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亡魂

　　沈克看着眼前的十九香桥，忍不住扬起嘴角，十九香桥也扬了扬头，回一个帅气的梨花微笑，接着又偏过头对默吉说：“你写报告。”
　　“。。。。。”默吉无语，装b耍帅都让你们做绝了，就连酥。。。我都没敢吃一块，最后就给我留了一个报告。
　　司嘉看着沈克，眸色又深了一些，他手中不知何时竟有一块魂石，透着淡淡的黑光，轻轻一攥，魂石无声无息消失了。
　　那是。。。楚贾的魂石，被十九香桥砍成两半的时候他仅剩的一缕光耀窜进了魂石中，被司嘉逮到。
　　“你。。。。。。”默吉无语，报告又要多写几张了。
　　“我什么？还想留着作纪念？”司嘉没事人似的转头，瞥见一旁傻愣子的沈克，和默吉说到：“报告要是写不完可以找他，他最近在找工作。”
　　“。。。。。。”

　　处理掉楚贾，只剩下女孩。
　　这一场“戏”从头到尾都关系着她，但她却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只是那个顺手，不知道那些她想都不曾想过的卑劣。她在不经意间，也许是一个和朋友玩耍的午后，做了地铁，看到了我，然后，替代了我。
　　沈克不由的身体一震哆嗦，先前的那般要杀人的愤怒一扫而光，他有什么资格愤怒，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目标是他，死的却是别人，心中生过那一丝侥幸如今变成更大的愧疚，他没杀她，但她因他而死。
　　司嘉瞧见了沈克的异常，冷冷的瞥了句：“不是为了你。”
　　“什么？”沈克没听明白司嘉的意思。
　　“人类有自己的命数，就算神官也改不了，杀手说目标是你，错过了你才转念杀了她，但实际上，这早就是她的命数，不是因你而死。”
　　司嘉说话时并没有看向何人，也没有任何表情，一如往常的冷漠。
　　有一刻，沈克在想，司嘉是不是在宽慰他，转而又觉得自己可笑，司嘉对自己不过是“拖油瓶”一般看待，扔也扔不下，处理也处理不了，和一个人类被迫困在一起，多说了几句他知道的实情而已。
　　十九香桥一旁看着，总觉得司嘉这个木头都不太对劲，沈克他不了解，跟司嘉一起几百年，就算为了印，德行都变了？但有些事，旁人做不了什么，摇了摇头，道：“该看的也看了，我先走了。”转头又看了看沈克道：“司嘉说你找工作，实在不行就去酒吧。”
　　沈克忽然才感到疑惑，司嘉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我今天才决定的。
　　十九香桥走了，默吉也走了，去等着女孩的审判。

