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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昧一问,千里眼同阁下是什么关系?
郑王及都之日,世子设宴,百寮悉从。杨徽随行从简,携霁平公主杨璟,廷尉靳泽,少司马周岂凡,及记事十几人,入住晴云寺。个中周岂凡出身大族,却不务空名,身负鸿鹄之志,亦有八斗之才,是位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郑国拙水,周岂凡擅水战,便得操兵之权,湘江一役,三日十万陆兵尽数过江,周岂凡因此一路青云,晋封少司马。
酒馔开宴之时,芸芸轩盖入宫,重华灯火通明,豆觞济济。
起先丁竹来给忧服送柬的时候,小丫头一巴掌将那鎏金册子打翻在地,仿若丁竹递的是容屿后悔莫及追送回来的婚书,而她一巴掌,仿若砸的是世子的脸面。栖岩叹口气,上前捡起柬册,朝丁竹赔着笑:“华年最近病的不轻,你见谅。”随即瞅了一眼册子上的时间,道,“五月廿二是吧,我会提醒忧服的。”?
丁竹表情憋屈,递完册子,脚步也不见挪,一张清白的脸上,愁眉不展,耿耿难安,踟蹰半晌,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与他此行毫无关系的字:“姑娘,丁竹人微言轻,却还是,盼着与姑娘重逢的。”说完,十分害羞地转身隐入夜幕之中。
栖岩回头瞪了一眼华年:“误会好人了吧?你这肚子气不妨好好留着,改天我领你去世子面前,届时你再施展拳脚。”
华年黝黝眼珠顾盼左右,嘟囔起哭腔:“哪里来的公主,什么郑王,还这么大肆庆祝……这宴左右我不去!”说完便朝房间里跑去,还不忘掷地有声地摔门,有鼻子有眼地表明着忠心。
栖岩十分无语,谁请你去了?
几日后,五月廿二当日。栖岩正隐在重华殿角,隔着推杯换盏,济济热闹的人群,远远寻着忧服的身影,好有所防备,免得被他发现。而那前脚赤诚丹心、誓死不屈的华年,正一心一意同隔壁桌上女眷的丫鬟,攀谈着近日在安阳声名鹊起的六福堂烧鹅,二人各执一副殊途同归的痴馋样。
栖岩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嚼着牛肉。
这场声势浩大的盛宴不仅为杨徽接风洗尘,更为当着天下人的面,正了邺平公主的名分,也顺道替世子同永世划清了界限。邺平擅用私刑的风声,‘走漏’了不过两天,转眼就被永世怒烧落檀,更以假面人皮坑害之的消息拨乱反正了。值此风急浪高之际,容屿一掷千金,顺应民意,退聘书、弃纳征一气呵成,可谓悬崖勒马,大快人心。
忧服出发赴宴后,栖岩后脚收到了另一张帖,神神秘秘的,上面的名号是早前便设好的,送帖的人带着深色帽檐,没露出一根头发丝叫栖岩好歹能猜一猜,是谁家主人这么热心肠,非要请她也来掺一脚热闹。只是此人颇为周到,将她的馔桌摆在众人之央,不打眼的人云亦云之处——这一番画蛇添足的操作,难道是为了,叫她天衣无缝,默不作声地蹭一顿晚饭?
可惜,除了杨姒,好像谁也不希望她来,于是这幅‘蛇画’的作者,栖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栖岩遥遥望去,杨徽同容屿并坐青云之上,而下杨姒、杨璟同席。除了她从前见过的人,能勉强靠印象描清眉眼,没见过的人,叫这么远的距离一揉,一张脸,便只剩混沌泥云。
按理说,才一月未见的人,不该生疏至此,可如今栖岩瞧着高台上,朗朗端坐之人,竟徒生恍惚之意,翩若有一瞬失忆,忘了那人姓甚名谁,与她是和干系,她又为何因他,出现身在这莫名其妙的宴席之上。
蓦然一道含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丫头,眼前人虽不再是你的,盘中餐却忠心地很……不想尝尝不离不弃的滋味?”
话中嘲讽明显,可惜对象此时神游天外,无暇顾及。
熟悉的嗓音,令栖岩的七方神魂立时归位。“忧、忧服?”她心虚地一笑,还不忘嘴硬道:“我在看周司马,你不是说他有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人物吗?我这不正好多瞧两眼…”?
忧服见她信口开河的能力愈发炉火纯青,也不恼火,顺势在她右边坐下,支起下巴:“我听说这周岂凡连日染病,还在晴云寺里歇着呢,未来赴宴,你居然能直直窥进寺里……冒昧一问,千里眼同阁下是什么关系?”
