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之活出人样

　　七拐八拐，袁琪把她们带到十三行里面一个纵深的小道，除了巷口的几家档口。
　　再往里还有些餐馆，这会儿时间还早，餐馆里人不算多。
　　越往里走几乎没什么人，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仿佛有一道屏障隔开了那些喧嚣。
　　到地方之后，袁琪让她们放下麻袋，从里面找出几块硬纸板，递给她们三个一人一块。
　　自己也拿了一块，直接垫在地上，坐了下来。
　　坐下后，她问：“你们来十三行是来干嘛的？”
　　李绍秋她们也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来，一人围坐一团。
　　李绍秋照实说：“我们想给自己买点儿衣服，听人说十三行的衣服便宜，我们就从鹏城过来了。”
　　这话都是实话，不该说的是一点儿没说。

　　袁琪也不介意，出门在外，她同样时刻提防。
　　有防人之心是好事，这样的人一般不是坏人，坏人不喜欢防人，他们喜欢把坏事坐在前面，让人防不胜防。
　　事实上从袁琪愿意跟着李绍秋来见郑燕两人开始，已经是相信三人的表现了。
　　后来没有拒绝李绍秋她们帮忙扛蛇皮袋也是信任，愿意把她们三个带到这儿来更是信任。
　　但也没有谁要求，信任就必须毫无保留。
　　在她看来，那不是信任，那是傻了。

　　“十三行拿货分很多种，来的有贩子、卖衣服的小老板，也有很多你们这样的散客。贩子有贩子的拿货方法和价格，以此类推，小老板和散客也有自己的方法和价格，你们要是从鹏城来想瞅便宜，未必能有这个便宜。”
　　袁琪怕她们不理解，于是给她们解释道：“想来你们也看到了，十三行最不缺的就是买卖，贩子和小老板能讲价是因为拿货多，散客往往都是一锤子买卖不说，十三行的老板们也不缺这点儿生意，所以要想便宜点儿拿货，要么多拿，要么跟其他人合拿。”
　　说道最后，她更是直接地说：“一件衣服你们要是拿不到五件十件，估计比鹏城的零售价也便宜不了几个钱。”

　　冯秋月听到这话，脸上的失望盖都盖不住。
　　不比鹏城的零售价便宜，再算上路费这些成本，这一趟岂不是亏个底儿掉。
　　来十三行是她提议的，她本意也是想便宜点儿多买几件衣服，谁能想到这完全是她的想当然了。
　　这么一来不仅买不到便宜衣服，还要让三个人搭进去路费，她一脸垂头丧气，后来更是将脑袋埋进两膝之间，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
　　李绍秋和郑燕则并没有像她这么失落，她们俩一开始更主要的目的是来长见识，买便宜衣服这事儿，只能算是顺带。
　　看她蔫儿头耷脑的，一人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李绍秋又问她刚刚听到的那些很新奇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打包是说一个款式一个颜色拿五件以上，打包已经能谈个很不错的价位了，可以谈个打包价，比混拿最少要低一成。”
　　“混拿是拿不同颜色款式单款三件以上，具体最少要多少件起拿，要根据档口大小和老板的脾气来定。混拿比打包价钱差点儿，像散客要是多几个人就能去谈谈散拿，不过要注意有些档口是不接待散客，也不让混拿的。这样的档口门口一般有明显的提示牌，就不要进去怵老板眉头了，遇到脾气差点儿的老板，被直接赶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还有一手，这个是折价力度最大的，同款的所有颜色尺寸各拿一件以上，这种多是一些贩子，他们拿货之后好跟下家展示出货。”
　　最后，袁琪总结道：“拿货价是拿货价，跟零售价不是一回事，我上面说的所有价钱的议价基础都是在拿货价上谈的，至于拿货价是多少，同一款衣服，你们多跑几个档口，心里就有数了。”

　　听完袁琪这番话，李绍秋眼里闪过些什么。
　　不过这个眼神变化很细微，只顾懊恼的冯秋月和忙着安抚她的郑燕都没看到，只有袁琪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疑问有了解答，冯秋月也在郑燕的安抚下重拾兴趣。
　　想着一会儿怎么跟李绍秋商量，她们一款衣服拼着买个三五件，拿个低点儿的价钱。
　　袁琪准备着功成身退。
　　李绍秋却出言拦住她道：“袁琪姐，出门在外，大家能认识也是缘分，你还帮了我们，你要是不忙，我们请你吃碗面吧。”
　　冯秋月和郑燕也赶紧说，“是啊是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袁琪面带笑意盯着李绍秋半晌，说道：“好啊。”

