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阳光下沉溺

　　【行动结束，任务完成。正在打扫战场！】
　　【确认行动参与方是否可靠？】
　　【可靠！行动参与方中只有我和另外一名特工知晓真正的目的。】
　　【我觉得你没有说实话！】
　　【我觉得你有点神经质了，明明已经过了更年期了！老朋友了！】
　　【你在玩火！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将计划告诉了那位你的小朋友。陶夏，我劝你一句，放手吧，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正因为我知道她和我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才给你的那个倒霉计划留了个备用方案。】
　　【我希望你知道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到时候，你的两个目的都会达到的。就不用谢我了！不说这些了，我去干活了！】
　　陶夏放下自己的备用手机，将其关机后加入了打扫战场的任务。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其他目的，而且她还要看好陆敏的话，她其实不想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
　　“找到什么了？”陶夏靠近陆敏小心说到，她是为了避免周围的其他来自锦宋的士兵听到。毕竟如果让他们知道秦理的武装力量参与到当年南港城的调查后续中的话，估计下一秒她们就要被人用枪指着“请”出去了。
　　“还没有！不过倒是有许多他们和当地高校甚至是高中勾结的证据，HEGL和锦宋官方看到估计要乐开花了。”陆敏看了眼远处的另一位同志，她就是陆敏提到的另一名知情特工。只不过陆敏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们三个人中，除了自己以外，其余两人都是听命于情报部门，而非是她所在的国际纵队。
　　“我们上楼，那里估计锦宋人还没去看。我让小泽她们提前看好地方了。”陆敏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另外一人守好楼梯口，她们两人则上去和其他人汇合。
　　从一楼到三楼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刚才突击任务时留下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敌对势力的，只有几个属于友军，而且很幸运的是，红军旅的同志们没有一个伤亡。不过这也合理，毕竟她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要比这些锦宋官方派出来的武装要长得多，各式各样的战场她们都见过了。能从那些地狱里活下来本身就是狠人。
　　不过看看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违禁药品、化学产品、来源不明的钱款和枪支弹药。哦，在里面的几个房间，还有被关着的小男孩小女孩......很难想象，这些垃圾与相关方勾结在一起，害了多少人。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她们要在意的事情，这里是锦宋的地界，她们作为秦理人没有执法权，就不要当道德圣母吃力不讨好了。
　　两人很快到达三楼，彼时，上面的队友正在切割一处牢房的大门。虽然是牢房的样子，但众人分析建在如此的地方，一定是因为其有着些特殊的用处。
　　“快要切好了！刚刚扫描过了，只有一个热源反应，没有武器，也没有□□。”
　　“还是要小心，你们下去守着，待会儿就我和陆敏进去。”
　　“连长...你们...”
　　“执行命令。”很显然，这次行动的隐藏目的越来越藏不住了，现在，她只能用命令来强制这些人。
　　其余人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按照命令离开了——等到工程兵完成切割后。
　　陆敏打开枪支上的战术手电，陶夏掏出了自己的手枪，组成战术队形进入了黑暗之中。这座牢房很深，看上去原来是为了关押许多人的，但此时，除了最深处的那个热源外，这里冷清得像是极地一样。仿佛是地府的入口，随时准备吞噬其中的人。
　　随着两人的靠近，深处的生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尝试拖动被限制的四肢，但只是徒劳地制造出了大量噪音。在当下的一方空间内显得是那样突兀！
　　陆敏似乎是等不及了，其实从刚才进入牢房的一瞬间，她就有一种直觉，那唯一一条生命肯定是个被这帮畜生抓起来的可怜人，这里也不会有其他的敌人了。这一点当她能明显听到传来的哀嚎之时，便更加确定。
　　在靠近到一定距离时，她突然收起枪支跑了上去，没顾上陶夏的呼喊来到受害者面前。看着衣衫褴褛，浑身铁链的瘦弱女子，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细致的检查，直接拿出便携切割器准备打开她的锁具。
　　“没事了！我救你出去！”陆敏用纱布遮住她的眼睛，干净利落地切开了铁链。随后搀扶着对方往外走去，陶夏则在一旁，她找到了旁边的电灯开关，开启了密室中所有的灯。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女人来到靠外侧的一处担架床上，将其放置在上面后，陆敏又从背包里拿出医疗包准备为对方治疗。陶夏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陆敏似乎变了很多，可又仿佛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充满了纯真的满腔热血。一路走来，再多的血污、死亡和困境，都没有让她那善良的本性有丝毫改变。
　　也正是因为如此，或许陆敏算不上是个优秀的战士，毕竟这个女孩儿的善良太过于宽泛，不适合于在军队当中发挥——或者说，至少适合于这支军队。
　　但这不正是她此行的私人目的吗？确保陆敏可以尽快摆脱这一切，回归到她原本应该享受的生活当中。想到这里，陶夏将自己的医疗用品摆在一旁，独自走入牢房深处去搜索。
　　留在原地的陆敏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在她眼里，似乎只剩下眼前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弱女子。
　　直到，那人突然开口...
