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

　　虽然寒假放假已经一个多星期，但明楽生物钟还是上学时候的，天寒地冻的即使不上课也起了个大早。寻去前厅，爷爷已经在吃着早饭了。

　　明楽走过去对面坐下，“爷爷，奶奶出院过年的事情医生还没同意吗？”
　　“还没呢，那个医生。”爷爷喝了口热豆浆继续说：“她就想回家过个年，过完就送回去了。好似我们会害人一样，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今天我再去找他一趟。”

　　明楽嗯了声，默不作声地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医院走廊，医生气急败坏地说：“明教授，不是我不给办理，是老夫人的身体受不了刺激，回去一趟风险太大了。”
　　明盛做不通他思想工作，也有点气急败坏了，“就回去一天，过完除夕夜就送回来，她就想好好在家过个年。”

　　“哎，您这不是为难我。”医生苦恼至极，各项指标虽然都不错，但是患癌的身体一会一个样，谁也无法保证没有机器监测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在此时，由远及近地响起皮鞋踩地的声音。明楽回头，原来是爸爸回来了，还带着个眼生的医生。

　　“爸爸，你怎么回来了？”说着眼睛看向他旁边的人，那人戴着副厚眼镜，年纪看着和爸爸差不多，只是气质更温文尔雅。

　　“处理好事情就提前回来的。”他一边走近一边回话。随后朝着争执不下的爷爷和医生介绍，“爸，叶医生，这是陶兴。也是妈病症这方面的专家，我妈回家期间他会担任看护医师，你看这样行吗？当然这期间出现任何问题，由我们自行承担。”
　　“……唉，去办理手续吧，但是只能一天时间，初一就要送回来。”他又看向陶兴说，“陶医生，你跟我过去了解了解老夫人的身体状况。”
　　总算是松口了，爷爷急忙答应生怕医生反悔，“好，那我先去办理手续。”

　　爷爷走远，明楽跟在爸爸身后进了病房。

　　越来越接近新年，南市虽然早早地就挂上了红，但最有氛围的还属除夕当天。当地停止开办烟火秀有几年了，今年却突然又允许开办了，于是又比往常几年的除夕要热闹，对于明家来说亦是最热闹的一年。

　　除夕一早明楽接到了来自自家妈妈的电话，说是现在人到南市机场了。洽逢除夕就顺便过来看看老人家和她，然后再飞日谈一个合作。

　　从接到妈妈电话开始，明楽就分外开心，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团圆的年了。她在德国的过年，经常是自己一个人象征地吃餐饺子。

　　明楽父母算是和平离婚，两家自然也没闹僵。明楽奶奶生病期间，沈周也会经常打电话关心老夫人的病情。

　　吃早饭时候，明楽就和大家说了这事。奶奶和爷爷听闻自是十分欢迎的。这个儿媳妇当初他们就满意，除了好强了点，他们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说什么时候走？”明煜看着手机不经意地问道。

　　明楽如实回答，“是晚上七点的飞机……”

　　奶奶听闻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不吃年夜饭啦？”
　　“应该是……没事奶奶，我撒撒娇，一定让她留下吃年夜饭！”她竖起三根手指起誓道，不能保证让妈妈在家过夜，在家吃饭还是可以的吧。

　　家里其它人听说前少夫人要回来，也都立马准备起来。要知道往年基本都是老爷和夫人一起过年，家里冷清得很。今年居然都回来了，是能过一个热闹年的！

　　与明家相比，周家就显得冷清得多，除了风吹过福字中国结的沙沙声，屋内就寂静一片。

　　周衍正撕着胶纸，手里拿着喜庆的窗花正要贴。本来这应该是元清洲的任务，但她突然被通知了一台手术这个任务就落到周衍头上。周京行前段时间接了个国际案子，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如果飞机晚点，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年夜饭。
　　这么多年周衍也是习惯了，习惯他们的忙碌，习惯耳边的寂静。周爷爷奶奶过年通常也是不在的，他们自己在老家过年，他们一家年初一才会赶回去陪两天老人家。

　　虽然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

　　周衍将最后一个贴好，洗干净手，就听见门铃响了。不急不慢地过去开门，不出意外门外的是沈知南。

　　门外果然是沈知南，“生日快乐！激不激动，今年我又是第一个说的吧。”

