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寒

　　跑完操，木斯年已是满身汗。
　　喘着粗气，一口气爬上五楼。
　　刚回到座位，上课铃就敲响了，与此同时，语文老师也从门外走进。

　　这堂课是写作课。
　　语文老师将她设的题在电脑上打开，给了同学们五分钟互相讨论时间。

　　木斯年看了眼题，给的是一段材料。
　　大致思想的是“人面对不可得之物，该怎么办”。

　　“这很显然，主题是不懈追求，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张胡宇说道。
　　“我觉得应该是权衡和适度放弃——材料中，主人公想要的事物对他来说得到就是天方夜谭，人要量力而行，不可盲目追求。”
　　孙朗提出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可以侧重写他的品格，也可以延伸到自己——他一直在追求，面临过许多困难，却从未放弃，就算，他现在产生了迷茫——而且，我认为迷茫是一种好事，说明他也在思考和反省——像他这样的人格，不是我们新时代青年需要拥有的吗？不论他最后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经过思考后的决定，这一点值得学习和赞扬。”
　　陈西西说。

　　“那你这样写还是议论文吗？”
　　孙朗不赞同。

　　“它也没说限文体啊，怎么就不能这样写了？”
　　陈西西不服气地反驳。

　　语文老师定的闹钟响了。
　　五分钟到了。

　　“陈西西，你来讲讲你的看法。”

　　陈西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座位上站起，笑容甜美，大致将她刚刚说的重复了一遍。
　　然后，便期待地看着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点点头。
　　“角度很特别，以你的文笔，可以写写看。”

　　“那同桌呢？”

　　“呃？”
　　木斯年惊了一下。
　　在陈西西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意识到语文老师是在点她名。

　　木斯年站起身，看着题目。
　　沉默了一会儿。
　　开口。

　　“我们与材料中人有很大的一个区别。”
　　“我们很清楚地知道，他所追求的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但是，从他的视角来看，他并不知道。”
　　“他努力地挖掘、追求，是因为他认为他可以得到。”

　　木斯年说完这些，又开始沉默。

　　语文老师看了一眼木斯年。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请继续说。”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写这道题。”
　　木斯年低下头。

　　语文老师没有为难木斯年，让她坐下了。

　　下课后，语文老师把木斯年喊到办公室。
　　李华也在。

　　“哎哟，我们班长怎么了，难得被请到办公室讲学习啊。”
　　李华调侃。

　　语文老师笑了笑。
　　“班长学习好得很，我就是想跟她聊聊。”
　　然后，对木斯年说。
　　“孩子，坐这儿——我们聊个五分钟，有时间吗？”

　　木斯年点点头。
　　“有时间的，老师。”

　　语文老师拿了一盒酸奶给木斯年。
　　到了知天命之年的她笑得温柔可亲。
　　给人可靠又安心的感觉。

　　“你说得很好，在生活中，没有人可以跳出自己的视角，正因如此，君王要广纳谏、开圣听，也正是这样，才有那句俗语——‘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人们会交流会沟通，遇到事情，很多时候，为了跳出自己的思维定式，我们也要试着向他人寻求帮助，去尝试……倾诉。”

　　木斯年抠着酸奶，沉默着。

　　“我记得我第一节课的时候，就和你们说过吧。”
　　“比起作为一位老师，我更愿意成为你们的朋友。”
　　“我与你们的阅历不同，也许，和我聊聊，你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李华简直是竖起耳朵在听。
　　嘿嘿，感觉有什么大瓜呢。

　　木斯年瞟了一眼李华。
　　语文老师笑道。
　　“今天晚自习的时候，要和我一起逛逛校园吗？开得早的桂花也要冒芽了。”
　　木斯年点点头。

　　待木斯年离开，李华似是抱怨。
　　“她晚自习还要写题呢。”

　　语文老师摆摆手。
　　“这孩子心里有事，我怕把她憋坏了——当老师，说是教书育人，可我现在只见到了‘教书’，但更重要的，应当是‘育人’。读书固然重要，但孩子的身心健康才是首位——这一点，很多家长和老师都忘了，甚至有些孩子也忘记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不能忘记。”

　　这位可亲的老太太在李华刚入职的时候，就和他合作过。
　　品行高洁，性格温和。

　　李华认为，那么多老师中，唯有这位，可以称得上一句“老师”。
　　这一点，也常常让李华自愧弗如。

　　“语文老师找你干嘛去了？”
　　陈西西难得问木斯年一句。

　　“没什么，就着作文题聊了会。”
　　“哼。”

　　过了一会儿。

　　“我承认你这次的想法确实独到，但你作文要是这么写可就漂亮了。”
　　别别扭扭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嗯。”
　　“嗯？你就嗯一声——我好心好意提点你，你就这种态度？！”

　　陈西西又准备发火，但上课铃响了，只好闭上嘴，但一直在给木斯年使眼刀子。
　　木斯年没理她。

　　其实，刚刚有些冲动。
　　可能自己也确实想要倾诉吧。
　　可能自己也确实想要跳出已有视角去看待问题。
　　所以，才会答应老师和她聊聊。

　　其实，也不算冲动。
　　情绪，也是行为的形成因素。
　　不是吗。

　　中午放学的时候。
　　三人都很好奇木斯年语文课上的表现。

　　“哇咔咔，你怎么想到的——简直让我茅塞顿开！”
　　莫小鱼大叫。

　　“哎？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跟我们一块儿了？”
　　这几天，莫小鱼要追求真爱，已经好几天放她们鸽子了。
　　“还有，你这‘哇咔咔’从哪儿学来的？”

　　“哎——你们不觉得很可爱吗——哇咔咔，哇咔咔，哇咔咔。”

　　除莫小鱼外的三人纷纷做呕吐状。

　　“哼，没品——我觉得斯年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决定打开思路，跳出原有视角，听听你们的意见！”
　　莫小鱼骄傲脸。

　　“什么意见？”

　　“当然是怎么追求司柯了！”
　　“我虽然很聪明，但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哎，你们，一，二，三，正好三个——”

　　他还没说完，便被李潇潇和张胡宇两人混打了。
　　木斯年笑了笑，没什么兴致去揍他。

　　到最后，莫小鱼挨了一顿，也没得到“追求”的建议。

　　这一路上，四个人谈天说地。
　　看着都很开心。

　　不过，李潇潇和张胡宇到底要细心些。
　　他们感觉到了木斯年心里有事。

　　但当他们委婉提及的时候，木斯年总是笑得云淡风轻。
　　“一点小事，我自己消化消化。”

　　李潇潇欲言又止。
　　只好作罢。

　　吃了午饭，木斯年回了班。
　　之前，木瑶比较忽视她，她那段时间也有些拮据，就没在学校里给自己订一个午休宿舍。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心里不平静。
　　木斯年想趴在桌子上睡会儿，也睡不着。

　　明明一晚上没睡啊。
　　怎么又累又睡不着啊！

　　木斯年反复几次，实在没脾气了。
　　她知道是自己的心乱。
　　所以，只要自己一闭眼就会有好多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也会有很多声音响起。

　　所以，不要再想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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