栖岩:“……”
段忧服玩笑登时一收,脸色一沉,不忘正事:“哪来的请帖?”
栖岩递上自己小心推演的成果,十分笃定道:“杨姒。我估计她是吃饱了撑的。”
许是这结果显而易见,段忧服没再多说什么,他二人居于席间深处,倒没沾上几分热闹,只见宾臣推杯换盏,一路谈笑风生。容屿话不多,好在栖岩本身就听不见,也不算什么可惜的事。
杨徽握着一手他国望尘莫及的幽默感,分享着一路而来的趣闻轶事,不时逗得四下里笑声连连,还顺带拍了拍朝国的马屁,全然忘了半年之前,是谁耍着不要脸式的兵法,将朝国西境扰的六畜不安。
容屿瞧着杨徽若无其事的形式做派,悠闲地喝起了酒。他听着杨徽高谈阔论,一边诮让不义之举,一边又不遗余力地身体力行,前后不过半句话的距离,就能自相矛盾不对付起来。容屿淡淡笑着,但凡这杨徽的逻辑再严谨些,湘江那战也不至于割让六城。
如今两国相安无事,邺平却还迟迟姓着杨,是以杨徽不惜跋涉半壁江山,只为促成这两厢不情愿,他一人独乐乐的联姻。
酒馔过半,杨姒凝目,视线在人影之间缓缓移动,她悠悠转了大半,才定定落在一人之上——满宴贵胄,受她之邀的却只有这一人。杨姒转身退了席。
容屿漫不经心回着话,眼光却越过济济众人,几乎不费气力,落在栖岩身上。她手里捏着糖团,正和华年打闹着,小丫头哪是她的对手,只见栖岩动作利落,没几下就让华年一张脸贴满了糖粉,然后俩人不分你我,皆是笑地前仰后合。
他收回目光,却发现杨姒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席。而杨姒的婢女越过无数面庞,娉婷地落在栖岩席前。三言两语之后,便见栖岩起身,同那婢女齐齐从侧门离了开,而那婢女一路将栖岩引向了后苑。
盛夏时节,只有夜间的风还算有几分清煦,自杨姒周身拂过,将酒气带走不少。宫灯结彩,盏盏比肩而立,她远远瞧见段栖岩,一身轻骨,从烟火清凉处走来。杨姒坐在池边,袖边沾上了些水渍,她低头,不以为意地拂去。
杨姒早早设计自己得罪永世公主,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机会,不惹人疑地将罗丹果送给她。罗丹在永世身上起了作用之后,不过一个月,容屿就查到了她的身上。她甚至还未将这朝国世子的样子记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押进了内狱。她跌坐在草堆之上,潮湿阴森的空气将她严丝合缝地裹住,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却觉得如今,彼此只需开诚布公地互相威胁的况味,比起以往无数个装模作样的日夜,来得不知多惠风和畅,一身轻松。
容屿站在狱外,不透光影的牢笼将他一切神情遮挡了起来,只剩他手中那枚贝扇,隐约对上了天窗的残光,俨然又安静。杨姒放下脸上的笑,她抬起手拍了拍,草屑应声落下,她起身,为数不多地也觉得自己一身轻骨,肩上那看不见的重物,暂且落在了地上,她往前走了两步,不偏不倚,站在光里,她神色自若,眼孔里是真挚的赏识:“世子好手段,竟查到了。”
“过奖,”容屿低声,言简意赅,“我要罗丹的解药——公主要什么,不妨说说看。”
倘若一叶障目,杨姒也有一颗干脆利落的心。她笑了笑:“我的要求,从一开始世子就知道不是么?但我猜世子不信我,所以我早准备好了解药,”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从两根柱子之间递了出去,容屿接过,杨姒背起手,又道,“只是这药只管半月,待你我大婚之后,我自会将剩下的双手奉上,将她身上余毒都清干净——世子意下如何,可有哪里不答应的?”
杨姒想,不管容屿对那永世是真是假,有玉衾侯的遗愿在,他就得救她,只要他救,自己就能趁虚而入。淬毒暗箭伤人她也不管,什么方法都可以,她从不嫌骂名难听,若有用,她杀人放火也能做到振振有词。她可以什么都闭上眼睛,渡让一切良德体面,只求她头顶的这枚冕,来年是一棵替杨家遮阴的树。
杨姒回神,笑容端落,见栖岩走近,她起身裣衽:“公主一身便衣,邺平险些没认出来。”
栖岩从前是个酷爱讪牙闲嗑的人,若遇到给自己下毒的人,定要上前先与她吵上几架,恨不得再拔拔剑才好。只是偶然之间,她得了几篇珍贵的笔稿,皆是见闻一字一句,楔下的金科玉律,让她浅薄的胸口,一日千里地学着道理。她见了七嘴八舌的生死与苦难,见了落魄英雄,也见了大雨滂沱里守护子民的王族,于是她的废话,一筐筐地消失,然后她清晰地望着自己,一步一步离年少而去。
如今的栖岩,装也会装得八风不动:“公主请我赴宴,所为何意?”
