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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在林溪的想象里,他和乔楚的重逢应该是这样的画面。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微风拂面,花香阵阵,乔楚长发及腰,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在人海中分外醒目。眉梢带喜,眼角带笑,朝着他款款走来。
然而现实是,高铁一入站,就是轰天巨响,大有半边天要塌下来的气势。瓢泼大雨好像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短短几秒的时间,几十米外的景色已经扭曲了。
李立阳拎着箱子走下来,不禁感慨道:“共工又不高兴了?”
林溪回道:“哪有那么多天柱给他撞?”
十分钟前乔楚给他发消息,路上有点堵车,让他们稍微等一下,先别着急去学校。
看现在这架势,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天降大雨,肯德基里人满为患,两个大男生将箱子放到靠窗的位置,避免碰到来来往往的人。
李立阳抹了抹嘴,抬头看了看天,忧愁道:“你不是说一会就停?”
林溪也不清楚,恒源的雨向来是来得快,走得快,谁知道到了兰清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后悔让乔楚来接他了,这么大的雨,可不要摔倒了,淋湿了感冒就更不好了。
可惜乔楚是个死心眼,答应了的事情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雨水顺着玻璃迅速滑落,店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而扭曲,成为了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色块。但是林溪依稀还是能够认出来,缓缓行走生怕熄火的骑车,书包顶在头上当做雨伞的学生,撑着一把黄色雨伞,手里拎一根棍子小跑的女生,穿着军绿色雨衣的大叔艰难地骑行,要将小摊子上的锅碗瓢盆加炉子安全带回家。
视野转换前,林溪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猛地一顿,随即转头看向那个手里拎着棍子的女生。
直觉告诉他,那是乔楚。
也不管看雨看的发呆的李立阳,林溪匆忙起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人很多,路很窄,还要躲过随时出现的托盘,防范小跑的孩子,这几步路并没有那么容易。
“叮铃……”
店门口挂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乔楚小喘着出现在门口。
鹅黄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帆布包,长发下端已经湿透了,有些还在滴水,手还没停,在收那把黄色的伞。
她侧身对着林溪,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不远处有人注视着自己。
但这一幕对于林溪来说,何其珍贵。
冒着大雨,飞奔而来的,他的姑娘。
许是越混乱越着急,越着急越混乱,收了半天,伞都收不回去,乔楚隐隐有些着急。
“我来吧。”林溪站在她身后,长手一伸,接过了雨伞。
乔楚下意识转头,却与林溪的胸膛近在咫尺。她身上冰凉的水汽,在这一瞬间蒸发殆尽。
是他。
林溪三两下收好伞,低头看向她,睫毛上还残留着雨珠,几根长发丝丝缕缕贴在双颊上,她却浑然不知。
他伸出手去,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乔楚低下眼睛没有看他,对于他不知目的的动作也没有阻止,身体却稍微瑟缩了一下,握着包包带子的手指也收紧了。
林溪接过她手里另一根棍子,才发现原来那是把黑色的雨伞。
乔楚收拾表情,开口:“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林溪有些懊恼,刚刚她强装镇定又饱含羞涩期待的神情,真是从未见过。
他也是从未如此心动过。
怎么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呢?
他咳了一声,“没有,我和李立阳也刚到。他在里面,我们先过去。”
“好。”
本以为只是那么几步路,没想到正好赶上取餐的高峰期。如果说林溪来的时候是小山包,那么现在就是绵延的山脉。
果不其然,走了没几步,林溪与乔楚就被人群分隔开了。
好在乔楚是高个子,不至于被埋在人群里看不见林溪。因此也就不慌不忙地左绕右绕,这边说着“不好意思”那边说着“借过一下”,跟着林溪的后脑勺走。反正肯德基就这么大,还能迷路走到大兴安岭不成?
但是林溪觉得有可能,走了两步回头,就看见被挤在人中间的乔楚。
他走回去,一把拉住乔楚的手腕,“这边,跟我来。”
男性的力量自手腕处传递而来,乔楚的心安定下来。
李立阳看见的,就是林溪拎着根棍子,拉着身后的乔楚。
“我说你怎么一溜烟就没人了,哎,乔老师……”
本来李立阳看见乔楚还挺兴奋的,但是看到两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腕,后半截就哑火了,嘴里的半根薯条也吧嗒一声掉回了桌子上,正好插在他自己撕的那一包番茄酱里。
林溪玩真的啊?
上次林溪班级聚会那天在广场上唱歌,李立阳一直以为是他发酒疯,并没有真往某个方向想。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是他脑筋太粗了,竟然身为林溪最铁的哥们都没看出来。
旁边桌上的小情侣,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俩男生看起来年纪相仿,拉着手的男女好像是恋人,但是那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男生怎么会喊那个女生老师呢?
