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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肿瘤科会诊
第二十九章
今天晚上林糖心炒菜的时候，林俊城的女友，巫玲，总算姗姗来迟，推着行李箱。
林糖心是期待的，上次见到巫玲还是在伯明翰的时候。林糖心其实挺喜欢这个女生的。
她刚结束做炒三鲜，关了抽油烟机，仿佛能听到林俊城和巫玲在门外争执：
“那个电视台不可以不去吗？你在B站上做塔罗占卜视频，平常接单不开心？”这是林俊城的声音。
“我现在播音系大四了，我可不想一毕业就失业，塔罗占卜视频不能一直当职业做吧。”
“你当塔罗师的收入还多过一般住院医呢。我只是觉得，那些电视台的人对你不好——”
不过，他们在进门后就不吵了。
“糖心姐，好久不见！”巫玲一进门就过来厨房对林糖心笑，眼睛和她的菱形耳坠一样亮晶晶的，“哇，好香啊！”
“好久不见！”林糖心端着炒三鲜出来，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汤煲。
“这些都是你做的啊！”巫玲和林俊城都对林糖心的厨艺水准感到震惊。
“是啊，在英国被逼出来的。”林糖心笑着，连父母都为之惊叹过，“很快就有得吃入伙饭了。”
“我去隔壁叫夏医生过来好了。”林俊城转身。
“夏医生是谁？”巫玲困惑。
林俊城：“我没有说过吗，当初就是夏医生介绍我们住这里的啊。”
巫玲这才想起来：“哦哦，我记得了，你们医院的海归大神。”
林俊城去拍隔壁的门。在夏广白过来之前，林糖心拉住巫玲的手肘：“可以拜托你帮我尝尝这道菜吗？我怕做得不好吃。”
“怎么会，闻着就特别香。”巫玲拿筷子尝了一口，眼前发亮，“好吃！”
林糖心放下心来，那这样在夏广白面前也不失礼。
巫玲把菜全部都尝了一遍，赞不绝口，这时林俊城独自回来了，“夏医生说临时要清洁家里，晚上不过来了，让我们自己吃。”
“啊？”林糖心和巫玲都对视一眼。
林糖心立刻猜出有事发生，夏广白说自己在家里照顾生病的爷爷，想到这里，林糖心立即坐不住了。
她从厨房拿出饭盒，将新鲜出锅的菜和饭装了两份。“你们先吃吧，我去给夏医生送饭。”林糖心匆匆出门。
饭桌上剩下林俊城和巫玲坐在那里，巫玲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林糖心的背影。
“糖心姐，和邻居家这位夏医生这么要好吗？”巫玲问，语气中带着好奇。
林俊城露出苦笑：“还记得你那张‘恋人’牌吗？”
“哈？！他就是糖心姐的——”巫玲意想不到，露出八卦的神情。
***
林糖心去敲隔壁的门，有人在里面说：“是谁？”是夏广白的声音。
“我。”林糖心焦急地说，“你需要帮忙吗？”
“对不起，现在不方便开门，不需要帮忙。还有，我晚上不过来吃了。你们吃吧。”夏广白模糊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
“那我把给你的饭菜都放门前，还有你爷爷也有一份。”林糖心没有多问，把两盒饭菜都放在了门前的地上，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夏广白，内心隐隐担忧。
***
回去之后，三人一起吃晚饭，林俊城和巫玲都很开心。不过，夏广白没能来和他们一起吃入伙饭，林糖心有些失落。
正在她想着夏广白时，巫玲凑过来：“糖心姐，你和夏医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我们并没有……”林糖心一听就慌忙摆手，“并不是在一起的关系。”
在父母面前装男女朋友而已，是假的，林糖心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
“你可别告诉我你们就是朋友。”林俊城一边大口吃白切鸡，一边说，“我见夏医生第一面，就知道了。他看你的眼神，绝对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夏医生肯定对你有意思。”
“吃你的肉去吧！”林糖心一按林俊城的头，脸涨红了，感到难为情。
巫玲咯咯直笑：“这下我们有一大堆的瓜可以吃了。”
“干杯！庆祝我们入伙新家！”三人喝起酒来。
这就是他们简单又温馨的入伙饭。