杨姒笑容不变:“公主同世子也算故人,何有不请之理。”
她道:“公主用‘故人’两个字,还是轻巧了些,我同世子是什么关系,没人比公主更清楚了吧。”
只是杨姒像颗完好的夜明珠,通身无损,窥不见寸厘心思。她目光皎亮,霁颜而笑,眼底却无半分和善可言,若不是她手段阴损,栖岩倒能承认她是位做公主的好手。
杨姒解颐,仿若栖岩只是讲了个不雅的玩笑:“倘若公主世子同心合意,邺平自然无话可说。可如今是个什么形式?公主行差踏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下毒害人的阴招,原以为够不上你的档次……这次是我见识浅,栽了跟头,”栖岩遽然直言不讳,令杨姒心头一紧,绕着弯子说话向来是他们这种人的体面,体面没了,气氛登时有些难堪,“有道是,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不过我想,你大概没学过,便不与你多言了——夜风热,我先走一步。”
杨姒身后,有棵老树,替她遮去不少风,顷刻,风向倏变,她面色一僵,只觉得风生生刮在了脸上。
她从前分外坚定,甚至笑呵呵地接下了那些本不该她去背的恩怨,从不责怪千日雨雪,更不惧裸足跋涉。她的双手早就欠下了许多无法偿还的债,让她从此和艳阳十里沾不上任何关系,但这一切,都远不及她心中那一处的明坚。可面前这个不如她年长的丫头,却妄想动摇她二十年来对于不择手段的无谓?匹夫不可夺志?她心中短暂一片空白,脚尖有些打软。但还真是好笑。
栖岩转身,见容屿径直走来,转眼便越过自己
“出来这么久,也不说一声。”
“这就回了。”
杨姒回神,轻声细语,随即和容屿一双璧人似的离开了。
栖岩望着那背影,当日入宫之时的担忧,终于如约而来。她那时早早就预想过,若有朝一日成了被弃于乱局的棋子,便断了与他重修旧好的念头,誉恒那一纸婚书,她终身不嫁也要除去,可这几日,当一切锣鼓喧天地宣布着她和容屿之间的一切大限已至之时,她才惊觉放手二字之难。
栖岩失魂落魄地回到宴上,小丫头一见到她,一路横冲直撞而来,说方才世子遣人来请忧服过去,栖岩皱皱眉,担心出事,坐垫还未坐热,便又匆匆朝世子殿摸去。
堇瑟跟在栖岩身后,像是一枚畅通无阻的令牌,一路侍卫,悉数让道。她们迈入世子殿,熟门熟路地从后院溜了进去,栖岩正准备一鼓作气再闯几扇卫门,才后知后觉想起她身后这堇姓女子,侍奉的正是她要行窥听之事的这座大殿的主人。栖岩颇为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堇瑟冷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飒然转身而去:“仅此一次。”
整座大殿便就只有偏殿点着灯,栖岩筑起护障,循着光走着,找到一处门,栖岩站定,正抬手试探,蓦地听见一道声音:“进来。”
她一怔,是他的声音。
栖岩推开殿门,是一方露天的院落。月淡千门,柳梢偏头,容屿颇为惹眼的只身坐在院央。
“来,坐吧。”
栖岩皱了皱眉。这人镇定自如的本领真是风过无痕,好似前几日无情退婚、今日与杨姒耳鬓厮磨的另有他人。忧服说过,人无欲则无求,若实在不小心,有了什么偏好,他日被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便就只有活该两个字。栖岩想了想,段忧服这话有意无意,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栖岩坐下,倏地反应过来,哪里是遣人找忧服,分明是请她入瓮。
“你找的是我?”
“是你,”他笑,“你不知晓吗?”
容屿跟前也未摆个茶水,好让她尴尬沉默时能有些事做。
她转开头:“何事?你说吧。”
容屿先是望了她许久,后才道:“是杨姒给你送的请柬?”
栖岩想了想,确实没有必要隐瞒,便点了点头。
“那你来此,”容屿道,话一顿,“只为看热闹?”
栖岩忽而皱起了眉头。
“容访落,你喝醉酒了?”她大老远,心碎了又拼,拼了又碎,“我缺你这份热闹?”
风静飕飕地穿过二人,将楚河汉界轻巧划下。
她的声音难得冷漠:“我不找你麻烦,你也不必再招惹我——倘若你决意装傻,便不必来反问我。你什么都不愿跟我说,又为何要求我事无巨细地同你分享?”
