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木舟沦陷

　　火烧云燃遍了半边天，林妈终于骑到尽兴。

　　林贝路从马上下来时腿都是抖的。

　　几天的葵湖城之旅就要告一段落，林爸邀请游星树他们一同吃晚饭。

　　其中一人介绍了一家好吃的烧烤店，距离她们所住的旅店并不远。

　　“阿树！你来了！”

　　游星树刚迈进门，店中的人便热情地呼唤，扯着游星树往他们桌上带。

　　“今天不行！”游星树推脱着说。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林贝路她们一家身上，随后了然地松手，“原来有个小美女啊，去吧，叔支持你。”

　　旁边的人附和道：“也是，我们阿树马上就要成年了，该娶姑娘了。”

　　“狗叔！你说什么呢！她们是来玩的客人！”游星树扶额，涨红着脸说。

　　林贝路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爱调侃他，目光中的慈爱快要溢出来了。

　　她跟着林爸林妈坐到位置上，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也许对游星树来说，留在这个充满爱的地方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一顿晚饭吃的很开心，几杯酒下肚林爸便与几位葵湖城的人称兄道弟起来。

　　烧烤店不大，到最后竟发展成几乎全店的人在一起聊天。

　　从湛国聊到桃川城，从葵湖城这个地方聊起了每个人的家庭。

　　林贝路托着下巴听着。

　　他们说的故事比酒还要暖。

　　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的存在。

　　“林兄，以后再带着老婆孩子来我这玩啊！”

　　“没问题！”

　　酒杯碰撞间，林贝路也被怂恿着抿了两口烈酒，傻兮兮地跟着众人笑。

　　吃饱喝足，有人提议拍照留念。

　　林贝路本来在林妈身边站着，被直接推到了第一排，同被推出来的还有游星树。

　　“两个小屁孩前排去，后边是我们大人的地方。”

　　她与游星树对视一眼，两个人坦坦荡荡地站在第一排，笑容灿烂。

　　短短几日能认识这样一群温暖的人，真好。

　　他们的血是热的。

　　眼睛是清澈的。

　　心是无邪的。

　　林贝路将合照发布在朋友圈，作为这段美好旅程的收尾。

　　一家三口在第二天上午启程，不少人骑着马来相送。

　　林贝路探出车窗冲他们挥手。

　　一位大叔俯身说道：“小姑娘，催着你爸再来啊，我们阿树很抢手的，来晚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林爸和林妈也调侃地看着她。

　　反倒是她本人与游星树默契地对视一眼，对这个玩笑颇为无奈。

　　车子缓缓启动。

　　林贝路从后车窗中看着骑马停在原地的众人，嘴角弯起。

　　她明白，为什么葵湖城离不开游星树。

　　他集齐了这里所有美好的品质。

　　热心，开朗，如太阳一般的存在。

　　他拥有她见过最为清澈质朴的眼睛。

　　如果时间飞逝，几十年后她若想起葵湖城，便是游星树的样子吧。

　　-

　　桃川一中，高三一班。

　　连日来的阴天和繁重的学业让班级有些沉闷。

　　姚星百无聊赖地翘着腿，看着窗外路过的学生。

　　“姚星，你化学卷子做完没有？”有人问道。

　　他随口回应，“没有。”

　　“下节课老师就要讲了！”

　　“他讲呗。”他不在意道。

　　唉，好无聊啊。

　　他掏出手机，兴味索然地翻着。

　　突然，他看到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有意思的事来了。

　　他慢悠悠地走到舟河幕前面，抽走他手中的练习册。

　　舟河幕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他。

　　“舟河幕，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虽然我说不合适，但还是得让你知道。”他能听出自己话语里幸灾乐祸的声音。

　　舟河幕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抽走练习册，随后笔尖滑动，继续答题。

　　“林，贝，路。”他故意使坏，一字一顿地念出名字。

　　舟河幕果然有了反应，右手停住，抬头看他。

　　说真的，即使认识这么多年，被这么盯着还是有些发怵。

　　他从手机调出那张照片，是林贝路在葵湖城的照片，舟河幕用的老年机，当然看不到。

　　他刻意将手机伸到舟河幕眼前，将站在最前排的两人放大。

　　怎么样，表情该变了吧。

　　林贝路和别的男生靠这么近，还笑的特别灿烂。

　　没想到，舟河幕只是眉毛微动，视线重新回到练习册上。

　　无趣，无趣极了。

　　过了许久，他突然注意到舟河幕的手再没有动过，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在题上。

　　“啧。”他撇嘴回到座位上。

　　在意就说啊，天天绷着累不累。

　　他看着都烦。

　　想想看，他为什么从小就喜欢逗舟河幕，想从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因为他无聊。

　　其实他与舟河幕没什么差别，也是个无聊至极的人。

　　习惯挂着假笑，懒得与人交心。唯有一个舟河幕，偶尔与他发发牢骚，也还不错。

　　反正他总是摆着出一副会认真听的样子，实际上听没听进去只有鬼知道。

　　像自己这种薄情寡义的人，天天在人前演戏，也是很累的。

　　真正无趣的人，是自己才对。

　　-

　　从葵湖城回到桃川城后，林贝路在家休整两天，周一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公交车上。

