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小鱼在乎

　　[希望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

　　“没事，谢谢。”
　　“麻烦让我过去一下。”
　　“这里还挺大的。”
　　“要走那么快干嘛！”
　　“不！去！”
　　“下次你要是一个人来的话，可以叫上我，我们一起。”
　　“这个车不太好骑的，你注意安全啊。”
　　“所以下次是什么时候？”
　　“嗯，给你的，你不是想要这个吗？”
　　“这样吧，如果我们都去了霖大，进校园的第一件事就去霖大的食堂，看看它到底有多好吃。”
　　“好的，小，ji。”
　　“你听过喜林草这种植物吗？”
　　“你没必要浪费时间的。”
　　……

　　“啪嗒”一声，水珠滴落在湖面，朝四周散开，激起阵阵涟漪。
　　熟悉的声音骤然消失。

　　死寂般的安静，时间仿佛就此停摆。

　　只一秒，望不见边际的空间突然紧缩，随之而来的还有愈来愈急促的呼吸、断断续续地抽泣，以及忽高忽低的呼喊。

　　滋-啦...滋-啦...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寂静。

　　猝不及防地，一束强光将片刻的宁静撕开一道口子，挤进来。

　　“哥，你快醒醒，小霁好像，好像有反应了。”
　　是小姑于方红的声音。

　　咣当一声，似乎有椅子倒落在地上。

　　“我看看。”声音嘶哑，透出些疲惫。

　　下一秒眼睑被人强行分开，瞳孔闪了下，手很快放开，眼皮轻轻颤动。

　　“小霁，能听到小姑说话吗？”

　　努力睁开双眼，但光线太过刺眼，脑袋很沉，掌心被人用力握住，于霁有意识地捏了下以示回应。

　　紧接着听到小姑兴奋道：“哥，小霁抓我手了，他抓住我的手了，是不是要醒了，没事了是不是？”

　　很快辨认出另一人是于良平。
　　他长舒一口气，重重地嗯了声。

　　我在医院？
　　于霁忽然意识到这一点，零散的碎片记忆涌入脑子里，他总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

　　依稀记得过马路时有车冲出来，他来不及躲闪然后被撞。
　　他走得很急。

　　为什么这么着急？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于霁，林喜在抢救室，具体情况不清楚，我现在跟栀子一起去医院，你也赶紧打车过来吧。”
　　蒋亮的声音忽然闪过。

　　对。
　　他要去医院的。
　　林喜...林喜还在抢救室。

　　为什么他动不了。
　　为什么不能动。

　　刺耳的声音猛地响起，是心电监护仪的警报。
　　于霁隐约察觉到好几个人围在身边，他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人摆动，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很快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便看见于方红趴在床边，于霁抬了抬手，刚好碰到于方红压住的被子，她睡眠很浅，揉揉眼睛醒过来。

　　“小霁，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于方红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她赶紧起身，“等会啊，我让方主任跟你爸过来。”

　　一通检查后，于霁听见方主任说他的身体目前没有大碍，于方红总算放心了，握着于霁的手再三感谢方主任。

　　于霁回握住于方红。

　　“小霁，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就跟小姑说。”

　　于霁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字几乎都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林...喜...呢？”

　　于方红皱着眉头，努力辨别于霁说的话，最后还是于良平接过话茬。

　　“她现在很好，你顾好自己。”

　　很好，也就是没事。
　　林喜没事。
　　太好了。

　　这是于霁醒来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你说小喜啊，放心吧啊，她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她做了心脏移植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等你好得差不多，我再带你去看她。”

　　于霁露出久违的笑容，轻轻眨了下眼。

　　休养的这段日子，高考成绩出来了，于霁如愿考进霖大的医学院，收到通知书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

　　“熬了一上午的汤，赶紧喝了，对身体好。”于方红一副你不喝我也会给你灌下去的架势，于霁实在盛情难却。

　　一口气喝完。
　　“小姑，你现在的厨艺可以啊。”

　　于方红十分不屑地切了声，“你小姑父熬的。”
　　“喔。”
　　“我今天去你学校拿了通知书，啧啧啧，霖大通知书确实不一样啊，翻开都是立体的，咱们老于家也算是积德了，出了个高材生。”
　　“你和我爸不也是。”
　　“这不一样。”

