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废土打工人

　　江童被青蛙卵围攻。

　　咚咚咚——

　　一颗颗弹力球似的青蛙卵不知疲倦地蹦跳着，它们一下砸在墙壁上，弹射在地面上，再以更快的速度弹射而起。这让江童想起自己在网球场当球童时，发球机坏掉，发癫一样投出了时速高达350公里的网球，整个室内球场被网球砸了个千疮百孔。

　　虽然现在青蛙卵都是朝她来的。

　　无数青蛙卵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江童想要从其中逃出，都会被砸下来的青蛙卵拍到地上去。

　　仿佛她是小皮球一样。

　　江童只能在这高速的枪林弹雨中躲闪着，她躲避的姿势轻盈流畅，极有韵味，如果P掉漫山遍野的青蛙卵，她仿佛在这空旷的宝塔公寓里跳着艺术体躁。

　　但其实，江童在后悔自己怎么没随身带个网球拍，或者平底锅之类的。

　　不然打这些青蛙卵多方便啊。

　　“诶对了！”江童左右横跳着闪避，她取下脖子上的徐万州的工牌——当做乒乓球拍，啪啪啪地回击着巨型青蛙卵。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只只青蛙卵在江童的【工牌球拍】下陨落，摔在地上化作了一滩冒着绿色泡沫的淤泥。

　　但她毕竟不是千手观音，挥拍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青蛙卵的数量。并且，随着青蛙卵们一次次砸在地上，它们的尺寸就比先前大了一圈。它们逐渐发育成了巨型蝌蚪。

　　如今，围攻江童的蝌蚪们还剩二分之一。

　　江童还趁机瞅了眼吴大娘，对方正在宝塔顶端匍匐，一根根触手们扒在墙壁上，警惕地守着悬挂着的蚕茧——也就是小月。
　　她像是看守宝藏的巨龙、地狱看门犬，一步不愿离开自己的孙女。

　　江童“唰唰唰”挥拍打击巨型蝌蚪。

　　接下来，它们生出了青蛙腿。

　　江童继续向还没完全变态的蝌蚪们抽打耳光。

　　啪——
　　啪啪——

　　如今，围攻江童的蝌蚪们还剩三分之一。

　　再然后，它们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大青蛙。它们各个体型硕大肥美，叫声洪亮霸气，鼓着下巴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江童吼叫着：

　　“呱呱呱——”

　　听取蛙声一片。

　　江童感觉自己好像在牛蛙养殖基地里，所有养蛙池塘都一同呱呱呱起来，这声音震耳欲聋，如导弹钻进了耳膜之中，脑浆都要迸裂了。她的脑子像九宫格火锅里的沸腾猪脑，都快要被煮熟了。

　　“吵死啦！”江童摇了摇脑袋，让自己的耳石回到内耳前庭的椭圆囊里。

　　她将工牌当做菜刀，“咔咔咔”地剁碎极速弹射到她面门前的青蛙脑袋。

　　咕呱——
　　咕呱呱——！！
　　咕呱呱呱——！！

　　这下子，脑浆迸裂的变成了一只只大青蛙们。它们“咕呱”的一声从空中坠落，砰地摔在了地上，再不能起来。

　　江童逐渐占了上风。

　　飞速弹射的青蛙越来越少了，江童一个人包围了剩下的三十几只青蛙。她一个跃起，将自己反向变成了炮弹，撞向了空中的一只只弹射青蛙。

　　“咕呱——！！！”

　　随着最后一只青蛙的哀嚎，江童结束了剁菜之旅。

　　江童甩了甩工牌上的粘液，又用汗衫的衣摆擦了一遍，就把工牌戴在脖子上去了。

　　江童朝着房顶的吴大娘一笑：“吴大娘我来了哦。”

　　“你！休想！！！”吴大娘狰狞怒吼着，她从四十多米的房顶蹦了下来，朝着江童扑了过来。巨型章鱼扑面而来，她的触手们张牙舞爪地刺向江童。她畸形的袋鼠育儿袋大开着，眼看着就要将江童吃进血淋淋的育儿袋里！