　　“陆敏吗？”
　　“什么？你是？你认识我？”陆敏的手腕突然被死死握住，那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陆敏往自己的方向猛拉一下，想要仔细看看。这样的举动，同样可以使陆敏也能看清对方的面庞！
　　虽然布满了血污和灰尘，还有被人用刀子刻上去的污秽不堪的字，但那张脸还是让陆敏不由得心里一怔。这是一张她不会忘记的脸，因为在曾经那刻骨铭心的往事中出现过的每一幅面庞——每一副与孟予伊有关的面孔，她都不会忘记。
　　“晓云姐？是你吗？”陆敏赶紧用水试图擦洗去她脸上的污秽，可尝试了半天她才发现，原来那些并不是沾染上去的，而是被“留”在上面的，是除非动用手术才能移除的痕迹。
　　“小敏！你...你回来了？”
　　“晓云姐！不要说话，我带你下去！”
　　“不...不！让我...让我看看你！”陈晓云抬手摸了摸陆敏的脸蛋，然后是对方的头发，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只不过10年后，两人是在这样的地方重逢。“瘦了！”
　　“晓云姐！你怎么在这里？”陆敏并没有停下给对方治疗的步骤，一边说着话，还马不停蹄地从包里取出各种注射剂给陈晓云注入进去。那样子，就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正因如此，陈晓云才倍感愧疚，她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但没有哪怕一个像现在这样——平静、安稳。在她的想象中，陆敏一定恨死她了，一定恨死当年拆散她和孟予伊的每个人了吧。其实在刚刚，在陆敏认出她的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这个女孩儿可以打死自己，至少是把自己丢在这座地狱里不管不问，那么她会好受一点，至少就是当为自己的妹妹赎罪了。作为孟予伊的表姐，在当年两人的分手大戏中，自己虽然没有孟予伊的双亲闹得那么凶，但终究还是推动了两人的分离。
　　这些年，看着孟予伊那一点点的变化，她先是不解，后来是愤怒，最后则是后悔。当她明白了孟予伊和陆敏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美好和纯洁时，当看着妹妹在深夜里放声哭泣时，她才明白自己当年做了些什么。
　　“你...你见过小伊了吗？”
　　“没有！我也是刚回来！”一提到孟予伊，陆敏的动作受到了明显的干扰和迟疑，花了好长时间才调整回来。
　　果然，这简简单单三个字，至今对她依旧很有杀伤力。
　　“你回来...是为了...”
　　“不说这些了！你怎么在这里？”陆敏的语气低沉许多，没有了刚才那般焦急和紧张。这是在刻意压制情绪的表现。
　　陈晓云叹了口气，眼泪也旋即顺着双颊留下来。曾经那么有活力，那么骄傲活泼的陆敏，如今也变成了这副样子，她们这一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知道错了！但我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才能弥补孟予伊和你。所以我加入了HEGL，因为当初你说过，既然自己没有能力当老师的话，加入HEGL做一个志愿服务人员也不错。我想着，说不定就可以遇见你...然后亲自和你道歉，带你回来。唉...看来我没猜错！然后有一次，我作为调查员参加了一次针对本地高中的调查，没想到那是个陷阱。然后......”
