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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陛下，夜深了，咱回吧!”
阿难从六岁便跟着天子，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还记得初初跟着天子的那天，他只是长乐宫的一名普通宫人。
那是极寻常的一天，又极不寻常。
年纪尚小的他浑浑噩噩的跟着首领从宫室退出去。据说是贵人喜静，不需要人从旁伺候。
那会儿他刚入宫不知事，没有近身伺候贵人的机会，只远远的瞧见过一回。
那是个冬日的午后，男子一身月白锦袍倚在亭间，不知看到什么亦或者想到什么，眉宇间融开笑意，清冷的嫡仙沾上了凡尘气，瞬间鲜活起来。
阿难躲在假山石后面本是怕被发现，谁知看出了神竟没注意到逐渐露出半个头来。
他后知后觉的看着男子朝自己招手，踌躇了一会儿，终是走了过去。
听说贵人们都是喜怒无常的，这神仙一样的贵人会罚他嘛？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正在阿难低着头等待未知命运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素白的手，手上一方锦帕里包着三个藕盒。
啊难愣愣的抬头看着眼前人，在他催促的目光中伸手接住了锦帕。
“阿难! 我叫阿难!”
鼓起勇气，阿难直视叶初，正对着那双温柔含笑的眸子。在他笑意盈盈的注视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的头复又低了下去。
“怎么这样瘦，如果喜欢待会儿去厨下再多拿一些，就说是我说的，小孩子合该白白胖胖的才好。”
言罢，似是在追忆什么，他的眸子幽深旷远
“要是一直都是孩子该多好，阿兄可以把所有你想要的捧到你跟前，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阿难不知道，他只希望眼前人不要难过，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有小心翼翼的吃完藕盒这在他看来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后，将锦帕浆洗干净贴身放好。
后来，阿难知道了贵人是太子，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可他却再也没见过他了。
直到那一天，他和一起退出宫室的其他宫人一道在角门处静候。
却突然看到熊熊烈火从宫室一路蔓延。
众人四处呼喊才发现满宫城竟没有半个主子!
大家慌了，开始四散逃逸，浑然没有人记得灭火这回事。
“救火呀，总管大人，太子殿下还在里面呢!”
“大家快来帮忙救火呀!”
“来啊!快来些人啊！”
大家都在四处逃散，任凭阿难怎么呼喊恳求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他只能自己一桶一桶来回挑水救火，然而宫室庞大，他的举动无异于杯水车薪，渐渐的，人都跑光了，火还在烧着，阿难已经没有力气跑了。
他歪倒在宫门前。
“太子殿下，阿难没力气了，对不起!”
熊熊烈火依旧在烧着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突然，空旷的宫室里响起了马蹄声。
哒哒哒哒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阿难拖着疲惫的身子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来的是一队骑兵，为首的男子眉目清朗，唯独一双眼睛宛如煞神。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阿难看到，他们在救火!
在想尽一切办法找人救火!
他连滚带爬的扑出去，扑到那煞神脚边。
“太子殿下还在里面，太子殿下他还在里面啊!
求求你们，救救太子!
救救太子!”
还没说完，他便被眼前人提溜起来。
“太子在哪儿？”
那双眼睛猩红骇人，仿佛他说错一句话便要活撕了他。
很快火便被灭了，太子也找到了。
只是
终究晚了一步。
那满身煞气的男人在见到太子尸骨残骸时竟生生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阿难，便将他与旁的宫人关在一处。
那男人醒来后，让人找来阿难，询问近些时日太子的情况，那时阿难才知道，原来眼前的男人竟是太子胞弟，秦王李世民。
阿难从未近身服侍过太子，自然讲不出所以然来，只将那唯一一次见面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交出了那方锦帕。
李世民摩挲着锦帕，一脸怔忪。
藕盒嘛？
“阿兄当真如此说？”
从此，阿难成了秦王，也即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的贴身内侍，并逐渐成为内侍总管，长乐宫也成了宫中禁地。
十年过去，风云变幻，宫中人换了几批，已经少有人知道昔日旧事。大家只知道，在固定的某一天，天子和阿难大人会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晚上回来时天子脾气会变差，伺候的宫人需要越发小心以免触怒贵人。
只有阿难知道，天子在长乐宫旧址为太子殿下设了一座衣冠冢，那年他看着天子将一个小匣子满脸木然的亲手埋葬。
临入土前，天子曾打开匣子最后看了一眼，随即决绝的盖上泥土。
阿难偷眼看到，里面有陈旧的锦帕，干燥枯萎的桃花、合欢花，褪色的红布条，一叠新旧不一的信封和一块暖玉。
那天天子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阿兄，世民没想过要你死的！”
“阿兄，你回来好不好？”
“阿兄，我好冷，再抱抱我好不好？”
“阿兄，我好想你! ”
“阿兄，是世民错了! ”
“阿兄，对不起……”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回应他了。
那一夜之后，圣上仿佛变了一个人，浑身的阴郁不甘被深深掩埋起来。他攻突厥打高丽，成为威震四野的天可汗，他整顿吏治，改善民生开创了贞观之治。
阿难听到他对着枯冢说。
“阿兄，你看，大家都说我是明君呢!”
明明是骄傲的希望得到表扬的语气，眼泪却先一步流下来了。
也许从一开始便错了，他不该妄想掌控一切，尤其是阿兄那样的人。
他很该想到的，阿兄那样耀眼出众，一身傲骨，怎么肯被他困于股掌之间，又怎么甘心从此被他操控。
阿兄，是被他逼死的啊！
因为顾念着亲情，所以不愿相争，因为看透了他的本性，所以也不愿意束手就擒，是这样的吗？阿兄？!
每每想到此处，李世民便五内俱焚，只能拼命当一个好皇帝，这样，阿兄会高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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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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