　　江童开溜。

　　她火速踩在圣诞树上，连续蹦跳着向塔尖儿攀登。不到十秒钟，江童纵身一跃，成功摘下了公寓顶层的巨大蚕茧，小月正沉睡在其中。

　　“把小月还给我！！！”老婆婆育儿袋里的肠子如跳绳一样鞭打而来。

　　江童一边躲开吴大娘的攻击，一边伸手插入厚重的蚕茧里，她一层层扒开着蚕茧，嘴上叫醒着小月：“小月醒一醒。”

　　小月没有反应。

　　吴大娘再次逼近，但她害怕伤害到小月，她束手束脚，每次出击时都有犹疑，皆会收力，根本威胁不到江童。

　　江童抱着瘦弱的小女孩在空中接连躲避吴大娘的抢夺，她如履平地，一边呼唤着睡着的小女孩：“小月醒醒呀？”

　　小月仍然没有反应。

　　吴大娘再次冲刺而来。

　　江童抱着小月躲开，她额角的血液沿着下颌滑下，滴至小月的眉心上。

　　滴答——

　　下一秒，小月忽然睁开了眼睛。小月黑漆漆的瞳孔里一片空白，有些瘆人。

　　见小月醒了，吴大娘的呼吸猛地一滞，她想变回人形，可如今的她却彻头彻底地成为了怪物。吴大娘停在了墙壁上，几十条触手都呆滞着不敢再动了，她慌乱不堪：“完了，全完了。”

　　片刻后，小月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问道：“江童姐姐？”

　　江童抱着小月在空中起跳，嘴里解释着：“小月你听我说，你还记得自己坐的公交出了车祸吗？”

　　小月满脸困惑。可一试图回忆，她的脑袋就针扎一样剧痛，她抱着自己的头痛呼道：“唔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疼啊……”

　　江童沉吟道：“小月，其实你当时已经去世了，但你奶奶因为伤心而复活了你。可是现在整个土拨鼠公寓的人都被污染了，如果不阻止你奶奶，所有人都会死去。”

　　“啊啊真的吗，我的头好疼啊！”刚睡醒的小月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她头痛欲裂，接下来她想起来了，想起来公交车撞上了一辆冷藏车。

　　小月看向空中那个俨然怪物的吴大娘。

　　吴大娘此时已经没一丝人样了。
　　她像是浑身长满了恶心章鱼触手的癞哈蟆，她身子佝偻着，后背生长着蜂巢一样的蜂窝型皮肤，每一条粗大丑陋的黑色触手都在流脓液，腹部的血糊糊的肠子脏器挂了一身。

　　“不要看我！！小月，不要看我！”吴大娘被孙女小月看得一颤。

　　她惊慌失措，她用漫天的触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如螃蟹一样用无数触手急速后退，忙不连跌地逃走。

　　“不不！！不要看我！”吴大娘一路倒退，几十条触手都控制不住摔了个人仰马翻，她狼狈无比地落在了一层地面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着。

　　墙壁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间电井房，吴大娘连忙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

　　小月看了眼江童，小声说道：“江童姐姐，把我放下，我想和奶奶说话。”

　　江童说好。

　　“奶奶，你别怕啊。”小月穿了一身可爱的粉裙子，扎着丸子头在满地疮痍里前行，她越过一具具青蛙尸体，走到了电井房旁边。

　　吱呀一声，小月打开了电井房。

　　“小月，你、你别过来……”吴大娘躲在电表电缆之下，浑身颤抖不已。明明她才是外表丑陋恐怖抽象的怪物，可她却惧怕小月到了极点，她瑟缩电井房的角落里，眼神闪烁。

　　小月走进了电井房里。

　　她蹲在吴大娘的面前，奶声奶气地安慰着奶奶：“奶奶，你别怕啊，小月想好好看看你。”

