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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缘尽
一大早,苏喜风风火火的跑来,离老远就能听到他急吼吼的声音,“公子公子公子公子………”
盛怀安撇撇嘴,将手中折扇扣在脸上,试图以此来无视自己那不靠谱下属的声音。
但苏流只说了几个字,盛怀安便霎时间清醒,“商徵羽携军回朝,此刻正在殿前述职。”
“什么?!”盛怀安猛地坐起,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家下属。
虽然算时间,商徵羽确实该回京了,但按常理来说的话,像这等班师回朝的喜事,恨不得提前半个月就大张旗鼓的让全世界知晓,他们怎么一点信都没听到啊?!
就算京城不是盛家的老巢,但消息也不至于这么闭塞吧,人商徵羽都已经殿前受封了!他们这边才知晓啊!!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盛怀安很快冷静下来,开始细细琢磨京城的部署问题,他之前没有怎么重视北边的信息网,但现在不得不考虑了。
“朝廷大军还在后面,他是自己回来的。”
说到这里,苏喜也很纳闷,商徵羽怎么会撇下功劳不要,独自赶回京城。
同掌柜夏祥一起赶来的苏流,带来了答案,“好像是顺安侯病了,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这么严重?”盛怀安挑眉,他怎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不过,盛怀安并没有深究,而是关心起别的事来,“城西那人张口了没有?”
“我还没动手,她就开口了,但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她没见到那人长相,也没看到那人腰牌什么的,只知道找她那人的声音像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苏流有些挫败,他家公子好不容易让他审一个人,结果他什么都没问出来。
夏祥接过话道,“昨晚宋良去查过,那老妪就是个普通妇人,平日里便爱打听闲话,是个嘴上不积德的,她若是知道什么怕是才有鬼。”
“算了,找个没人的时候,把她扔回去吧,扔之前给点教训。”盛怀安挥挥手,这样的人就是把她片了,也只是浪费力气。
何况他在京城的人手本就不够用,与其为日后留下祸柄,不如趁此提升实力。
“京城鱼龙混杂,我们人手还是太少,传信回扬州,让贾飞派些人过来。”盛怀安指尖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心中默默盘算着所有。
不出意外的话,他日后会常住京城,所以即便不能把这里打造成黑风寨第二,那也要差不多才是,不然他住的不方便,也不安心。
随即他收回手指,仰头轻晃,好似想通了般,举手投足间又恢复了随意,“这几日,你们搜罗些铺面和宅子来,多转几手不要嫌麻烦,彻底干净才好。
还有,去偏远的村寨找些来路清楚的人,能做活的那种,活死契无所谓,届时混在各个铺面里,更方便掩人耳目。”
“那公子,咱们做些什么生意啊?”苏喜两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京城权贵多,钱楼银庄是别想了,问杜宇要几个能力好的绣娘,其余的到时候再说。”
无意扫过桌上的名品牡丹,盛怀安眼底顿显柔情。
他不再与苏喜多言,抱起那株含苞待放的姚黄牡丹,抬脚便离了房间。
而身后的三人都不用细想自家公子去了哪,那模样,那神情,除了太傅府,他们再想不到其他地方。
顺安侯府
本应该昏迷不醒的商刃,此刻正一脸严峻的坐在书案前,浑身上下丝毫不显病态。
只是声音略微沙哑,“王上遇刺昏迷,太子中毒眼瞎,你收拾收拾,如果王上……醒不过来,你便赶回都城去。”
“我……”
商徵羽下意识的想拒绝,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即便留下又能如何呢?他与她早已退婚,依她那倔强的性子,哪怕今日就要改朝换代,她也定然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想到此处,商徵羽又一次心痛起来,他握紧双拳,以此来堵住席卷而来的失落。
“无论如何……在没有进行最后一战前,我们不可以输。”
然冥思苦想的商刃并未发现眼前人的异常,他一遍遍重复“不可以输”,那模样似是在决战前给自己打气般,坚定又毅然,甚至几近偏执。
虽然此举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但如果商徵羽不回去主持大局,那北原的军心、民心会接连动荡,若此时再生出个有异心的臣子,那他们将会直接死于内战。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年北原的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现下更是只剩商徵羽一个弃子,一个刚出生就被父亲驱逐,一个同样与他在刀尖上过活的皇子啊。
若非先帝临终托付,若非先帝于他有恩,他只怕早就远离了这片是非,远离了那个昏庸的君王。
商徵羽木讷的点头,“我知道了。”
屋内陷入安静,这对没有血缘却做了二十年的父子没再说话,而是默契的与这即将到期的情分告别。
“为君之道,重德重信、重听重谋。”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商刃仿佛在刹那间老了几十岁不止。
他抬眼,目光不再清明,双眼被浑浊侵占,这一刻,他不再是运筹帷幄的顺安侯,他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
商刃撑着书案起身,“我没当过皇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皇帝,这是先帝最常念叨的一句话,现在我将它转述于你。”
看到这样的商刃,商徵羽心里也不好受,他从前是怨过商刃无情,恨过商刃不为他着想,但在知道自己身份后,他以为自己释怀了,可现在,他知道,他没有。
或与这份情谊,这份执念早已深深烙印在他骨子里,让他没有办法将其抽离。
“无论王上此番能否转危为安,你我父子……缘分已尽,望您日后珍重,殿下!”