好混乱的关系。
乔楚很是淡定地收回了手,笑着点头,好心提醒他,“你袖子要碰到番茄酱了。”
“啊?哎呀,还真是。”
林溪将空座位上的书包拎起来放到自己身后,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给乔楚腾出一个座位来。
乔楚入座时,李立阳才收拾好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
也不怪林溪埋汰他,吃个饭跟播种似的,生怕不能恩泽均摊。
三个人闲聊了两句,各自的近况与变化。无非就是你长高了,你变瘦了这样的客套话。
很快李立阳就发现除了自己,根本没人真心在聊天。
乔楚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斑驳的雨幕,似乎在担心雨什么时候能停的问题。
而林溪,一手搭在椅子的搭手上,弯曲竖起来,手指向上倾斜立起托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搭在乔楚的椅背上,食指扬起又落下,漫无规律地敲击着。
很奇怪,李立阳能够感受到林溪的惬意,甚至都能听到他内心轻哼的小调。
他的整个身体向店内的方向舒展着,脸却朝着窗外的方向,或者换句话说,朝着乔楚的方向。
突然手里的鸡翅就不响了,菠萝派也不香了。
他有点思念王恩熙,觉得自己拉林溪一起来就是个错误。
极大的,极亮的错误。
另两位当事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如今的情形有多尴尬,也不觉得现在的肯德基有多吵闹。
反正一直斗这样呜呜泱泱的。
在窗外哗啦啦的大雨声下,一切都像美妙舒缓的圆舞曲令人身心放松。
乔楚从手机里截了图,发给了林溪。
“在来的路上,我怕雨不会停,你们又没有住处,所以提前订了房间。刚看了天气预报,这是一场持久战。”
林溪点开手机,明白乔楚的意思。在这样大的雨势下,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公共交通是指望不上了。自己还好说,实在不行就直接去学校报道。但是李立阳想要去大学城可就不好弄了。
干脆自己舍命陪君子,和他睡一晚就是了。
只是要花乔楚的钱,这就让他不太乐意了。
自己和乔楚第一次吃饭就是乔楚花钱,现在第一次开房间还是乔楚?
虽然这房间是自己和李立阳的吧,那林溪心里也过意不去。
“怎么能让你花钱呢?”林溪一边说,一边开始看周围的房间,“我俩大男生摆着看的?”
乔楚知道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也不拆穿,说道:“你能订到其他的喜欢也可以。”
客满,客满,客满,怎么全是客满!
“大家下雨天不在家,出来花钱玩吗?”林溪很无语。
乔楚笑了,“那倒不是,附近有一个景点叫情人桥,每年的八月十六都是桥祭。”
“情人桥?”李立阳和林溪异口同声道。
“情人桥原本叫远济桥,说是古代兰清有一户姓万的富户,家里有一个小女儿,叫万荔,和穷书生胡厢相约私奔,见面地点就是远济桥。但是被万家发现,穷书生被活活打死,扔下了远济桥,万家小姐悲从中来,跳桥自尽了。后来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远济桥改为情人桥,而八月十六就是他们殉情的日子,定为每年的桥祭。全国各地很多地方的情侣,都会赶在这一天去桥祭上走一圈,说是能保佑爱情长长久久。”
一般来说听到这种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例子,大家少不得一阵感慨,比如李立阳。
“哎呀,这也太惨了吧?万家既然是有钱,那肯定不怕自己女儿受欺负,多多资助那个胡什么胡厢,让他进京科考去,那个状元回来,自己女儿当状元夫人,不好吗?”
林溪倒是不以为然,“明知道自己当时只是穷书生,何必拖着那个小姐走上死路?现在私奔对于女孩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更何况以前?胡厢根本没有为万荔考虑啊。”
乔楚本以为自己是讲故事,没想到倒是引出了林溪和李立阳截然不同的言论,顿时对于林溪的想法有了兴趣。
“所以,如果你是胡厢,你会怎么样?”
“科举入仕,父母媒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其实这个办法在古代很难实行的,科举的热门选手早就被各位官家小姐觊觎已久,只待名次下来便一哄而上。而当朝状元迎娶商户之女,也是闻所未闻。
毕竟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最末。
不过就算状元郎排除万难,可以娶地方小户之女,还有一个问题,林溪没有考虑到。
“你就不怕万荔中途嫁给别人?”
林溪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什么答什么,却在这个问题上琢磨出什么别的味道。
那种可能连乔楚自己都没明白的味道。
“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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