　　李绍秋说吃面，袁琪就把她们带到不远处一个巷子里的面馆，还给她们介绍说：“这家是十三行里最好吃的云吞面。”
　　四个人点了四碗鲜虾云吞面，还有两个小菜，李绍秋付的钱。
　　一块二一碗的面，这个价钱能在承河县吃六碗素面。
　　跟面相比，八毛钱一份的小菜确实是实惠。
　　付钱的时候李绍秋面色还算平静，心却在颤抖。

　　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把摆摊挣的钱都分了，先抽了十块钱给李绍双，让他晚点儿去把李绍坤的钱还上。
　　剩下的按照她们一开始说的分配方式，她分四成，拿了四十二。
　　这些钱她全带在了身上，爸妈也说穷家富路，又给了她五十块钱。
　　大姐跟小弟又各在她的行李包里放了十块钱，这些钱她到鹏城之后才看到，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分完钱，还有一些没卖完的一些头饰，她拿了几个临走的时候给李惜晴送过去，剩下的头饰，她让李绍双去卖了，卖的钱他跟大姐分。
　　其余就是些材料，留给了大姐。
　　她离开镇上以后，大姐可以再做些头饰去卖，那些人应该不会再去搔扰。
　　要是不好卖，她还给大姐出了个主意，可以多做一些，等大姐上学的时候带去省城。
　　闲暇时间在学校门口支个摊子，应该生意比镇上好得多。
　　这些小玩意儿轻便又不占空间，带去也方便。

　　很快面上来了，比几个姑娘脸盘还大的碗口，面上撒一把葱花，还飘了四只比姑娘们拳头小不了多少的云吞，被云吞半掩着的是金黄色竹升面，配上清澈鲜香的汤底，还未入口，就堪当袁琪口中十三行最好吃的云吞面。
　　除了满满当当四大碗面，还有两个小菜，一叠蒜泥海带丝，一叠红油腐竹。
　　“快尝尝吧。”袁琪说完便捧着碗喝了一口汤。
　　三人也有样学样，喝一口汤。
　　汤一入口，四个人都没有再闲唠的心思，都各自埋头吃面。
　　再夹一筷小菜，海带丝爽脆，腐竹微微甜辣，空口吃还是配面都很不错。

　　二十分钟，桌上的东西被四个人吃了个干净。
　　郑燕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打完嗝又看看桌子上的袁琪，有些不好意思，说：“这面真的太好吃了。”
　　袁琪也不见怪，大大方方地又给她们介绍，她吃过的一些鹅城美食。
　　三个人都恨不得当场掏出个小本子记上。

　　四人又开开心心闲聊一会儿，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袁琪先开口了，她说：“我今天还要沪市赶回，时间赶得紧，没时间陪你们逛，不过吃人嘴短，你们可以看看我的麻袋，要是里面有你们喜欢的衣服，我就按拿货的价钱卖给你们。”
　　李绍秋没想到袁琪会这么提议，赶紧道：“袁琪姐，我们请你吃面，可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们没有这个意思，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心意，看看吧。”说完，她直接解开蛇皮带，招呼冯秋月和郑燕去看。

　　见李绍秋不为所动，又起身走到她面前，问她：“你不看看吗？”
　　李绍秋面上闪过一丝挣扎，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袁琪看出她有话要说，就直说：“有话就说，过时不候啊。”
　　“我……我知道我的话可能很冒昧……”
　　袁琪直接打断她，道：“别磨磨唧唧的，有什么说什么，你这样就不可爱了啊。”
　　又说：“半路拦住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听她轻松的语气，还是缓解了李绍秋内心的紧张和纠结。

　　她长舒一口气后，说：“袁琪姐，我能不能从你那儿拿货？”
　　袁琪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用眼神鼓励她继续。
　　李绍秋接着说：“我没有多少本钱，时间也不自由，更没有你在十三行的人脉，所以我想跟你拿货到鹏城支个摊子。”
　　“一开始我可能拿不了多少，我甚至都不能确定能干多久。”
　　说到最后，她声音也不由低了下来，委实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过分。

　　谈到生意，袁琪正色起来，说：“你连看都没看我的货，就想从我这儿拿货？”
　　李绍秋又支楞起来，脸色红红地看着她道：“主要是袁琪姐穿的好看，拿货的眼光肯定差不了。”
　　这话有恭维的成分，但是更多的也是李绍秋的真实想法。
　　袁琪这一身，从衣服版型，再到近点儿看料子、做工细节，是一点儿不差的。
　　除了颜色和设计稍微简单点儿，可越是这样简单的款式，越是很多人都能穿的款式，越是不容易出彩。
　　袁琪穿上就格外亮眼，也恰恰说明她审美极好。
　　再者她对十三行的吃食都这么了解，不是经常来的老板就是有人带路，李绍秋说她有人脉也不算错。
　　最后袁琪露出一个没法抵抗的眼神，支起一根胳膊拖着下颌，冲她抛了个媚眼，娇笑着说：“你对我眼缘，这桩生意，我跟你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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