三个年轻人喝起酒后都放开了，林俊城在唱歌，巫玲则拿出塔罗牌，说：“糖心姐，我们玩塔罗牌吧！要不要算算你和夏医生的爱情运势啊？”
林糖心差点被自己的酒呛到，匆忙打断，脸颊染上了微醺的红：“不用啦……”
“来嘛来嘛！”巫玲看上去比她本人还急切。
“不用了，真的不用……”林糖心害羞地推脱着。
吃饱喝足，和朋友玩闹的一瞬间，林糖心突然又想到独自住在VIP病房里的佟小蕊，“你的塔罗牌，可以拿来占卜我病人的病情吗？”
林俊城和巫玲都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巫玲收起笑意，正色道：“健康运势可以，但和生死有关的，我不占卜。”
林糖心：“我就是问她厌食症能不能好起来而已。”
“那可以吧。”于是，巫玲开始洗塔罗牌，问问题、抽牌等流程走过一遍。
揭晓时，三张塔罗牌是：宝剑十正位、宝剑九正位、宝剑四正位。
“这些是不是不理想的意思啊？！”林糖心拿起那张被十把剑穿透身体的宝剑十，还有被九把宝剑困在其中的盲眼女子，感到心惊肉跳。连林俊城都沉默了，若有所思地看着。
巫玲迟疑地看了看牌：“这……这只是个提示，糖心姐，别太当真。”她犹豫着要不要解牌。
林糖心正忐忑不安着，这时，门被敲响了。离门口坐得最近的林糖心去开的门，夏广白站在门外。他穿着T恤，身上散发着洗过澡后的香味：“对不起林糖心，我不是故意不来吃饭的……你做的饭菜很好吃。”
玩塔罗牌的沉重感被打破了，巫玲拼命拉着林俊城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就是夏医生？林俊城点头。
“你刚才没事吧？”林糖心紧张地问。
“没事。”夏广白只说。
事实是爷爷失禁了，场面狼狈，夏广白刚才在帮爷爷清洁和洗澡，所以他没给林糖心开门。打点好一切后，他才洗澡后过来。
林糖心接待他在饭桌前落座，巫玲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两个人互动。
“你没跟我说过他这么帅呀……”巫玲小声说，目光忍不住在夏广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即被林俊城的轻咳声拉回了神。
“这是我女朋友巫玲，播音系学生和塔罗占卜师。”林俊城给他们互相介绍。
夏广白对巫玲这个职业有些意想不到，大方地打了招呼，也看着桌上的塔罗牌。
林糖心仍沉浸在想着佟小蕊的难过中，把塔罗牌叠成一叠。
“夏医生，你有问题要占卜吗？”巫玲热情地问。
“我其实有，”夏广白也很感兴趣，“我可以问病人的事吗？”
“你和糖心姐问同样的话哎！”巫玲笑了。
“你要问的病人是谁啊？”林糖心问他。
“秦烨，”夏广白说，“一个我搞不定的病人。”
***
“骨癌病人秦烨，全身神经痛，化疗后疼痛不堪忍受，还有频繁的精神问题和自残念头。由肿瘤科转到我们临床心理科。”林糖心说。
在她身后，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长串的会诊名单。
谭立桐扫了一眼：“癌症病人是优先级最高的病人之一，你可以直接处理。”
下午的阳光被浓密的云层遮蔽，肿瘤科门诊外依旧人声鼎沸。人群里，病人咳嗽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争论与焦急的脚步声。诊室门口排队的病人神色各异，有人捂着胸口艰难喘息，有人手里攥着厚厚一叠病历资料。
林糖心步伐急促地赶往肿瘤科。
门诊走廊尽头的诊室上挂着一块牌子：“夏广白 - 海外进修医生”。透过门缝，可以听到诊室内的声音。
“医生，您给我的止痛药真的不够……”一个病人拖着虚弱的声音抱怨道。
“已经给你开了目前可以用的最大剂量了，下周复诊时再告诉我效果如何。”夏广白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诊室门打开，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扶着墙慢慢走出来，胸口依旧起伏着。
“夏医生，我想请教一下……”林俊城拿着一叠检查资料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另一名住院医生。他手里的CT片在白色日光灯下闪着冷光。
林俊城一抬头，看见了林糖心：“姐？你怎么过来啦。”
林糖心：“我是来会诊的。”