　　这场仪式还要继续，两个人的脚下又延伸出了石子路，这是指引女孩的路。
　　司嘉如一尊伫立的雕像，挺拔庄严，刚刚的妖邪以不复存在，现在，同谁说起他是神官，一定没人质疑，可这件事只有沈克一人知道。
　　沈克跟上司嘉走在左侧，抬头就能看见那个印，心中一凛，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从寻找到遇见再到登堂入室，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很幸运的，期间花费了多少时间金钱或是委屈纠结都是值得的，他找到了心中的哥哥，如他所愿在自己坚持不住之前得到了救援，但从没有想过，哥哥是否愿意，那些经历的不过是自己的不得已，对于别人，其实没有意义，说出来不过是扰人的纠缠而已。
　　一个神官，号称不守护人间的神官，冷漠，悠闲，就算不需要受人跪拜也是高高在上没人敢扰的。忽然一日，他出现了，说着什么梦见他，需要他，想要和他一起，还“威胁”了他，用他身上的死印困住了他，如今，又因为今日这般记恨了他，这，这不就是一个死缠烂打还背信弃义的白眼狼吗？
　　沈克如此想着，心中更是茫然，望向司嘉的眼神变了又变。
　　“你又在观察我。”司嘉冷冷的说，没有回头，他感觉到了，傻子才感觉不到，沈克每次看他的眼神都那么赤裸。
　　“没。”沈克慌忙的收回眼神，撇向前方，喉咙干涩的咽了口唾沫，他不能让司嘉自己的犹豫，一点都不可以，他就是要厚脸皮的缠着对方，脸面算什么，他就是想活着，不杀我，就跟着，想杀我，我。。。。。。司嘉杀不了我。
　　越给自己打气，心里越虚，越虚，越看不清自己。
　　慌不择乱中他胡乱问了句：“你说那是她的命数，那，我的呢？”
　　本应该死的是我，如果就那么死了，就算了。可司嘉出现，救了我，我的命数改了吗？还是如他所说，命数不能改，我命不该绝，那不绝之后了，一直赖着？
　　沈克忽然陷入一个自己构建的困境，他想活，所以告诫自己不要脸面，要缠着司嘉，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死了一了百了。
　　求生和自卑不断地在拉扯。
　　“命数不归我管，如果你有机会，可以去问问掌管命数的神官，顺便帮我问一句，我什么时候可以杀人。”司嘉忽然俯下身贴近沈克的耳边，轻轻的说道：“如果一个被人类牵制的神官可以杀人了，你猜他第一个先杀谁。”
　　沈克如遭雷击，司嘉的这番坦荡无疑是一份答案，沈克坦然，他不敢自己死，那死在哥哥手上倒是可以。
　　司嘉扯了扯嘴角，吓唬一个人类并不是他的风格，可忽然那一刻，生出了捉弄他的想法，感觉应该能很有趣，看着沈克的神色变了又变，白了又红，刚刚的得意荡然无存，索然无趣，心中暗想，我一个神官，吓一个小孩儿干什么？

　　两人继续走着，身后跟着的女孩手中的“小橘灯”照着两人影子交叠着。
　　神官也有影子吗？应该有的，他们都能在人间生活，没有影子岂不是很奇怪，沈克这样想着，忽然有了疑惑。
　　沈克四周看了看，吞吞吐吐的半晌，他不知道现在这个地方问这样的问题会不会不太对，司嘉实在受不了别人这般蠢笨的模样，蹙眉问道：“不然说，不然闭嘴，磨磨唧唧的，想要我打人就直说。”
　　沈克闭嘴，半晌，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在这里说什么都可以吗？”
　　“嗯，说吧，我倒是要听听你想说什么惊天秘密，支支吾吾半天了，也不怕憋死。”冥河里当然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都可以做，但今天，可以说从沈克误入的那天开始，每每今天，司嘉都会将负责监控的灵蝶毁灭。
　　“我想问，那个楚贾，他，怎么死的？”
　　“你出门没带眼睛吗？还是吓傻了，他是怎么死的你没看见？”
　　“我。。。”沈克抿了抿嘴，噎人连草稿都不用打的：“眼睛带着呢，也没有吓傻，可是，你刚刚忽然，抱住我，我没有看到他怎么跳下去的。”
　　“怎么？你喜欢看那些？”
　　“不喜欢，不想看。”沈克知道司嘉这是不想说，但，他忍不住想知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是你做的吗？”
　　“是。”司嘉的坦荡反而显着沈克有些卑劣。
　　是啊，一人死缠烂打的人类怎么和神官比上了，无地自容。
　　“神官，不是不能改变人的命数吗？”
　　“你管那玩意叫人？”
　　。。。。。。
　　沈克无话可说。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须臾，石子路不生长，阳光俊朗的默吉乘着他的木舟再次出现。沈克忽然很想知道默吉离开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写报告？
　　司嘉接过女孩手中的魂石，女孩如期醒来，带着些不知所措，可只是一瞬间，她又愣住了，因为看到了沈克，似乎有点疑惑，又看了看一旁的司嘉和默吉，亡魂当然能认出神官，但看不出沈克，在这里，不是神官，肯定就和她一样，轻声问道：“你，也死了吗？”
　　“没有。”沈克淡淡的说了句，心里五味杂陈。
　　“啊，幸好，幸好。”
　　五味杂陈又变成了情难自已。好不容易被平复的水面因为那两字泛起惊涛骇浪。
　　刚刚还为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为了能让司嘉手刃自己，现在，又觉得自己有多偷活了。
　　他知道司嘉的那番命数论是真的，司嘉不屑说谎来安慰他的，但他忍不住自责，多年的被鬼纠缠又让他多少有些自卑，两项相加，没有来的心虚起来。
　　早上沈克还觉得这是他人生巅峰，地铁的遭遇将他再次回到谷底，那些妖魔鬼怪从来都没有离开，不过是睡了一个好觉，不过是认识了一个神官，什么都没有改变，还平白无故的多连累了好多人，包括一只护佑自己的哥哥。
　　沈克又想起司嘉说过：人类是需要善意的，哪怕是死去。
　　女孩的的善意才应该被留存，而他，哪里有什么善意，不过是自私自利。
　　沈克刚刚浸血的心忽然被女孩那两个淡淡的“幸好”温柔的拂过，随之而来又翻腾起的更多苦涩。
　　她不该落得如此。她年岁正好，青春正值。
　　地铁上他为什么没有拒绝她，明明他没有想要交朋友的半点意思，做么那么多年的冷漠，今天为什么装暖男。
　　“我，能不能替他。”沈克知道这句话太矫情，但，那话就像是长了腿长了脚，自己往外钻。
　　司嘉皱着眉盯着沈克，眼底还是那片冰冻的寒潭，没有波浪，只泛着寒光。
　　沈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比起刚刚在凶手面前的无能为力，现在面对替自己死了的女孩，更加煎熬。
　　沮丧的低着头，看着地面那用来吸收千百万亡魂光耀的魂石，像一只瘪了的气球。

