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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边境军久经沙场,连蛮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那些没出过京城,平日里只会为非作歹的守卫家将。
何风带领的将士们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将军府,徐缨带来的人被他们绑在后院里,每一位嘴里都塞着破布,唯独新来的大将军还留有一丝尊严,在两个人的看守下,被迫软禁在房间里。
条城的太守与边境军主帅向来都是一个人,何风攻占了将军府,就等于彻底统治了这座城。
他将郑言从监牢里放出来,又命人重新整备军务。条城的百姓们尚不知将军府内的剧变,他下了道命令,派手下的士兵与百姓们一起修建庙宇。
“最开始的将军庙与咱们见到的完全不同,是修在一片土坡上的,何风将军营里的战鼓搬进庙中,一左一右镇守在庙门两侧。”
“他还在庙外打了口井,住在附近的百姓都用那口井里的水,我记得这井至今还在。”
吕景然想起来了,古镇靠近将军庙的地方有一口石块堆起来的老井,看不出是哪个年代的产物,井周的石块碎了些许,井壁上还粘着一层晦暗的泥垢。
“将军庙建好以后,百姓们自发地过去祭拜,何风关了徐缨三个多月,朝堂上终于有反应了。”
条城地处边境,天高路远,很多消息无法第一时间送往京城,起初朝廷并不知道边境军造反一事,直到两个月后,李丞相依然没有收到徐缨的回信。
他向条城投了三封密信,全都被何风扣在军营里,将军府中的徐缨一无所知。何风看过密信之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同时命一半队伍撤回城内,守住了条城通往京城的要道。
半个月之后,李丞相没有收到回信,终于发现情况有异,向上禀报了此事。
皇上派出一名传令的宦官,日夜兼程赶往条城。宦官到达最后一个驿站的同时,郑言带人前去谈判。然而这宦官属于李丞相的派系,听到边境军的条件后顿时一惊,连夜就想逃回京城,郑言无奈,只好连着宦官一块儿打包回去。
传令的宦官没有回来,这下彻底惊动了朝野。皇帝一怒之下调集中原守备军前往边境,西北各州府接到命令,战争一触即发。
自皇上登基以来,全国大小民乱不计其数,犯上作乱的刁民就像地里冒出来的杂草,一茬一茬层出不穷,中原守备军从国之卫士变成了铲除杂草的镰刀,对上手无寸铁的百姓剽悍异常,却鲜有与正规军对阵的经验。
守备军的将领是太子麾下的一名年轻人,接到圣旨以后立马启程,带领两万军队直取西北。然而未等他们靠近条城,周恒就带着一队人马堵在官道中央,截住了守备军的去路。
当天晚上,两名将领在驿站中谈判,边境军想让朝廷撤裁徐缨,增加粮饷,并减少条城的赋税,然而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这几位将军的命。
双方谈到最后不欢而散,第二天,两军终于爆发了战争,守备军遇到久经沙场的老将后几乎是一溃千里,被边境军一路逼出二百余里,同时,郑言第一次上书朝廷,提出了边境军的诉求。
这一回,朝廷上下终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老皇帝召集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议,李丞相发现这是一块儿自己嚼不烂的肉,干脆提议皇上召回西南、东南两军,联手打压叛军,夺回条城。
一个月之后,两路大军压境,边境军所有人矛头向里,对准了自己的同袍。
西北干旱少雨,冬季寒冷,本就不宜种粮,条城内所有百姓的收成加起来都抵不过战时的粮草开销,边境军倾尽全力的一战,最终只能落下个一败涂地的结局。
周恒死了,边境军折损两千余人,剩下的将士继续跟随何风打游击,条城百姓在战火的侵扰下苦不堪言,刚刚修好的将军庙塌了一整面墙,剩下的地方也岌岌可危。
老天好像偏偏要跟他们作对似的,大将军不得志,手下的将士们也不得志,他们要跟蛮人打,要跟自己人打,到头来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场二打一的战争持续了七日,条城终于守不住了,郑言与何风在山道下被擒,由西南军的一名将领将他们押回京城,其他人则被两军留在原地,像当初关押的俘虏一样等候皇上的旨意。
这场震惊朝野的内乱最后在三位将军的牺牲下结束了,边境军拆分重组,当初参与叛乱的人因无处流放,终身不得离开条城,剩下的则由徐缨率领,继续镇守西北。
李丞相得到了他想要的军权,从此之后权倾朝野,真真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皇上却因怒火攻心倒在了榻上,三个月后驾鹤西去,死在了冬日里的一个早晨。