见她气的不轻,他下意识便想抬手。只是那袖子比平日沉了好几分,他用了力气,也无法将袖下的手,探上她的脸。容屿浅浅苦笑,语焉不详:“这几日都叫你蒙在鼓里,是不愿你牵扯其中,任杨家人白白视为棋子。等这件事过去,我再好好同你解释。”
栖岩又问:“哪件事?”
容屿却又不说话了。
栖岩怒意腾起。
她心口一阵烦闷,一刻都不愿多待。她起身掸了掸裙子:“今日是你的订婚宴,却不是我的,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我们没关系了。从前你不爱解释,我没说什么,如今我们没关系了你倒又想解释,可想解释什么,又三缄其口。我知你难做,可我的感受便不重要了吗?”
容屿一动不动,只看着她。
“懒得同你废话,”她忽而抬头朝瓦上望去,“不管谁在上面,快来个人,我看你家主子,实在醉得不轻。”
说罢,便转身就走。
楚朔连忙从廊上一跃而下,在容屿面前晃了晃手:“世子,姑娘这,”却见他一丝反应也无,楚朔心头一凛,“等等,你不会真喝多了?”
话音未落,便就看着容屿的身子直直朝旁倒下去。
楚朔:“哎哎哎哎……”
栖岩落脚客栈前有扇轩窗,窗外是熙攘繁闹的主街,主街朝下走两三步,便是安阳城中最大的玉石铺子。
这日她将容屿送她的耳坠——他非说是传家宝的那副,找了个懂行的师傅辨了辨成色。那师傅先是拿着几块通透能放大的圆片左看右看,又将那耳坠放在灯前研究,趁栖岩在一旁打盹之时,更是肆无忌惮地放在火上烤,用铁榔头锤炼,好好地一个玉石铺子,差点被耽误成铸铁铺子。栖岩看在她醒来之后,师傅事无巨细的将一切坦白,且那耳坠身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依然完好无损的面子上,勉强原谅了师傅。
师傅将那耳坠轻手轻脚地放回盒子里,生怕一不小心,盒子边不平整的软木削,就能把这刚在刀山火海走过一遭都毫发无伤的耳坠蹭破了皮一般画蛇添足,他紧接着摆出一张白日里遇见鬼的神情,一脸谨慎地望着栖岩:“姑娘何来这副耳坠啊?”
栖岩非常随口道:“路上捡的。怎么样,可是好玉?”
那师傅一时更加惊叹:“我家世世代代开这玉石铺子,竟从未见过类似的玉种,坚不可摧、水火不侵、通透无暇,真乃一颗永流传的绝世好玉啊!”
“是吗,”她看着手上的耳坠,逻辑严谨道,“倘若坚不可摧,又怎么人开凿,又怎么被刻成这形状的呢?”
师傅意味深长,正儿八经拂着莫须有的胡子,眼睛一眯道:“这便是最难以置信的地方——我猜,这玉生来就长这副模样。”
栖岩:“……”
哦,跟果子似的,树上结的。
回到客栈,堇瑟站在门前,一脸严肃地守株待兔,见目标走近,堇瑟左手一挥,将屋门打开,露出桌子上未动的饭食,质问面前被吓了一跳的栖岩:“姑娘又没吃饭?”
“出门垫巴了几口,”栖岩十分认真地敷衍道,“怎么,容屿大婚的请帖寄过来了?”
堇瑟步子一顿,也不敢看她的眼睛:“世子说,婚宴吵杂,姑娘就不必去了。”
又不必去了,栖岩随意地笑了笑,随即看了一眼手边的盒子——随手便送了对价值连城的耳坠,她凭什么承受这份压力?去不去,倒由不得容屿。
“还有一事,”堇瑟难得一见地露出为难的神色,从后腰取出一封信件,递给栖岩,“段前辈今日早上托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栖岩收过信,正反翻看了下,只有极潦草的“丫头”二字,她不禁皱眉:“他人呢?”
堇瑟回忆着:“只见他提剑出门,未曾回来了。”
栖岩放下手里的盒子,将信展开,一张上好的楠木宣纸上,一如他来去恣意的笔迹,赫然在目,大大的“走了”二字,再无其他。
她垂下眼睛,心中突然一阵酸涩。
段忧服对她每一寸心思都熟稔非常,似要比她这个主人更了解她自己,纵然她被伤透了,纵然她愿意再同容访落有什么瓜葛,她的心中也从始至终都有他的一席之地。这颗心,或许不会再留在安阳,不会在梁臻,但却绝不会在鸾羽。
“师叔……”栖岩将信捂在心口,“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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