦。

　　过几天新闻又爆出霍氏集团今年成功获得政府批文，问鼎雪上加霜：“深陷管理层动荡的霍氏集团突迎重大转机。联盟能源局正式批复其S省光储一体化基地建设许可，该“路条”含金量远超市场预期——除配套保障性并网电价外，更开放财政对储能系统的资本金补贴。受此刺激，霍氏控股午后暴力拉升9.3%，彻底收复上周人事地震造成的市值失地。”

　　“正当霍氏绝地反击之际，其最大竞争对手问鼎新能源却遭遇灭顶之灾。28日上午11时，联盟市场监管总局突击检查问鼎总部，带走包括财务总监在内的5名高管。知情人士透露，此次反垄断调查直指问鼎在光伏EPC市场的排他性协议，涉险金额可能超过60亿。”

　　“受双重利空冲击，问鼎股价盘中暴跌。雪上加霜的是，其与ACWA Power签订的4.5亿组件大单被曝因技术参数不达标遭单方面解约。值得玩味的是，ACWA Power首席技术官正是霍氏新晋聘请的顾问委员会成员约翰·威尔逊。”

　　霍旬勉面色发沉，霍凛一系列狂风骤雨般的狂攻确实让他有些乱了阵脚。重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他害怕自己某个时刻突然爆发心中积攒的戾气而伤害到陆白，因此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见过他。好在陆白的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下，每天抽空看看他在做什么，和什么人聊天就是霍旬勉唯一的放松方式。

　　这天早上醒来，陆白收到了白弄溪的信息，上次咕咕网音乐盛典他突然有点私事就没有参加，后来他专门到红枣娱乐公司找陆白道过歉：“大白，上次我说要给你设计的衣服做好了，今天我找人给你送过去，你给我发一下地址。”

　　陆白回了个谢谢，又发了霍旬勉住处的地址，很快就有人将包裹送到。

　　果然跟上次在大前门看到的衣服款式相近，只是更增添了一些巧思。白色衬衫静静躺在黑色礼盒中，缎面衬里流淌着暗银波纹。衣领最先攫取目光——两片挺括的翼状领被一根极细的哑光冷金属链斜斜贯穿，链条并非简单缝合，而是穿过四枚隐匿在领骨处的铂金锁扣，金属冷光在衬衫本体的珠光缎面间游弋，恍若将星辰碎屑织进了衣料。

　　一想到这件衣服会被霍旬勉穿在身上，陆白就感到口干舌燥，即使知道他现在忙于工作没空理会自己，陆白也想立刻将这件衣服送到他身边，不为别的，其实就是……他想他了。

　　自从成为他的助理，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见，更别说之前每夜相拥而眠，两个人的心灵与身体都那么的贴近——陆白已经在好几天前就闻不到床上霍旬勉的味道了，他实在是太想他。

　　就算实在实在见不到面，送一件衣服给他最起码也能传递自己的心意，希望他在工作之余想起陆白的存在，能因此感受到一丝暖意。

　　有了送衣服作为理由，陆白克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赶忙去地库取车，没有告诉任何人开车直奔问鼎公司总部。

　　问鼎公司他虽然没去过，但是他的名字近来很多人都知道，想来应该不会拦着不让进。实在不行也可以联系凯文，让他帮忙转交衣服总是可以的。

　　陆白想到可能即将见到霍旬勉，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嘴角扬起微笑，眼睛都亮晶晶的——直到发现后面似乎有车跟踪。

　　那辆黑色轿车实在也是懒得掩饰，一直保持着跟陆白一致的速度跟着他，一开始陆白以为是霍旬勉派来跟着他的保镖，但是车牌不熟悉，车里隐约看到的轮廓也非常陌生。联想到最近问鼎和霍氏的种种争斗，陆白不得不考虑自己有没有可能被殃及池鱼。

　　狠狠咬了下牙，陆白猛地提速，油门踩到最深，车子刷一下猛冲出去，陆白从后视镜观察着后方，果然，那辆黑色轿车也跟上了！对方的速度甚至更快，而且凑巧的是，两辆车现在刚巧处于高架桥上，现在不是高峰期，桥上除了陆白和对方只有零散几辆车，还都被陆白一个加速甩到了后面。