　　于霁笑着收碗。

　　“别动别动，放那就行，我来。”于方红赶紧抢过去，“对了，昨天小喜问我，你考得怎么样，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于霁背绷直，“你怎么说的？没说漏吧？”

　　“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说你人在国外，手机坏了找不到地方修，然后就说你估计还要待一个月左右，差不多吧，一个月恢复也够了，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瞒来瞒去真没意思，又在一家医院，万一哪天撞见，她不就知道你说谎了，我跟着你骗人，别到时候还连累我。”

　　于霁：“她做完手术没多久，还是别告诉她了。”
　　“也是，你小子还算体贴人。”

　　“告诉谁？”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正在收拾的于方红差点把手里的碗扔地上。

　　回头的瞬间，于霁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嘴角在抽搐。
　　“你，你怎么来了？”

　　“小，小喜！？”于方红疯狂冲于霁使眼色。

　　“红姨，我看门是开的就直接进来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于方红拎起饭包，“正好我等会儿有点事，比较着急，现在就得走，那个什么，我就不打扰你俩了，你们好好聊，我先走了。”

　　于方红重重地拍了拍于霁的肩，从她的眼神里，于霁看到了四个大字——好自为之。

　　人走后，病房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于霁甚至不敢与林喜对视，后脊发凉，即便没有看，他都能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

　　不管怎样，先道歉，就事论事，说谎确实是他的不对。

　　“对不起。”于霁端正态度，“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林喜沉默地缓步朝前，离于霁越来越近，仰头注视着他。
　　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于霁心里很慌。

　　是生气了吗，生气了吧。
　　还可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消气。
　　要不打我一顿。

　　只要能消气，怎样都行。

　　“我...”

　　“疼吗？”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于霁怔住，发现林喜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差点忘记额头上围了一圈纱布，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像这样与林喜面对面站着，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脚底踩不实也踏不动。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只要林喜没事，怎样都行。

　　于霁声音有些哽咽，摇头：“不疼。”

　　“骗子。”
　　“对不起。”
　　“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对不起。”
　　“除了骗我，你还会做什么。”
　　“对不起。”

　　于霁几乎要把前半辈子没说的对不起全补回来，直到林喜不再生他的气。

　　“你要不要坐着骂？我给你拿椅子，坐着舒服。”

　　毫无意外地，林喜气笑了。
　　“你的道歉一点都不诚恳。”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千万别动气，对身体不好。”于霁逮到机会仔仔细细地观察一圈林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林喜看上去气色还不错，被于霁强行按到椅子上，双手搭着大腿，坐姿非常乖巧，朝他摇头，“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而且我跟你两个人，还是你看起来更像有事的样子。”

　　于霁刚准备说话，又被林喜打断。

　　“你刚刚在说我骂你？”
　　“没有，你说的是事实。”

　　林喜满意地点头。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林喜瞟他一眼，“你说呢？”

　　于霁第一个想到的是蒋亮。

　　“我要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于霁没有应，对不起这三个字呼之欲出，下一秒却被林喜突然伸到面前的手指打断。

　　“不准再说了。”林喜抱住手臂，“原谅你吧。”
　　于霁弯腰看她，“真的？”
　　林喜别开脸，鼻腔哼了声嗯。

　　“但是，下次不准...”
　　于霁连忙说：“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最好是。”

　　目光从她的脸颊缓缓移到地上，于霁发现他们的影子靠在一起，乍一看，两人仿佛正在相拥，尤为亲密。
　　内心被填满。
　　于霁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在笑。

　　转眼快要开学。
　　在医院的这段日子，时间过得很快，于霁身体抗造，没多久恢复得跟没事人似的，于是他只要有空就去探望林喜，心思昭然若揭，再加上于方红和于良平的关系，熟悉的护士姐姐每回见到他，总爱拿他打趣。

　　手术过后，林喜的身体没有出现排异情况，休养得很好，人也变得更有精神，有一回刚好聊到于霁去霖大的事，林喜透露想准备明年的高考，于霁当即让她以身体为重，不影响健康的情况下再考虑其他的事，林喜点头答应，告诉他没问题。

　　相处这么久，于霁也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性，决定的事很难改变，所以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她整理好高中三年的复习资料。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