话落,他笔直地朝地下跪去,动作间没有丝毫犹豫,只余满满敬意。
商徵羽下意识去扶,可就在脚落地的瞬间,他停住了,他僵硬地撤回那只脚,也缓慢地收回了那抬起的手。
望向面前的人,商徵羽才发现,他墨色的双鬓已逐渐变得斑白,笔挺的腰杆不知何时开始佝偻,那个曾经一直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正在一点一点的慢慢变小,一点一点的消失。
眼泪顺着眼角话落,商徵羽重新抬起双手,但这一次,他拱手作揖,“这些年……有劳……商大人照拂,虞殇谢大人深恩。”
豆大的泪珠滑落在地,留下花一般的痕迹后消失,就宛如他一样,宛如乾朝的商徵羽一样。
对面低着头的商刃,也同样红了眼眶,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的坚强,戳破了那“不在乎”的谎言。
两个人没有诉说不舍,可空气中总弥漫着离别。
太傅府
顾家后花园的凉亭里,沈鹤舟和顾允千也在探讨着近日变动。
“商刃病得蹊跷,我去太医院问过,说是突然就病了,查不出病因。”
沈鹤舟一脸凝重,直觉告诉他,此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背后定有疑云。
顾允千点头,“商刃固然病得蹊跷,但商徵羽突然回京才是最可疑的。”
淮郡的银子他不管,百姓中的好名声他也不要,光一门心思往京城跑,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商家究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顾允千垂眸思考这些日子京城发生的事,可……自虞芷柔惹出事后,北原使臣跟缩进龟壳里一样,而便是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朝臣,也都没有再找事。
也许是扬州的祸乱刚平,也许是年初的丑事闹得太大,使臣害怕自己回不去家,朝臣害怕自家君王秋后算账,双方竟然默契的都不再找事。
“我这些日子去查,发现朝中与泾阳有牵扯的官员居然不在少数,赵天佑等人虽然出身行伍,但能力确属上乘,有他们在,其他人不用担心,只是……顺安侯府太险了。”
沈鹤舟蹙眉,他原本是认同顾允千的做法,但现在他犹豫了。
尤其是当余慕蹲守顺安侯府外,居然还是没有发现商刃的异常后,甚至就连商刃病倒,都是顺安侯府的人主动告假,他们才知道的……
这一刻,沈鹤舟泛起了犹豫,他们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顾允千沉默,在知道商刃病倒后,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让余慕撤回来吧。”沈鹤舟提议道:“赵天佑那边继续查,他们不是商刃,没有那么强的洞察力。”
顾允千点头,她也不想因小失大,虽然商刃很重要,但余慕也很重要。
“淮郡的银子也先放一放吧,我们找不到证据,也不好打草惊蛇。”拿起茶杯轻啜口茶,顾允千借着茶杯遮挡神情,但终难掩心中的落寞。
“嗯。”
沈鹤舟垂眸,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泼灭心中正在复燃的恨意,以此来让自己保持理智。
两人之后不再多言,只默默在心底盘算着每一种可能,每一种如何将撕碎那人伪善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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