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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
“顾同学……”
“孟老师……”
孟思又递一个车厘子给正在开车的顾岳麟,看着面前的车队,从副驾驶瘫下去一些,“我坐累了,我们还是小看春运了,你也小看春运了。这事儿昨天就该好好合计合计的。”
顾岳麟从八点开车开到了十二点,肚子都饿了,从出了S市二十公里就开始堵车,车开得一顿一顿的,把孟思一个不大晕车的人差点都给整吐了。早上还特地弄了个红色的丸子头,眼下已经披头散发坐在副驾驶眼皮打架了。顾岳麟转头看看她,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切:“你先睡会呗,孟老师?”
“不了不了,不能留你一个人抗。”孟思打了个哈切。低头翻了一会手机,“最近的服务区还有三十公里,等到了你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换我开一程?”
顾岳麟瞥了一眼孟思:“就您那个只在小区里展示过的车技?”
“多少算个驾照啊。”
顾岳麟赶紧摇头:“别了别了,大过年的大家都不容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您可别给大伙儿添麻烦,我来吧我来吧。”
孟思托着下巴一脸悔不当初:“早知道还不如坐高铁呢,六个小时就到了。”
顾岳麟听得脑袋上青筋突突直跳:“能不能不要这样啊,我这是为了谁啊,孟老师。能不能给点原动力啊?”
孟思是真的有点困了,不过好在顾家栋的车是真的舒服,不会束手束脚,连打哈切都能把脚伸直了,要是换了自己家那个小车车,说不定孟思现在已经逃到后座咕蛹去了:“我跟你说,我们这种行业多少腰椎有点问题,尤其身上动不动挂个二十多斤三十多斤,怎么遭得住啊。”一边吐槽,孟思一边敲着自己的背脊,表情有点难受了起来,“坐久了腰有点疼,想起来蹦蹦了。”
顾岳麟分了她一个眼神:“让你跟我一起锻炼,我早上溜奥塔维亚你从来不参与。”
“我想睡觉……”孟思在副驾驶扭了扭,“我喜欢熬夜,早上总是睡不醒,请尊重一点我的生活习惯,顾同学。”
“我倒是尊重……”顾岳麟哼哼唧唧地按了按喇叭,就像是无力地抱怨一样,“但是你也三十多了,能不能注意点年纪?凌晨还不睡,早上也不起,奶茶没少喝还半点不运动,你这样子容易早衰啊孟老师。”
孟思挠了挠脸颊,丝毫不在意地揉揉眼睛,在座位上咕蛹了一会:“很多事情很难改变啊,再说晚上奥塔维亚不是我去遛吗?而且我奶茶最近喝得也少了。”
顾岳麟还想嘲讽几句,一旁挤得满满的紧急通道忽然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后面能听到叫喊的声音:“前面出事了,你们把车道让出来啊。”
车辆在缓慢移动着,努力让出一条车道,有些司机都已经下车去看情况了,孟思这下真的也是无奈了:“不知道要处理多久啊……看起来快不了了。”
从前面跛着脚跑来一个大哥,对后面的车子喊了起来:“四五辆撞一起了,全部堵上了,没几个小时走不了,大家歇歇啊。”
一听这话,不少司机都从车上骂骂咧咧下来了,也有些人对着前面喊严重不,有辆白车大概是想从应急车道超车,被敲着玻璃骂了一顿之后也勉强老实了不少。顾岳麟大概是开车久了有点烦躁,搓了搓手指舌头抵着上颚:“有点想抽烟了,烦死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孟思靠在椅子上瞟了一眼顾岳麟:“你后来好像戒烟了?”
“也没刻意去戒,大部分时候也想不到。”开车还是个挺费体力的时候,顾岳麟被顾岳麒压榨够呛,困了好几天,又要开车,“跟老周出去还是会抽一点,主要是在家在生活里没必要。而且像我们这种有时候要去现场的,当地农民啊、保安啊、甚至什么村委啊,手里总要备一两包。这几天正好没准备……”说着,顾岳麟伸了个懒腰。
孟思扭着腰从后座把自己的背包勾过来,在里面翻了翻,又似乎拆了什么。好一番折腾之后掏出来一包烟:“喏,给你。”
顾岳麟有点诧异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孟老师你怎么……?”
“拿回去,过年送礼用得上,这个是我之前十二月屯的,当时买的时候便宜一点。”孟思打开背包给顾岳麟看了看,原本是四条完整的烟,孟思大概是开了最靠外面的一条,“应该还不错哦,我当时问了一下人。”
“这个味儿有点冲,不过挺带劲的。”顾岳麟打开盒子,敲了一根烟出来,用嘴叼起来,“我们之前有个司机大叔特别喜欢这个烟,他是专门帮我们运送化石的。后来退休了,现在好像在老家种地。我去找前面车的大哥借个火,孟老师你在车里坐一坐。”
在确定暂时走不了之后,不少司机都下车活动身体,还有些家长抱着孩子下车跑一跑,溜溜娃,也有好事的人跑到前面去观察几百米外的车祸到底什么情况。顾岳麟找前面车的司机大哥借了个火,顺便给对方也派了一根烟,两个人聊了几句,大哥把手里盘核桃一样盘着的砂糖橘给顾岳麟递过去。后车窗似乎摇下来一些,里面探出阿姨的脑袋,顾岳麟又接了几个砂糖橘,手上有点兜不住了,把烟一踩捧着几个橘子跑回去。孟思帮他打开门,他把橘子往自己位置上一撒:“前面那个师傅给的,后座还有个小孩。”
孟思抬眼去看,只看到顾岳麟刚刚烟才抽了一半不到就踩了,她从自己的车厘子小篮子里也抓了一把:“那你把这个给那个大姐,礼尚往来。”
顾岳麟答应了一声,捧着车厘子又跑回去。跟后车窗的大姐寒暄几句之后就和大哥靠在中间围挡那边抽烟,抽了两根才缩着脖子又跑回来。坐下来之后一边叨叨一边把排气扇开到最大:“刚刚那个大哥夸我们的车好,他是在T市做建材生意的。”
“看着就像生意人。”孟思已经炫了一个砂糖橘了,又剥了一个递给顾岳麟:“前面,还要多久啊?”