　　“好了！我明白了！”当陆敏知道陈晓云加入HEGL后，她就大概明白既然在这里遇见她，她都遭遇了什么了。其实光是看着她浑身上下这副样子，就知道这位姐姐在心理和生理上都遭受了怎样的凌辱！毕竟这样的场景，在她跟随国际纵队红军旅四处征战的数年间，已经在世界各地见到过无数次了！“来，我带你下去。没关系，我们回家！”
　　“回家？回家吗？”
　　“嗯！等你治疗好了，就让孟予伊带你回家。”
　　“不！不！小敏！我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走，我们下去。”
　　“不是的！”陈晓云一把拉住陆敏，可由于体力不支，她差点拽着对方一起瘫倒。“不要怪小伊！她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她真的已经尽力了！都怪我们！你要是生气，你要是不甘心！一切都冲我来好吗？是姐姐错了！姐姐不应该那么做！姐姐不应该劝你们分手的！你要是不甘心，就杀了我吧！求你了！求你了！不要怪小伊，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晓云姐，你没事吧？连长！连长！过来搭把手！”深处的陶夏听到这边有异响，便赶忙跑过来帮忙摁住陈晓云，转身又从包里拿出一支镇定剂准备注射。
　　癫狂下的陈晓云力气大到惊人，好不容易陆敏才制服住她，然后给她注射了药物。
　　然而等到药效发作后，也只是让对方的动作消停了些许，对方的言语去一直没停下。这个样子，也没法带下去治疗了，无奈之下，陶夏只好呼叫医疗兵上来。
　　“晓云姐！你不必自责！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伊伊。如果我能再强大一些，这些也都不会发生！”
　　“但那并不意味我们就情有可原！小敏！你是个好女孩儿...真的！那件事情之后，当你离开之后，我无数次午夜梦回，醒来之时就听到小伊的哭声。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们两个在一起了，也许根本不会如同姨妈他们预测的那样。这一点，后来我越来越笃定！但...没有后悔药不是吗？”
　　“对！没有后悔药！”
　　“小伊很爱你！”陈晓云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后再次睁开，只不过，她的目光转向了陶夏，她注意到这个女人虽然一直在小心提防自己，却时时刻刻将目光和相当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陆敏身上。即使后者是在发呆。
　　“她...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吗？”
　　“什么？不！她是我的连长！”
　　“红军旅...果然！小敏果然很优秀啊！能加入红军旅！”
　　“毕竟...人总要找到点能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寄托不是吗？”
　　“那...你还爱小伊吗？”
　　陆敏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可自己又能去哪里呢？她这次回来，不就是因为她的心中还存留有一丝念想吗？那么现在，如果面对陈晓云的质问她都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正面面对，那么当她真的见到孟予伊时，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呢？
　　但是另一方面，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不然的话，或许当她从飞机走下来，再次踏上故土之时，她便会做出更加果断的决定。不管是立马去找孟予伊破镜重圆，亦或者是摊牌离别！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整天徘徊于孟予伊的周围，神出鬼没、小心翼翼，隐藏于黑暗之中。
　　“我！我不清楚！”
　　“这样啊！——小敏！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晓云姐你说！”
　　“不管你的选择如何，晓云姐都支持你，理解你。哪怕你没法原谅予伊，我也明白。但是，我希望，无论如何，你可以照顾一下小伊。毕竟，她现在也很孤独，也很痛苦，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扶她一下。在她需要帮助或者陷入困境时，拉她一把。好吗？就当是...”
　　“好的！我会的！这些年来，我知道孟予伊一直也在照顾我的哥哥和侄女，作为报答！我应该的！”
　　“嗯...好！还有...那就是...亏欠的，一定要还给你！小敏！予伊父母造下的孽，我们一家人对你的伤害，还有孟予伊本人对你的伤害。我知道...太深了！所以，允许我...先偿还一点！还请你...不要怪小伊！”语罢，趁着陆敏和陶夏都没注意到瞬间，陈晓云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器，猛地将针头扎进自己的太阳穴之中。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陈晓云最后看了一眼陆敏，欣慰地笑了。这或许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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