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一射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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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在二阶堂茂幸的弓道场，这还是二阶堂永亮第一次看见其他人的斜面起弓。
　　透过衣物，甚至可以隐约看见他发力时隆起的小臂肌肉。
　　张开的臂膀更是有着一份独属于成年人的宽阔、沉稳。
　　可想而知，由这样体格而发出的箭会有着怎样的力度。
　　甚至在二阶堂永亮反应过来之前，箭就已经中靶了。
　　「虽然这人虚伪又自恋，但箭确实射得不赖。」
　　这让人眼前一亮的箭，特别还是在二阶堂永亮心中有着独特地位的斜面起弓，让他在心里默默给泷川雅贵加上了1分的好感度。
　　虽然同为斜面起弓，但射型还是有着些微的差别。
　　当然，二阶堂永亮还没有练出一眼断流派的眼力和知识储备。
　　但中靶却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所以他对泷川雅贵的叹息感到十分不理解：“中靶不好吗？”
　　“你知道早气吗？”没有正面回复，泷川雅贵看着手中的弓，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正在攀登一座名为早气的高山。”
　　二阶堂永亮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转到这里的，不过因为泷川雅贵刚才的那一箭，二阶堂永亮对他多了些耐心，于是回答道：“你是说黄心病？虽然我没有，不过据说所有传统弓手都有不同程度的黄心病，感觉就像当代亚健康这个概念一样普遍。”
　　黄心病，中国古代称为“射病”，日本称为“速箭”或者“早气”，西方称为“目标恐惧症”。
　　具体表现在引弓不能满、速发、无法撒放、无法瞄准等等，被称为弓箭射手的坟墓。
　　虽然听起来十分可怕，但二阶堂永亮还未真正见证过，所以也升不起对它的恐惧。
　　他的师傅——二阶堂茂幸也曾向他提起过黄心病。
　　在二阶堂茂幸的口中，黄心病就如同感冒发烧一样普遍。
　　某种意义上来说，二阶堂茂幸说的并没有错。
　　但为了不打击二阶堂永亮学习弓道的积极性，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说法。
　　当然他也没能料到，这个说法的坏处就是让二阶堂永亮丝毫认知不到一个初学者正斜起弓双修的恐怖之处。
　　在知道二阶堂永亮同时练习正斜起弓后，二阶堂茂幸也曾非常担心他。
　　担心他射型不稳——这是早气的先兆。
　　二阶堂茂幸甚至对二阶堂永亮说过干脆放弃斜面起弓的话，毕竟他一直不曾找到斜面起弓的前路。
　　但二阶堂永亮只是对他说：「没事的，叔叔，你没走完的路我来帮你走。早晚有一天，我会证明的，证明斜面起弓的优越性！」
　　那样坚定、那样不可动摇的决心，或许再加上天赋异禀，二阶堂茂幸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二阶堂永亮确实没有陷入早气的征兆，最多只是因为两种起弓方式的交叉练习缺乏时间而苦恼不已，于是也就放任了。
　　毕竟，二阶堂茂幸虽然也曾升起过放弃斜面起弓的心思，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他的路走窄了，或许二阶堂永亮可以走得更远。
　　这是二阶堂茂幸心中无法言明的隐痛和期盼。
　　*
　　“普遍吗？”泷川雅贵一愣，略微思索了下，继而展颜一笑：“这么说也没错，大家都有病，只是患病程度高低的区别罢了。”
　　这还是泷川雅贵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知道他得了早气的人，要不是惋惜，像看匆匆一现的昙花一样看着他；
　　要不就是失望，好像克服不了早气的他只能沦为残次品。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去训练、去克服了。
　　但只要他的早气还在，他所做的努力就没人能看得见。
　　这样唯结果论的判决他不能接受。
　　于是泷川雅贵逃了。
　　不管怎么美化，他知道，这就是逃避。
　　二阶堂永亮一点也不知道泷川雅贵内心那涌动的心绪，只是平淡而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中靶都不高兴，你确实有病。”
　　“中靶我当然高兴，但如果射型难看的人频频中靶，会让观者难受吧？”
　　像是寻求着什么，泷川雅贵有些期待二阶堂永亮的回复了。
　　“射不主皮。射型丑就丑点吧，不管怎么射，只要能中靶不就行了。”
　　虽然他自己没有察觉，从来射箭都是凭借“意气”的二阶堂永亮，其实还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弓道天赋的。
　　证据之一便是他那从未特意训练，却自然形成的美丽射型。
　　这不是斜面起弓所特有的，不是二阶堂茂幸所教导的，而是二阶堂永亮本身对弓道的感悟。
　　所以他对射型的美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在他心中，只有中靶与否。
　　“呃...我的射型也不至于用丑这个词来形容吧？一时不知道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泷川雅贵吐槽道。
　　不过，“射不主皮”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比喻的人。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泷川雅贵释然一笑，凭着身高优势，揉了揉二阶堂永亮的头发：“不过，也只有小孩才能有这样澄沁的内心吧。”
　　“喂！大叔我好心安慰你，你不要以为射箭射得好就可以得寸进尺啊！”
　　二阶堂永亮双手抱头后退了一大步，从泷川雅贵的手下拯救出自己饱受摧残的头发。
　　而且，他这个年纪，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他当做小孩了。
　　泷川雅贵看着炸毛的二阶堂永亮，手指忍不住微微摩擦了下，好似还在回味刚才的手感：“抱歉抱歉，一时内心触动。”
　　二阶堂永亮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满嘴跑火车的大人，只觉得刚才对他升出的好感都喂了狗，明明已经气炸了但还是压抑怒火回怼：“怎么你难道还有帕金森？内心一触动手还不受控制，真是可怕得很！”
　　泷川雅贵一哽，刚才那个礼貌清透的弓手啪地一声碎了一地，只剩下眼前这个气鼓了脸颊的小孩。
　　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不对，就算熟人也不该随意动手揉头，更不要说刚认识的陌生人了。
　　泷川雅贵只得双手一摊，把头朝二阶堂永亮一偏：“嘛~不要像个小孩一样生气了，要不让你摸回去？”
　　看着眼前这个即便微低着头还是比他高半截的人，二阶堂永亮刚才的怒火也渐渐消除了，不过这样放过他也不甘心，于是拖长了口气阴阳怪气：“哼，谁要摸回去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气。”
　　确实是自己失礼在先，把眼前的小大人样逗成了炸药桶，不过还好，泷川雅贵别的不说，哄小孩却是最擅长了。
　　他双手一合，语气夸张地说道：“嗯，不愧是拥有这么美丽射型的斜面起弓弓手，真是大度。”
　　虽然语调上扬，但泷川雅贵一脸真诚，眼神中更是透出一丝宠溺。
　　对于男生来说略微偏长的头发在他的脸颊边微微晃动，给他添了一份温柔的意动。
　　这身气质，与其说是儒雅，不如说是母性的光辉。
　　二阶堂永亮猝不及防被这浓浓的母性包围，脑袋都空白了一瞬。
　　不知怎么地，他就被拉着重新开始了射箭。
　　等二阶堂永亮清醒过来，已经错过了发难的时机。
　　而且，看着眼前那个拉弓的身影，二阶堂永亮的眼睛越来越亮。
　　在沉迷其中之前，他还坚持给自己找了个继续看下去的理由。
　　「只看弓道水平，这人那难以招架的性格也不是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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