　　吴大娘流下了两行清泪，她恐慌、她害怕、她生怕从孙女眼中看到厌恶，看到嫌弃，看到恶心。她承受不起。

　　“小月对不起，奶奶太丑了。”

　　小月笑嘻嘻地抹去吴大娘的眼泪，真心夸赞道：“丑什么啊，奶奶在我心里一直很好看呀。”

　　吴大娘撕心裂肺地悲痛恸哭，那么好的孩子……她想起了小月的死：“小月奶奶对不起你，要不是奶奶让你自己去搭公交——”

　　“奶奶，我一点都不恨你哦~！”小月出声打断了吴大娘的话，她回忆着与奶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字字认真：“奶奶，这五年你总是问我开不开心，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我只有奶奶。但我有奶奶就够了！我每天都超开心的，奶奶你总是让我‘多吃点多吃点’把我喂得饱饱的，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甚至还想给我买一架钢琴……奶奶，小月最最喜欢奶奶了！”

　　“小月……奶奶也最喜欢小月了。”吴大娘泪如雨下，她身上的触手育儿袋负子莲蓬一下子消退了，她变为正常的模样——那位慈祥和善的吴大娘.

　　“奶奶，最后抱抱我好不好？”小月笑眯眯地朝着奶奶展开双臂，她笑得甜甜的，美好得像小天使一样。

　　“小月……不要离开奶奶……”吴大娘抱着小月跪在地上。

　　吴大娘怀里的小女孩变得半透明，周围的世界正如雪崩一样在坍塌，轰隆隆地响着，圣诞树型的大楼变回了土拨鼠公寓的原版形象。而吴大娘像是地震时抱着孩子的老人，任由巨大的水泥砖块吊灯房梁砸在身上，钢筋穿透她的脊椎，也一动不动地护着身下的孙女。

　　弥留之际，吴大娘回忆起7月18日那天。

　　正值暑假，吴大娘给小月报了暑期班，一周五天课，还包中饭，价格不菲。但吴大娘舍得为小孙女花钱，钱嘛，赚来就是要享受的。

　　一如往常，她一大早就给小月扎好了麻花辫，在小月的袋鼠陆战队的书包里放了一盒切好的水果。

　　可正要出门时，吴大娘突然想起昨天忘记买盐了，她“哎呀”地拍了一下脑袋：“看我这记性。”

　　小月穿了一身黄色向日葵的T恤，可爱得不行，她善解人意地问道：“奶奶怎么了？”

　　吴大娘慌张道：“奶奶昨天忘记买盐了，等下做盒饭还要用，你今天能自己坐公交去补习班吗？”

　　小月挺了挺胸膛，骄傲地向奶奶展示：“当然可以啊，不就是坐37路公交嘛，这条路我都走了好多次了，我可是优秀的小学生！”

　　吴大娘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她拿起要是：“不行，还是奶奶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啦！”

　　小月脚下轻快地冲进了电梯里，还转头跟吴大娘挥挥手：“奶奶我走啦！”

　　******

　　公寓恢复了原状，江童从楼梯里一层层下楼。

　　一楼大厅里，横横竖竖躺了上百条人类，都是土拨鼠公寓的住户。他们的身体纠缠交织在一起，一个个面色惨白，眉头紧蹙，咬牙切齿，像是在做大逃杀的噩梦一般。

　　江童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发现都还有气儿，应该只是睡着了。

　　不过多半会留下心理问题吧？

　　唔，这么多人她也没辙。
　　等下还是去寻找公用电话亭报个警，让城卫局来解决一下吧。

　　只是江童刚一踏出土拨鼠公寓，还没开始找公用电话亭呢，就被马路对面的女人叫住了。

　　“喂。”

　　江童抬眼去看。

　　只见一名身材火辣的红发美女站在马路对面的红绿灯的高高灯柱上，笑眯眯地对着她说道：“哟吼，你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小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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