　　如果对方有什么歹意，现在就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嘀——————！”

　　陆白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后面，没想到对面突然逆行出来一辆轿车，狠狠冲向陆白，陆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车相撞！

　　安全带预紧器启动的机械声比撞击早到半秒。巨大的拉力把陆白钉在座椅上时，隐约听到了斜方肌传来肌肉纤维断裂的脆响。安全气囊在面门前炸开令他一瞬间蒙了，鼻梁骨断裂的震动顺着筛骨直抵天灵盖，后槽牙咬破的舌尖血在口腔里漫成铁锈味的潮水。

　　陆白的颈椎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右耳鼓膜率先沦陷，气囊爆破的巨响突然坍缩成真空般的寂静，左耳却灌满制动液蒸发的嘶鸣。下肢剧痛，从尾椎蔓延开的麻痹感正在吞噬他的运动神经，后视镜碎片在脸颊拉开细长的血线，温热的血珠悬浮在充斥着氮气与汽油味的车厢里。

　　雨滴穿过破碎的车窗落在手背，冰冷的触感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这是陆白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知觉。

　　——————

　　身穿白大褂的家庭医生将CT影像插在灯箱上，指了指肋骨处的阴影，语气恭敬：“安全带在救了陆先生命的同时，把肋软骨挤错位——这里会疼足三个月，每次深呼吸都像有砂纸打磨肺叶，”他又将手指移动，“C5-C6椎间盘这0.5毫米位移，相当于在他的神经上打了个死结。”

　　霍旬勉面无表情，整个人腰板挺的异常的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灯箱上他完全看不懂的影像片子。陆白在他身边静静躺着，呼吸机与监控仪的节奏组成了双重枷锁，他苍白没有生气的脸让霍旬勉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回忆起听到消息那一瞬间脑中的轰鸣和呆滞。

　　即使陆白已经从ICU转出，霍旬勉也忘不了这些天来他的茫然，恐慌和巨大到无以复加的痛苦。多少个日夜他将那件白色衬衫抓在手里，手指痉挛着攥紧又松开，机械地将他制造的褶皱抚平。他知道陆白为什么要自己开车出门，就是为了这件该死的衬衫，为了亲手送这件该死的礼物给他。霍旬勉不想迁怒，但是可能失去陆白的恐惧让他理智全无，在等待陆白救治的这段时间里，他将这件衣服无数次揉成一团，时而又将它紧紧抱在怀里，甚至忍不住想让人把白弄溪控制起来，如果陆白再也醒不过来，他一定会让白弄溪生不如死。

　　医生是霍旬勉在国外认识的，跟着他已经好几年，不光负责他的身体健康，对他的心理状况也略有了解：“后续要仔细治疗和复健至少三个月，好在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其实陆先生这种情况已经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了，当时他的车速很快，逆行车辆没有完全正面相撞而且速度并不高，车辆失控后也没有掉下高架桥，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好好疗养，后面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太大影响的，请您放心。”

　　霍旬勉点头表示明白了，送走医生后又坐回陆白身边，视线在他手臂上的淤青和红痕上徘徊，又不忍地看向他身上厚厚的纱布，多少年都没有流过泪的眼睛突然就朦胧了，心脏强大的酸涩感叫嚣着浓厚的心疼，整副内脏都如此的沉重又痛苦，沉的他喘不过气来。

　　“陆白…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我有了对抗他的能力就放松了警惕。其实他一直对我了如指掌，是我…是我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就得意忘形，忍不住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害了你…对不起……”

　　霍旬勉低沉的哽咽回荡在房间里，一滴滴滚烫的泪珠落在陆白的手背：“明明曾经就这样害过你一次…明明曾经发誓，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为什么，为什么要得意忘形，为什么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向所有人宣布我对你的喜欢，为什么不长记性啊该死的霍旬勉……”

　　他的头垂落在安静沉睡的陆白手臂上，流下一片炽热的潮湿，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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