　　他双手伸开，挂满东西的手就要去抱周衍，却被他嫌弃地侧身避开自顾自往里面走。

　　沈知南也不恼，淡定地脱鞋进去还顺带把门带上了，他以为叔叔阿姨会在家，结果家里就他一个人。
　　“你家又你一个人？叔叔阿姨怪忙的啊。”

　　周衍刚忙完觉得有点渴，在餐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看他一手东西，“嗯，你还要去哪？”

　　“对，差点忘了。”他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他家桌子上，是两盒饺子和一双球鞋。“饺子我家今早刚包的，我妈让我送点，我家自己揉面擀皮做的，保证好吃，这个是我给你的礼物，够意思吧。”

　　周衍凑上前瞅一眼，鼻尖就钻进了熟悉的大葱肉馅和韭菜香菇的气味：“谢谢，也帮我谢谢阿姨。”

　　沈知南来他家和自己家一样的，没有家长的时候就习惯性往沙发上倒去，“什么谢不谢的。要不去我家吃中饭？大过年还过生日，就你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怪可怜的。”

　　周衍看着刚整理好的沙发啧了声：“滚，谁可怜。”

　　沈知南想的很美，“来不来？你来，我就能进屋陪你不用干活了，还能玩几局游戏。”他说的一款打斗游戏，这游戏和他才能玩得尽兴。

　　“不想干活直说，拿我当挡箭牌。”

　　沈知南翻身起来：“答应了？”

　　周衍：“没答应，回你自己家去。”说着就过来拉他起来。

　　周衍推着他走，沈知南见好就收，“行行行，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饺子啊。”

　　闹腾的人走了，屋子又复清静。他把装饺子的一次性餐盒打开盖子，放进厨房，又随手把沙发上刚刚被他靠倒的抱枕扶正。家里晚上吃的菜，昨天他就已经听周京行吩咐备好了，就等他回来炒或者晚点自己炒。于是现在他就空闲了下来没事情做，今天也不想敲键盘。

　　他静静坐了会，起身回房换了衣服，又从杂物间推出了自行车。很显然他打算出去骑车，在大冷天里。

　　街上大部分商店都关了门，只有零星几家开着，路上车也少。作为一个外来人口远多于本市的一线城市，南市只有这段时间走在街上松快。

　　不知不觉他骑到一家蛋糕店门口，是第一次去明楽家时买蛋糕的那家店，让人意外的是居然还开着门。
　　周衍进去，见店里就一个不大的小姑娘在看店，这时候了应当是老板的孩子。

　　见有客人进来，她先是一愣，接着热情招待道，“你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周衍扫视橱窗一圈，今天有一款新年主题的小蛋糕，看着红红火火的。

　　他指了指蛋糕：“这个，来两份，分开装。”

　　“好的。”小姑娘动作利索地包好蛋糕，临走还不忘提前祝福他新年快乐。
　　周衍：“你也是，新年快乐。”
　　小姑娘脸红了红，开心地接下送他出门。

　　门口，周衍提着蛋糕却有些犯难。

　　进去就买了，但是大过年的跑腿那里好找？思考片刻他摸出手机开始查路线。

　　他是知道明楽在家的，昨天她发消息很开心地和他说今年可以和爸爸，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送过去马上走就行了，周衍暗暗打定主意。

　　一会看见自己，她准会大吃一惊，随后眉眼弯弯地跑向自己。想到这，周衍不禁先弯了唇角，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冬日的冷风刮在脸上宛若刀片，周衍却感觉不到似的。

　　室外风大，明楽躲在屋子里和刚归家的妈妈围着炉子取暖。奶奶由陶医生看着，也围坐一旁。她化疗脱了头发，于是爷爷不知道在哪找了顶虎头帽给奶奶戴，奶奶很是嫌弃，但最后还是戴着了。

　　她慢悠悠地说：“小周啊，又没好好吃饭吧，看着瘦了不少。”

　　沈周摸摸自己脸上的肉，不赞成地说：“奶奶，没瘦，我前天上称还重了几斤呢。”自从她和明煜离婚，就一直依着明楽的身份叫人。

　　“来。”只见奶奶示意妈妈把手给她。“看看你，手上都没点肉，晚上多吃点，知道你过来，她爷爷特意叫厨房加了你喜欢吃的菜。”

　　沈周被奶奶拉着，自然没注意到两父女的小动作，只见明楽和明煜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意思是已经搞定了。
　　要知道她刚刚可是使尽浑身解数地才叫人改了航班呢。