　　默吉见司嘉没有说话轻叹口气，下了舟，来到沈克身边，抬手想要抱住沈克，感觉某个方向有些阴冷，又尴尬的收回手。
　　“你的心情。。。我可能不太理解，但死者已死，无人能替。”
　　沈克耷拉着头“我知道。”他觉得问出这句话的自己更加卑劣，明明知道答案，还装蒜。
　　“但是。”默吉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司嘉，一脸的嘚瑟：“不能替死，可以做些别的。”
　　沈克豁然抬头“做什么？”
　　“你做不了，但，某人已经做了。”
　　“啊？”沈克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看默吉，某人？做了？
　　沈克又转看向司嘉，司嘉微微蹙眉，显然，他对默吉的多嘴正表示乏味。
　　你管那玩意叫人？
　　当时，沈克觉得司嘉说的这话极对，对，楚贾是逃脱者，不是人，他理所应当该受着所有，神官处理的也很有道理，就像地下城处理陆公子一样。
　　可默吉这样一说，沈克又发现不对，楚贾经过一系列肮脏的操作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既然是人，按照神官的身份，就不能随意处置，但，司嘉不仅处置了，还，杀了。
　　沈克实在不了其中的关联和问责，但是他确定，司嘉，为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沈克更是难耐愧责，委屈的辩解道：“他没有杀人，那个东西不是人，他是逃脱者，你们不能罚他。”
　　“。。。。。哈哈哈哈哈”默吉笑的前仰后合，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类为神官求情，瞥了眼一旁皱眉的司嘉，无趣，这小朋友这般都换不来你半点动容，木头，转身安慰道：“小彩虹你太可爱了，我又没说什么，谁能惩罚神官啊。”
　　啊，不惩罚吗？沈克觉得有些尴尬，慌忙抹了把眼泪的，低下头，但还是因为默吉刚刚说过的神官不受惩罚难看的笑了笑。
　　“又哭又笑的，傻子吗？”司嘉冷冷的扔了句。
　　女孩好奇的看了看大家，结果也忍不住的跟着笑。
　　逐渐平复，女孩冷不丁的问了句：“你们是勾魂儿的？怪不得都那么好看，你们这边的工作对颜值也有要求吗？还有别的要求吗？学历，年龄，性别，你们看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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