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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首出喜扬眉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县试第一场第一题,科举之路的起点,江县令择了《大学》开篇明义第一句为题。
但凡是个正经读书人都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题目,写出来不难,人人都写得出,可要写得好却不容易。
好在科举本质上是选拔性考试,林璟不需要写得天上有地下无,只要写得比同一个考场里的竞争对手好就行。
这自然也不是容易的事——今年仅吴县一地考生就有千余之数,甚至二千也不无可能,但好歹有希望。
乍一听不多,后世随便一所学校一个年级都能有这个数字的一半甚至更多,但在教育尚未普及的时候,这已经很多了,且虽然县试、府试均无定额,但也没有几个县令敢把全场考生都报送——给上官找麻烦,生怕不被削呢?
因而约定俗成的,参照本地入学名数,县考取二倍,府考取一倍,当然前后有些差额也是允许的。
这里的“入学”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上学,而是指秀才的学额。
秀才是俗称,正式名字叫“生员”,考上秀才谓之“进学”,和孟子的性善论其实是指不善就不是人一样,没考上的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没进学。
所以冷子兴说贾珠十四岁就进了学,不是人十四岁才开始读书的意思,而是指十四岁就成了生员。
以吴县为例,吴县的县学向系大学——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大学,而是大县学的省称,学额足有二十五名,与府学等同,只廪生、增生以及最重要的贡生名额只有府学的一半。
且是以苏州本府的府学作比,苏州府是典型的大府,学额本就比中府、小府更多。
再者,苏州府学的学额泰半也被附郭三县文童瓜分,其中又以吴县为最,因而漫看竞争大,但作为吴县的文童,只要过了县试,成为了七十五分之一,院试的通过率就很高了。
虽然这所谓的通过率高,是建立在不超过5%的县试通过率的基础和对比之上的。
巳正二刻,林璟放下笔,将写写满了的稿纸一张张叠放好,刚写好的那张放在最上面晾干,又确认过答题纸安稳地在卷袋里待着,这才拿了食物出来。
因为县试不过夜,徐夫人让厨房给林璟准备的都是可以直接食用且味道不大不脏手的干粮,一色做小块,也不夹馅,图一个一览无余,免得衙役上手检查。
虽然才相处半年的光景,但已经足够徐夫人看出来,他这个外孙是个讲究的,若是叫人上手又掰又搅,哪怕用筷子呢,估计她也吃不下……
吃过中饭净了手,林璟就开始写答卷了,因为已打好草稿,这会林璟只需注意不要一不小心写飞了就好。
县考可没有小吏誊抄答卷——时间也不允许呀,所以交上去是怎么样,阅卷官看到的就是什么样。
扣个卷面分事也不小,要是写了错别字更是天塌了,考场可不是允许通假字的地界,如果不小心写超了,那一场就白考了。
这也就是县试了,若是后头的府试、院试,可以直接宣告考试结束,下次再来了。
县试名为考五场,但实际上并不需要五场考满,唯有第一场是正场不许缺席——缺席算罢考,没有合理的原因以后都不用再考了,只要正场出圈,就有资格考府试,后续的初覆、再覆、连覆是否续考听凭自愿。
也可以这么说,后面四场形同补录,最后出长案也是前四场团案加上第五场最后选出来的人数相加而后排名,除非不是自己考出来的成绩,不然是不会黜落的。
相当于如果第一场就被取中,就可以结束本次县试,等最后一场结束发长案。
所谓长案,是所有场次取中者的总和,也是唯一拆开弥封,用姓名发案的。
最关键的是,唯有长案第一名能被称为县案首。
当然,成绩优良和有望孙山的,不少会全程参加争取一点印象分,但总的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场。
第一场能一举得中,不单中间可以好好休息,发长案的时候也比后面场次才被取中的考生有优势。多数时候,第一场第一图的第一名,到了回头放长案的时候也是案首。
是故林璟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认认真真写完,又反复检查过,直到未正三刻才交了卷。
贡院放人是一批一批的,申时开门放头牌,若是这会不交卷,就得等到申正,这又很不必要,不管坐在号舍里还是在龙门前站着等都累人,且检查多了也无用,平白叫自己焦心。
林璟一从贡院出来就被接到了马车上,车上温着牛乳,还有两笼糕点,一个玫瑰豆沙定胜糕,一个乳酪酥。
林璟没有等表姐表妹和大侄子,她们五个在姑苏城里各有屋舍,早便说定了考完不用等,都是在学里日日见的,哪里差这点功夫了?考了一天试还不够累的,且明日来看团案再聚便是。
竖日辰时,礼房发案。
“恭喜阿妹了!”
县试正场第一,这板上钉钉是个秀才娘子啦!