　　“不用的。”
　　“要的要的。难得大家都在一起。”奶奶笑的开心，拉着沈周就是不撒手。

　　明楽也一样，这样合家欢的场面在她的生命里真的很少，所以今天注定弥足珍贵。她沉浸在此刻的欢愉，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机有短信提示进来。

　　周衍骑车上来的半山腰，出了不少汗，平复了呼吸才发消息叫人出来。等了会，她没回复，周衍估计她是没看见的。因为刚刚出了汗，现在停下来一吹他觉得有些冷了。于是他拢了拢衣服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等了一会才接起，明楽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开心：“喂周衍，除夕快乐！”
　　周衍默然：“除夕快乐，这么开心。”
　　明楽：“是啊！我妈妈今天也回来了，是突然就回来的！太惊喜啦！”

　　“知道了，但是我可能要打断一下你的快乐。”

　　什么？
　　明楽正想他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他说说道，“我的意思是出来拿下蛋糕，怪冷的。”

　　“你过来了！”明楽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开始加速跳动，她强按下激动小声回他，“我马上出来。”她刚刚接电话就是出来在外面接的，此刻就直接往门口去。

　　她没马上挂断电话，周衍自然也还听着，估计是忘了挂，因为周衍只能听见她那边紊乱的呼吸和急匆匆的脚步声，周衍听着，又拢了拢衣服轻笑道，“别着急，蛋糕又不会飞走。”

　　他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耳边，明楽才想起电话忘记挂了。于是放慢步子拿下来看了眼手机界面确认，然后故作淡定道“没着急啊，我就是慢慢走过来的。”

　　她不承认周衍也不说破：“嗯，我在门口等你。”

　　明楽小声回：“好。”随后就挂了电话。

　　门口，周衍把其中一份从自行车扶手上取下，另一份还是挂在那。那份是带回家的，算是一点生日仪式吧。

　　明楽开门，就看见不远处的周衍和黑色自行车：“这么冷的天你怎么骑自行车过来了？还穿这么点。”

　　“喏。”

　　明楽接过听他说：“骑车时候不冷。”

　　“好吧，谢谢你给我送蛋糕。”她看着他，现在都双手抱胸站着了，看着就冷。

　　明楽盯着他看了会，眼睛时不时瞄一眼他的自行车，周衍会意，她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看来她并不知道。

　　“不让我进去坐坐？”周衍有些不开心，故意逗她。

　　明楽看着他惊地眼睛都睁大了，反问他：“我家人都在，你确定？”

　　周衍自然不会进去，但开口却说，“嗯，进去打个招呼。”说着还真要抬步往门那边走。

　　她慌了，抬手拦他：“不行！”

　　周衍：“为什么不行，上次在医院你不是还让我进去和你奶奶打招呼吗？”

　　明楽还是拦在他面前，只是比起刚刚的慌张，脸上又多了一抹红：“那不一样啊。”
　　周衍弯了腰，视线平齐她问：“怎么不一样？”

　　他们之间，现在除夕来她家见她家人算怎么回事嘛。

　　“明知故问，反正今天你不能进来。”说着就往回跑，要锁门。

　　只是门刚锁上就又被打开。明楽探头喊道：“你等一下。”
　　说完又关上门还特地落了锁，明明一会她还要麻烦地再开门。

　　周衍被她的举动逗笑。
　　这是怕自己趁她不注意溜进去？

　　不多时她又出来了，手里拿着条骆色的围巾，周衍看见不禁眉毛一挑。

　　她特意摊开给他看：“我现在只有这一条比较中性的厚围巾，你围着快回家吧。”

　　“你可以帮我围吗？”周衍鬼使神差地问道。
　　就算是她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她顿了一会，就在他打算打圆场的时候，明楽居然点了头，“那你低一点呀，太高了。”

　　闻声，周衍不禁愣住，随后就乖乖低了头。

　　明楽则踮起脚帮他围上，距离瞬时拉近，粉红泡泡在此间蔓延，风吹都吹不散的。眼神对上，偏都欲盖弥彰地又立马避开。殊不知这一幕正好被躲在门口偷偷往外瞧的沈周和明煜看见。

　　明煜一眼就认出来，是前段时间晚上被自己撞见的男孩。
　　“是他。”

　　沈周挑眉：“你知道？”