　　这些日子笼罩在她头顶的乌云烟消云散，她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地看清楚舟河幕。

　　他依旧是他。

　　“好久不见！”林贝路坐在他身旁，笑容爽朗，“我满血回来了！你想我没？”

　　舟河幕嘴角轻动，睫毛微垂，将她不小心掉落的耳机顺着线捡起。

　　“你一定想我了。”林贝路自顾自地说着，“毕竟，一个人坐车多寂寞啊。”

　　天空晴朗，空气清新。

　　桃川一中和蔼可亲。

　　舟河幕还是让人心驰神往。

　　一切的一切，都从负号变为加号。

　　时隔一周，再次翻开书本。

　　林贝路觉得自己的心境从地底下的尘埃直冲云霄，变成漂浮在天空顶端云彩中的一个小冰晶。练习册中的题目像是老朋友一般，即使设置了重重障碍，也在欢迎着她的到来。

　　“路姐！我靠我们想死你了！”

　　“没你带头我学习都感觉没劲儿！”

　　“看起来精神不错嘛！”

　　三班的同学见她走进班里，瞬间沸腾起来。

　　陈可儿走上前把她揽回座位，“可算回来了，玩的怎么样？”

　　“怎么说呢……”林贝路放下书包，头微侧，故作高深地说：“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换了往常，陈可儿一定给她一记爆栗，怒骂：豁然开朗就豁然开朗，哪儿那么多有的没的！

　　但是此刻，她只是眼睛泛红地看着自己，抿嘴欣慰地笑笑。

　　“干嘛啊！你也变得爱哭了？”林贝路心里热热的，轻碰她的的肩膀。

　　陈可儿深吸一口气，把泪意憋回去，“还不是被某个人传染的。”

　　三班一时间气氛热烈。

　　林贝路一一回应着众人，视线移到申祁时，扬起的嘴角缓缓垂下。

　　申祁仰着身子，不可一世地看着她，往日总是懒散的眼神凝在她这一处。

　　林贝路突然轻松下来，耸肩笑了笑。

　　其实没什么，前些日子心中的憋闷烟消云散。

　　大家是一起要去参加高考的战友。

　　等她考完试将成绩甩在申祁脸上，到时候再逼着他道歉和好。

　　……

　　在这之后，桃川一中降下两场大雪。

　　校内除了长青树不见一抹绿色。

　　期末考试迫在眉睫。

　　林贝路有条不紊地复习着，自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进步。

　　即使学业任务依旧繁重，她再没有以前那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每一天都在充实中度过，为解开一道难题而感到开心。

　　三班学习氛围渐浓。

　　就连赵泽宇和耿嘉淑两个人都开始埋头苦学。

　　期末考试当天。

　　林贝路在公交车上把手伸到舟河幕面前。

　　“击掌。”她唇角扬起，笑道：“加油。”

　　舟河幕侧头，黑玉般的眼眸直直地向她看来，嘴唇微抿。

　　迟疑几秒，他看向她举着的手，缓缓抬起左手轻轻地举在她的手掌前，迟迟不落下。

　　林贝路胳膊一动，手掌结结实实地拍了上去，发出“啪”的一声。

　　“谢谢。”她说。

　　舟河幕手指弯曲，很快地将手收回身侧。

　　她的嘴巴近乎咧到耳朵根去，转头看到有桃川一中的学生在盯着她们，甜丝丝地如炫耀般笑着。

　　不考个600分说不过去吧，林贝路。

　　她想。

　　考试教室的摄像头开启。

　　监考老师在门边用探测器检查着。

　　本是一场期末考试，硬生生搞得像在参加高考似的。

　　老师发放卷子，铃声响起。

　　教室中卷子翻动的脆响不绝于耳，林贝路瞬间专注于试卷上的数学题。

　　诶？

　　数学原来是这么简单的吗？

　　没多久，十道题被瞬间消灭。

　　她兴奋地咬住下嘴唇，笔尖不断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啪”的一声。

　　细微弱小，她却还是听到了。

　　林贝路抬眼，看到自己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纸团，在浅黄的桌面上显眼极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埋头答题，根本看不出是谁扔过来的。

　　奇怪。

　　纸上写着第一二道大题的答案。

　　难道是他们班同学怕她考不好给她扔的？

　　离她最近的三班同学，是左斜前方的林宇，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男生。

　　林贝路将纸团收进口袋里，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答题。

　　时间很长，林贝路答完题后又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提前交卷。

　　正巧她出了考场没多久，林宇也交了卷，她上前轻声询问：“你怎么突然给我扔答案？”

　　林宇懵懵地看着她，显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也太不相信我了，我数学现在很厉害的。”她说。

　　林宇不解地问道：“路姐，你在说什么？”

　　林贝路将口袋的纸条拿出来，问道：“这个不是你写的吗？”

　　他接过纸条看了两眼又还回来，摇头，“不是我的，我的字没有这么丑。”

　　林贝路纠结地看着手中的纸条，“那这是谁的？”

　　“可能是有谁知道你勤奋，想帮帮你吧。”林宇说道。

　　她沉默。

　　是吗？

　　这可不是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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