顾岳麟伸个懒腰:“那个大哥说前面有个大哥跑去看了,是大车侧翻把小车压扁了,正好横在路上,后面两辆车没反应过来也撞上去,关键是现在要把那个大车抬起来,但是吊车过来速度很慢,大车不清走路根本没办法走。现在警察已经到前面了,但是几吨的玩意哪有那么好清理啊?”
孟思摇摇头:“那个小车才是最可怜的,我们就等个几个小时也就回家了……”
前面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开始还是只有一些人下车,后来不少人都着急起来,跑到前面去看情况,回来都摇着头:“哎哟太惨咯,不要看不要看。”
孟思腰坐得越发不舒服,但是外面人越来越多,反而不想下车了,最后她没办法:“我去后座睡一觉,要是启动了你再喊我可以不?”
顾岳麟看着短时间也没什么可能继续往前开,低头开始玩游戏机:“成,反正一时半会估计是真的开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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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孟思这一觉睡得可相当踏实,前几天心里想着回家过年的事情,忙里忙外还打扫一番,罗婉因特地给她打了个电话,言语间希望孟思能麻烦点劝劝顾岳麟准备一些东西再走几个亲戚,顾岳麟倒是天地不收的主儿,说着没事没事。孟思却不习惯跟他一样自由自在,罗婉因拜托得很恳切得体,她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自然就想着做好点最好。就这样跑了好几家人,弄得她也不比被科研榨干了的顾岳麟好到哪里去。
顾岳麟玩了会手机,又觉得实在局促,干脆下车又往前面走了一小段,就看到那个做建材的大哥一边摇头一边往回走,看到他赶紧摆摆手:“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好惨的咧,造孽哦。”
本来顾岳麟其实也没有冲过去看看事故现场的意思,但是看大哥这个意思大概是刚刚看完回来,手上一边递了一根烟一边下巴往前顶了顶:“怎么了这是?”
大哥把烟点了,特别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指着事故的方向:“那个大车司机跑了两天没休息,偷摸着开多点钱,结果这一趟货物重量还顶着上限,路上一个慌神打歪了方向盘,像往回打,反而使大劲了直接后面全翻了,小车是一家四口回家,想刹车根本停不住,一下就被压下面了,那个小车最后几秒只来得及歪了一个小角度,开车的那个男的,副驾驶的娃儿,副驾驶后面还坐婴儿椅的二娃儿全没了,就剩下一个女的。”
顾岳麟听得也不舒服,皱了皱眉:“那个妈妈是照顾后座的宝宝才换到后面的吧?”
“是哎,你说造孽不造孽?我刚刚过去的时候那个警察同志正在破门想要把妈妈救出来,好像也受伤了,前座看都不用看,估计都压扁了刚刚把大车抬起来一点点,哎哟底下那个血哦……”大哥讲得情真意切,言语间满是叹息和难过,“原本后面还有几个小车撞到车前盖了,还等着要赔偿,刚刚我过去一看,几家子都在抽烟,谁也不敢喊赔偿,内大哥跟我说大不了花个几百块修个车前盖,还好。人家一家子要怎么过啊。”
顾岳麟也跟着叹气:“哎。”
前面老远传来警察的声音:“把孩子带上车,别让孩子看!说了孩子不要看!做家长的有点责任感行不行!”
“孟老师?”两个小时过去,高速终于可以继续通行了。顾岳麟本来在车门外抽烟,听到前面有人说可以走了,赶紧坐回驾驶座,转头刚刚想要把孟思喊醒,却意外发现孟思背对前排蜷缩在后面,睡得还挺熟。
在警车开道下救护车呼啸着向反方向去了,顾岳麟愣了一会,无奈地叹息一声。自己打响了油门,嘴里还忍不住碎碎念:“前面估计不好看,还是多睡会吧。”
等到靠近事故发生地的时候,孟思还是被警笛和哨声吵醒了,因为清理了半天也只清理出两条车道,剩下两条正常车道和应急车道上横着大卡车,地面上全是水渍和油污,几个人坐在路边上,有些在相互吵架,还有两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为了保持车辆顺利通过,警察在大卡车一侧托着沙哑的嗓子催促所有人赶紧有序过去警车喇叭放得特别大。
孟思一个激灵从后座爬起来,才发现车已经开出去好一段。醒了一会神之后,孟思坐直了看着窗外:“什么时候能走了?”
“刚刚通的,这边声儿太大把你吵醒了吧?”
孟思揉揉眼睛,看着窗外全是水渍的公路:“……这,情况也不知道好不好?”
顾岳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孟思,扭头继续认真开车:“好像还行。刚刚我看救护车过去了,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呢。”
“救护车肯定是要来的吧?不管情况如何。”不过,孟思还是笑了笑,心情看起来好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要是都能活下来就太好了。钱啊货物啊都能继续挣,人可就一条命。”
顾岳麟轻轻答应了一声,转了话题:“我们得快点了,现在都中午过去了,我们还没走完今天一半的路程,这样下去今天能不能到还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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