她正准备自行去住院部，但夏广白直接从诊室里探出头，对上林糖心的眼睛，就直接过来拉住她的手肘，将她拉进了诊室。
林糖心一惊，夏广白的动作带着一种异样的亲昵，她不觉得他会这么拉其他的同事，顿时，她心中麻麻的，有不可控的联想。
林俊城看着这一幕，暗暗吐槽：这两人怎么在医院这种场合里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夏广白对林糖心说，语速飞快，指了指墙上的病例单，“秦烨几床你还不知道吧？”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对林俊城和住院医生说：“CT片拿出来，告诉我你们具体的疑问。”
林糖心在旁边默默看着，感到惊讶。
夏广白在工作场合说话，意想不到的高傲、强悍和自信，像所有人的带教老师似的。
林俊城迅速将CT片贴在诊室内的看片灯上。诊室里亮起白光。片子上，肿块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67床病人的CT，患者主诉夜间咳嗽加剧，伴有胸痛和呼吸困难。”住院医生补充道，“这是他的术前复查，你看这片子，肿瘤有没有进一步扩散？”
夏广白仔细端详着CT片。他抬手指向一个区域：“这里，纵隔淋巴结偏大，可能是转移的早期迹象，建议术前采样明确诊断。”
夏广白拿起病例夹，快速翻阅几页，语气自信：“术前抗感染治疗不能断，他的炎症指标比上周还高。肺功能不稳定，先稳住再说，我的意见是不急着推进手术。”
住院医生连忙在手里的病例上记录着：“淋巴结活检，肺功能评估，再做手术计划调整。”他们看待夏广白的目光，如同看着他们的上司。但明明夏广白比他们所有人都年轻，还跟他们是平级。
林糖心目睹刚才一幕，感到佩服，又暗暗担忧：夏医生锋芒太盛，会不会给自己揽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夏广白将病例夹递给林俊城，抬头看向林糖心，语气放柔了一些：“走，我的病人秦烨等着心理科会诊呢。”
***
肿瘤科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
刚推过去的餐车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饭菜味，好像是某个病人吐过。病人的喘息和机器的滴答声回荡在雪白的空间中。
一进入肿瘤科住院部，仿佛进入嘈杂的地狱，简直像另一个ICU。病房一字排开，厚重的蓝色布帘垂落。肿瘤病人们躺在床上，有的用仪器插着管，有的因疼痛而喘息，更多的只是安静地躺着，目光涣散而无力。
站在病房中央的林糖心默默地吸收这无助的气息，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息把她带到回忆的深渊。她想起了难民营。
病房里，一个大概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双眼凹陷，浑身似乎已经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看上去骨瘦如柴，手臂上插满输液管，胸口随着每一次呼吸浅浅起伏。
护士小心地调整着输液瓶，病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三个字：“我想死。”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可忽视的绝望。
“这就是秦烨。”夏广白的声音压得很低，指了指床头卡片。
“骨癌，肿瘤位于脊椎第七至第九节，侵犯了神经根，疼痛控制得不理想。刚经历过第三轮含顺铂的化疗，副作用严重——恶心、呕吐、全身乏力。昨天夜里刚拔了自己输液的针管。肖主任给他加开了大剂量的劳拉西泮，他才勉强入睡。”
劳拉西泮，是精神类药物。林糖心感到怜悯。
“又有一个新医生来了。”秦烨看见林糖心，眼中露出些许不屑。
“这是临床心理科的林医生。”夏广白走到病床边，语气不容拒绝，“她是来帮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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