　　于霁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拖椅子坐到林喜身边，“看归看，身体第一位。”

　　林喜敷衍点头，翻书的动作却没停，突然抬眸，问他，“霖大不是明天开学吗？你不用提前去报道吗？”
　　“下午的机票。”
　　“这么赶？”

　　霖大离昙宜有些远，来回路程满打满算都需要大半天时间，前两天于良平刚好休假，本来打算提前送他去熟悉环境，于霁却拒绝了，掐着点买了今天下午的机票，整理好复习资料赶紧送到医院。

　　“还好吧，我问了辅导员，开学当天报道也可以，不一定非要提前。”

　　林喜合上书，抱在胸前，往前倾身歪头看他。
　　“你该不会是为了给我送这些资料才这么晚去的吧？”

　　于霁学着她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也歪了下头，“你说呢？”

　　林喜缩回脑袋，“我不知道啊。”

　　某人还在嘴硬。
　　算了，想听的话他不介意说千遍万遍，哪怕把他的心思剖白了全部摆在台面，他也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去霖大之后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但我只要有空就会发消息给你，没空也会想办法跟你联系，你想回就回，不想回也没关系。”

　　林喜凝视着于霁的双眼，抿唇安静地听他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给你打电话，你会介意吗？”

　　林喜低头沉思，没有很快回答。

　　是让她为难了吗，要不还是算了。

　　可在下一秒，于霁听见她说，“那你打电话之前可以给我发消息，可能我在休息，醒来看到了，我打给你。”

　　脑袋被林喜的话砸得眩晕。
　　于霁完全无法掩饰脸上的笑容，点头应道：“好。”

　　入学后不久，大一新生开始军训。
　　一天下来，于霁大部分时间没办法看手机，但他只要结束就会立马给林喜发消息，有时候看到林喜的回复，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这是于霁室友观察他几次后主动告诉他的。

　　于霁根本察觉不到，他已经习以为常。

　　到霖大的第一天，于霁率先去的学校食堂，尝到学长提起的几个必吃的窗口，一一拍给林喜，惹得林喜忍不住发语音控诉他。

　　霖川靠近海，晚上的夕阳有时呈金色，有时呈粉紫色。
　　临行前的那天下午，林喜刷到网上的霖川天空照，正在惊叹就被那条帖子下面的评论泼了凉水，有人说网上的图都是照骗，林喜半信半疑，于霁却说等他去霖川就知道是真是假。

　　看日落这件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不巧的是，于霁到霖川的那几天，有台风过境，因为离得近，天气受到影响，就连军训也停了几天，室友们都在庆幸，只有于霁在盼着天气快点好起来。

　　室友们都觉得他是疯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晴，于霁拖着已经在太阳下站军姿站得几近虚脱的身体来到海边，栗色卷发被海边的风吹得扬起来，他接到林喜打来的视频通话，迫不及待地分享千里之外的晚霞。

　　军训是大一新生互相认识彼此最快速的方法之一。
　　于霁因此收到不少女生的示好，但大多数都是采用的迂回战术，通过他的室友询问他的联系方式，室友们都是很有分寸的人，得知于霁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认识新朋友，统一对外宣称于霁有女朋友，还帮他出招，如果不想有人搭讪就制造一些自己有女朋友的假象，比如当下非常火的一种，用女朋友的头绳当手绳。

　　大家只是说笑，没指望于霁真的照做，但没想到的是这人不光听进去了，还会举一反三，直接在手上套了个戒指。

　　室友们直呼他是个疯子。

　　于霁只要有假就会回昙宜，看到林喜的身体日渐好转，别提多高兴，林喜下定决心参加明年的高考，尽管依旧担心她的身体是否吃得消，但嘴上还是说着鼓励的话。

　　日子如流水般转眼即逝。
　　临近期末，于霁几乎每天泡在图书馆，繁重的课业迫使他精神紧绷，他好像一个不会累的机器人，只有在看到林喜发来的消息时才会放松片刻。

　　霖川今年的雪下得很早，街道两旁堆满积雪，能走的路还是清洁工人趁天还没亮抓紧时间清理出来的，于霁从图书馆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风卷起零散的树叶滚落到他的脚边，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校园里的路灯唰地一下亮起来。