林璟也很惊喜,她都没想过自己能考这么好——原来想着能得个前十她就满足了。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原来打算好的,只要确认能参加府试后面不考的场次就不能行了。
如果只是县前十,后续不参加也无妨。虽然林璟自认确实她有这个水平,后续不参加也无妨。虽然林璟自认确实她有这个水平,但她能轻轻松松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得不说有家庭的因素在。
长案是拆开弥封再排的,看到的可不止是考生本人的姓名,而是包括姓名、年龄、籍贯以及祖上三代履历的全套信息:
《我的翰林妈妈》
《我的大理寺卿祖母》
……
要是糊名判卷黜落了自然没话好说,还能证明一下没有徇私舞弊,但之前糊名的时候都在前列,最后拆了弥封你看到名字了,硬是把人给按到下头……那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正直,是沽名钓誉。
真清官刚直,不干罔顾事实的事,假清官慕名,更不会自绝于士人。
但案首不同。
哪怕林璟是正场第一,哪怕惯例就是正场出圈者排名靠前,依然不保险——万一原来的第二名后续四场都参加了还都拿了第一呢?
在态度上就压了林璟一头,县令因此选她为案首是站得住脚的。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在习惯上,全程参加下来的为了表示鼓励多数会提一提名次。
因此,有心挣一个好名次的和不上不下想求一个孙山的呢,就会考满五场。
除了最后的长案第一名,也就是县案首不用经过府试、院试,直接获得本县学额成为生员之外,县试前十的另外九人在府试时也也就是县案首不用经过府试、院试,直接获得本县学额成为生员之外,县试前十的另外九人在府试时也能获得提坐堂号的待遇。
一般而言,只要维持水准不要跌落太多,知府是不会落县令的面子的。
可以说,只要县试考得好,府试就稳了八成,下剩两成一个是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缝,确实因为各种原因没发挥出来考得差劲,另一成则是作弊的。
在林璟简单粗暴的理解里,提坐堂号可以约等于考前签约,仍以吴县为例,县学有二十五个学额,三试的案首就占了三个——新鲜出炉的生员拿的都是县学的名额,要入府学需要额外考试,否则也不够分不是?
下剩的二十二个,一半都是县试就已经内定好的“提坐堂号”,再剩下的才“对外”开放,也就是真正由院试决定的。
简单来说,如果县试没考好,想成为秀才的难度就直线上升了。
当然,如果本县学子的水平特别高,能去府学抢名额又另当别论了,但就算加上府学的学额,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作为官学,府学的学额分配还是要讲究平衡的,说是要考试,但不可能全看考试成绩,必然是要向府内偏远、落后地区倾斜一二的,否则学额都叫繁荣的几个县给抢完了还得了?
基于此,哪怕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吴县最多也就一次出三十个秀才,和报名参加县试的考生人数比起来,依然是杯水车薪。
林璟也是自己下场考科举了才知道的,府试虽然名为府试,但其实府案首能有好几个。
乍一听很反常识,但仔细想想,其实就和后世的高考一个道理。高考状元也是各省有自己的状元,哪怕都用的全国一卷,也没有说跨省排名的,都是省内各自排名。
都是一个道理,府试出案也是各县排各县的,每县的第一名都是府案首,苏州府下辖九县一散厅,一年能出十个府案首。
这十个府案首和各县的县案首一样的待遇,不用参加院试直接获得生员的名额,此外,府试的前十到了院试同样获得提坐堂号的待遇。
院案首也是各县都有一个,但就没有特殊待遇了。毕竟院试已经是童子试的最后一级,生员的功名就是最高奖励了。
这和高考还不一样,高考虽然也是各省有各省的状元,但好歹大范围上用一套卷子,院试可不行,学政敢出一样的题,她就等着被弹劾吧!
又一个反常识的点,院试是考官到各县去监考,而不是考生到学政驻地参考。
因此,从县试到院试,并不是从本县的读书人竞争到和本省的读书人竞争的过程。事实上,三试都是县内竞争,一直到乡试,才是全省通过科试的生员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如果说从县试到院试是县里分猪肉,到了乡试,起码也得是省际间的,省内是不用想的了。
单只吴县一地,三年最少能出五十名生员,本府府学加上各县学计名,而全省有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并直隶州太仓,合二十八县……举人的名额不固定,但通过率全国统一:大省八十分之一,中省七十分之一,小省六十分之一。
这个决定并不难做。
府试和县试的考试形式一样,都是五场,当天交卷,虽然林璟对自己很有信心——考完第一场之后更有信心了,但主观题考试本来就是说不准的。
府试又是知府主持,万一不喜欢她的风格呢?可不见得她府试能得个案首,更不消说后边还有院试。
院试倒是只考两场,但能不考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且院试三年两考,乡试前一年的称为科试,决定是否有资格报名乡试,另一者称岁试。
不巧,今年就是两考之间没有试的那一年,林璟要考院试得等明年了,能提早一年成为生员为什么不呢?
退一步来说,是再考四场,还是再考七场,林璟还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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