“我们这些和将军走得近的人一直被关在牢里,直到皇上驾崩的那天,逻辑空间忽然开始坍塌,我们三个人被卷到暗流中失去意识,一醒来就躺在将军庙里。”
时衍平静地说了一个小时,把他们三个人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吕景然。吕景然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随后将自己的经历简要交代了一番。
直至听到时初这个名字时,时衍的眉头才稍稍动了一下。
他没有做出任何评价,看着吕景然疲惫不堪的脸色,像是触及了身体里的某种本能,他张了张嘴,淡淡地说道:“早点休息吧。”
说休息就休息,时衍抬手关掉了床头灯,迎着月色,一个人走向了另一张床。
但是今天面对吴杉时,无论吕景然还是时衍,都没有那么坦诚。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周澜平这个名字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肯定已经调查得八/九不离十了。”
吴杉用筷子夹着一个牛肉包,在醋碟里沾了两下,一口塞进了嘴里。
“吴处长,话不能这么说,您这一趟把我们坑得这么惨,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当然,追寻周处长的死因不算,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觉得封管局的处理有问题。”
吕景然直切要害,这回轮到吴杉开始坐立不安了。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这个昨天还半死不活的小子,嘲讽道:“年轻人,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就不怕落下个和周澜平一样的下场?”
什么意思,周澜平的死不是混沌造成的吗?
吕景然略微停顿的那个瞬间,立刻被吴杉捕捉到了,他勾起唇角,笑容中带着抢占上风的得意:“小兄弟,我有点好奇,你们出发前,就没听付书斐说过什么?”
只怕付书斐自己也没那么清楚吧。
“我俩只管完成任务,多的事轮不到我们打听——当然了,危及性命的除外。”
吕景然吃完了豆腐脑,随手将碗推到一边,泰然自若地看着他:“那您呢?您害怕您口中的‘下场’吗?”
吴杉一连吃了五个包子,看来是没吃早饭直接过来的。他喝完醪糟漱漱口,正儿八经地往后一靠,嘴里打了个饱膈。
“周澜平,嗯,我和他以前是同事,这点你肯定已经知道了。”
吴杉起了个话头,吕景然知道,这是要坦白了。
“澜平比我小,小上个三四岁吧,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在上大学,只不过我是出外勤时正好在那儿,而他则是放暑假回家帮忙。”
在封管局工作的外勤并不是一开始就能顺利转正的,要经过一段很长的实习期。实习期内,新来的外勤需要和老外勤一起参加任务,从最基本的“普通型混沌”开始,慢慢磨炼,直到实习外勤能独立封印普通型混沌以后,再让他们跟着前辈参与一次“成长型混沌”的封印任务,才算正式通过考核。
培养一个外勤的成本是巨大的,每个人都不是相关专业出身,却要在毕业后为了无人知晓的危险奉献生命,既残忍,又构筑了常人难以触及的崇高道德。
很多外勤一开始就没坚持下来,这时封管局会与他们签署一份特殊的保密条例,允许他们在受到监视的前提下回到普通人的世界,而另一部分坚持下来的人也未必那么好运,有些素质不达标的,被封管局主动淘汰了,还有一些人死在了封印混沌的路上。
吴杉与周澜平相遇的那次,正好是他独自封印普通型混沌的第一次。
那时的吴杉刚刚大学毕业,在永兰找工作期间,意外卷入了一个普通型混沌的任务中。
混沌的封印是有要求的,普通型混沌同样需要疏散居民,防止出现意外。只不过普通型封印起来比较容易,疏散的时间短,政府能借用的理由多,出现意外的概率不大,所以就出现了吴杉这么一只“漏网之鱼”。
当他亲眼目睹了混沌的封印过程之后,封管局派人来到吴杉家中,向他投递了一枚外勤的橄榄枝。年轻的吴杉急于找个工作在社会上立足,得知封管局属于事业单位以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草率的决定,吴杉走上了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彻底改变了命运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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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