　　明煜否认说，“不认识。见过一次，可能是喜欢楽楽的。”
　　沈周睨他：“废话。”不然大过年谁会骑车来这山腰上。

　　周衍自觉也是，给自己找补道：“我问过楽楽，她说没有谈恋爱，你放心。”对于楽楽的话，他向来是信的，她骗沈周也不会骗自己。

　　沈周没立刻回他，转身往回走并不打算过去打扰，明煜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跟着她。

　　沈周边走边吩咐说：“看样子楽楽也挺喜欢他。这个年纪了谈恋爱我不阻止，但是你做父亲的要把把关。回头你让人调查一下，看看那人怎么样。”

　　“等下，楽楽才这么小，你就允许她谈恋爱？”明煜不可置信道。

　　沈周却觉得他大惊小怪，“她16岁了，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你也知道才16岁，不是26岁。”

　　“我那会都谈两个了。”
　　这下明煜破大防了，惊道：“你之前说过我是你第一次，你是骗我的！”
　　沈周啧一声：“吼什么，别让楽楽听见。我怎么骗你了，我只是跟人谈恋爱了又没亲嘴上床。”

　　明煜被她提醒压低声音，却藏不住愤怒：“但是你喜欢过别人。”明煜没想到那时候情到浓时问她的问题，在她那里居然不包括恋爱的第一次，亏他那么相信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她都是互相的初恋。

　　“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我刚到法定年纪就和你结了婚，但是我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就这么吊死在你一棵树上。”她说得坦坦荡荡。

　　明煜本来心情很好，因为她的到来。现在却徒惹一肚子无处撒的火，只能控制着自己不朝她发火：“我不和你扯这些，就说你谈过几个？”

　　沈周才不怕他发火，动手也没关系，他又打不赢自己：“你确定想知道？”
　　明煜深吸口气，“你说。”

　　“好吧，我想想。”沈周就真的掰开手指数了起来。
　　看见她掰手指，明煜有点后悔了。他现在只想把那些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也没多少，就七八个吧。”她想了想，在自己当初的圈子里，真的不算多的，16岁之后才开始谈，基本大半年才会换男友。

　　只是没说的是她当初其实说不上喜不喜欢他们，只是身边大家都在谈恋爱，她也就在追求者里挑最好看的答应了，那些人说是男朋友，真的论起来只是算养眼版的跑腿小哥，毕竟他们基本上连自己的手都没怎么碰过。

　　说起来会这样还是因为她爸爸沈为之，她表面上看起来不在意玩弄感情，其实从那之后就有了严重的洁癖，她实在受不了别人随随便便碰自己。

　　现在想想那些人多半也没多爱自己，只是看上她的漂亮和背后的家世罢了，不然谁受得了女朋友连手都不让自己牵。
　　也就明煜，这个傻的......

　　就算在她掰手指的时候就做了准备，真的听到了还是忍不住，明煜咬牙切齿，“最好别让我知道都是谁。”

　　门外的明楽哪知道自家父母因为自己而引发了什么事，她只知道今天的蛋糕格外合她胃口。

　　做好年夜饭，林叔和陈姨他们就回家和家人团聚了，爷爷照例会放他们一个星期的假。

　　爸爸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饭桌上一直灌妈妈喝酒，爷爷奶奶劝都劝不住。但是他们也都不是担心妈妈，毕竟妈妈千杯不醉的，反而爸爸这样喝让人挺担心他的。

　　明楽之前也喝过果酒，味道还不错。但是爸妈今晚喝的是白的，看起来他们很喜欢。明楽好奇上了，趁着人不留意抿了口妈妈的酒杯。

　　唔！好辣！
　　明楽皱眉疑惑。一点都不好喝，这么辣他们怎么喝下去的。

　　周衍骑车回到家，已经下午四点。两人都还没回，周衍中午没吃早就饿了，于是先给自己煮了沈知南送过来的饺子。

　　围巾他刚刚脱了搭在椅背上，那是一条格纹提花围巾。应当是用过的，上面还有香味和几根发丝。

　　给她买条新的她应该不会知道吧......

　　元清洲在晚上六点踏进了家门，手里也提着个蛋糕。周京行飞机也没晚点，比元清洲晚了一个小时回来。原来今晚他家也是团圆饭。要说唯一让他不开心的，就是明楽居然不知道除夕是他的生日。

　　算了，自己也没和她说过，看在她给自己围了围巾的份上就放过她这次。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