　　怎么大半天没有消息。
　　于霁没收到林喜的回复，细细思索。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连忙站定，电话拨出去，嘟嘟响了两声，心提到嗓子眼，恐惧感穿过脊骨迅速向上攀爬，他双手冰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突然，电话通了。

　　“喂？”

　　“林喜？”于霁听见熟悉的声音，脱口而出，“你没事啊。”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于霁大口大口地呼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电话里传来冷风的呼啸声。

　　“你在外面吗？”于霁问她。
　　“对啊，你猜我在哪儿？”
　　“学校？”
　　“哪个学校？”
　　“不是一中吗？”

　　“猜对一半。”对面在笑，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在你的学校。”

　　下意识觉得她在开玩笑，“不信，除非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

　　“于霁！”
　　路中间，突然有人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于霁的思绪突然断线，脑袋里嗡嗡乱响，无法正常运作，嘴巴诧异得微张，又惊又喜，“你...”

　　视线里，林喜背着手，歪头看着他笑，“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于霁很快扫视一圈她的身后，“一个人来的吗？”

　　“你的问题好多，我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

　　于霁注意到林喜冻红的鼻尖，手忙脚乱地取下围巾，来不及询问其他，赶紧把林喜暴露在冷风中的脸颊用围巾包裹得严丝合缝，惹得林喜忍不住拍拍他的手。

　　“手怎么是冰的，你等会，我有手套。”
　　“我不冷。”

　　于霁充耳不闻，“霖川不比昙宜，很容易感冒。”

　　“好吧。”林喜乖乖把手伸出去。

　　“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
　　“嗯嗯嗯。”林喜点头，“去你们食堂，就吃你平时拍给我的那几样，我都馋很久了。”
　　“好。”

　　食堂这会儿人不多，于霁在点菜，林喜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

　　“于霁，那个是不是你说的奇葩菜品？”
　　“对，香菜拌苹果。”
　　林喜像看新奇玩意儿似的，完全没有一点对黑暗料理的嫌弃，眼里全是好奇，“我可以试试吗？”
　　“你想吃？”
　　“我想尝尝什么味道。”
　　于霁乐了，“别吐出来就行。”

　　林喜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这道黑暗料理，看得于霁直皱眉头，香菜和苹果都不是他讨厌的食物，但是做成一道菜，于霁没办法包容。

　　“好吃吗？”
　　林喜在细嚼，“不奇怪，但是香菜是香菜味，苹果是苹果味。”

　　于霁被她逗笑了，肩膀抖动得厉害。
　　“总不能做成一道菜，香菜就变成苹果味了吧。”

　　“能把这两种食物放到一起的人，也是蛮厉害的。”
　　“你能吃下去。”于霁朝她竖起大拇指，“更厉害。”
　　“你尝一口。”
　　“我不尝。”
　　“就一口。”
　　“我不行，咽不下去。”

　　“好吧，我就只能吃独食了。”
　　“放心，都是你的。”

　　吃完后，他们沿着学校操场往外走，路旁的树枝承不住积雪的重量，压得往下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考上霖大的话，你想过要报什么专业？”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想当医生。”

　　于霁点头。

　　“但我现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当一个好医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你觉得一个好医生应该是什么样的？”
　　林喜在思考，“就像你爸爸那样，对病人负责，可以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帮助别人。”

　　于霁默不作声。

　　“你知道吗，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是特别凶，很难相处。”
　　“所以你一直躲着我。”

　　林喜笑出声，“你看出来了？”
　　“我看不出来才奇怪吧。”
　　“你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于霁收起散漫的态度，“那时候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没事啦，我说出来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很奇妙，明明没过多久，但感觉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比如。”林喜眼睛亮亮地，“我和你呀。”

　　于霁心跳漏了一拍。
　　静默片刻，语气意外正经起来。

　　“林喜，我很庆幸是我爸救了你。”

　　林喜眼含笑意，看着他却不语。
　　也是在这时，于霁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下胳膊，完全出乎意料，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倒进厚厚的雪堆里。

　　耳边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怎么样，今年第一个把你推到雪里的人是我吧。”

　　于霁双手撑着地，侧过身，仰头看她，笑得不行，“你的胜负欲这么强？”

　　“我这是说到做到。”话落，于霁看见林喜朝他伸出手，示意要拉他起来。

　　于霁忍俊不禁，心想林喜怎么可能拉得动他，但想归想，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在他做出判断之前，手已经伸出去，握住了林喜。

　　借力站起来，距离忽然拉近。
　　于霁垂眸凝视着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好像是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令他无法忽视，周遭仿佛静止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脑袋里，四处乱窜，疯狂地啃食，猛然一下，头疼欲裂，胸口有股电流穿过，一瞬间刺痛难忍。

　　“怎么了？”林喜问，“头疼吗？”

　　于霁强压住片刻的异样，“可能是最近睡得比较晚。”

　　话音刚落，腰身倏然被一双手紧紧抱住，怀里扑过来一股力，下巴被迫抬起来，轻轻搭着贴在胸口的头顶上。

　　身体完全僵住。
　　比声音先来的是林喜身上淡淡的药香味。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林喜再一次主动拥住了他。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他迟迟无法忘怀的下午。
　　眼前突然眩晕一片，无数的画面宛若幻灯片不断闪回，于霁分不清现实与假象。

　　“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原谅你吧。”
　　“你该不会是为了给我送这些资料才这么晚去的吧？”
　　“那你打电话之前可以给我发消息，可能我在休息，醒来看到了，我打给你。”
　　“于霁！你给一个病人发这么多好吃的，合适吗？我又不能吃！”
　　“哇！霖川的天空真的好美啊，我一定要自己来看一次。”
　　“你带的是上次我套中的戒指吗？”
　　“我一定会考上霖大的。”
　　“对啊，你猜我在哪儿？”
　　“我，在你的学校。”
　　“你的问题好多，我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
　　“于霁，那个是不是你说的奇葩菜品？”
　　“你尝一口，就一口。”
　　“比如，我和你呀。”
　　“怎么样，今年第一个把你推到雪里的人是我吧。”

　　耳边的声音似乎与记忆中的那天下午重叠在一起。
　　在大脑里回荡。

　　“于霁，不要忘记我。”

　　......

　　脑袋好痛！胳膊好痛！腿好痛！浑身上下都好痛！

　　好痛！
　　怎么会这么痛！

　　......

　　记忆和疼痛在交替反复，身体仿佛被撑大，在爆炸的临界点，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嘈杂又尖锐。

　　砰，砰，砰...
　　身体伴着响声忽然失重，弹起来，又落下。

　　滴滴的警报声格外刺耳。

　　黑暗宛若一阵浪潮，蓦地冲上来，人被完全吞噬。
　　于霁在挣扎。
　　他想辨清方向，想从黑暗中逃离。

　　他想留住那道声音。

　　这股执拗的劲拉扯着于霁，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迫使动弹不得的他踉跄着前行，来不及回头细看，霎那间，警报停止。

　　无尽的黑暗中，隐约传来几声啜泣，还有人在呼喊。

　　“小霁！”
　　“哥！！”
　　“阿霁！！！”
　　“于霁！！！！”

　　找到了。
　　是出口。

　　于霁驻足在一团刺眼的光亮面前，他下意识想回头，想探清那股莫名力量的来源，也就是在这时，身体突然不受控制。

　　他跌进光亮中。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无法忍耐的疼痛。
　　身体仿佛四分五裂，关节像被巨石碾过，碎掉的骨头宛如根根细针刺进皮肤里，挑动每一寸神经，稍稍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

　　这种疼却令他清醒。

　　呼喊声逐渐变得清晰，于霁努力想睁开双眼，他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处，强烈的求知欲牵引着他去支配身体。

　　但很快黑暗再次席卷了他。

　　彻底恢复意识是在几天后。
　　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减轻许多，刺眼的光照得脑袋眩晕，眼前模糊一片，于霁使尽全身力气，抬了抬手，动作微不可察。

　　这是...哪里？

　　还未等于霁辨清周围环境，左侧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他的耳中。

　　“别担心了，方主任都说小霁没有大碍，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想想都后怕，还好人救回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小霁的爷爷奶奶交代，对了，等小霁醒过来，如果他问起小喜的事情，一定要先瞒着他，他们关系好，小霁要是知道肯定会受不了的。”

　　“我知道。”
　　“不过林喜也是个可怜孩子，得了这个病，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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