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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祁昱的织造主事一职是花重金砸出来的,买这个官主要是为了拓宽大祁氏的商业版图,将祁氏织坊的生意往西延伸。故而,祁康南并未大肆宣扬,对外也多称祁昱是外出做生意了。
他不知眼前这个小丫头怎么知晓这回事的,先前祁思尔诈他时便称坊间传他为官不仁,他当时真的以为他在钱塘的行径被人知晓,传到了村里。谁料他派人一打听,哪里有什么传闻,就连知道他当官的都没几个。
祁昱狭长的双眼微眯,眼皮耷拉下来遮盖住半个眼球,露出些许颓态,淡淡道:“我已辞官归乡,并非你口中的官老爷。”
“还真当过官啊他,我还以为我那大外甥是骗我的呢。”
“未曾听闻他参加过科举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钱能使鬼推磨呗。”
“他家好容易出一个当官的不得大肆宣扬一番?”
“买的官说出去还不够败兴的。”
“就有人当宝呗。”
“怎么,别人给你买官抱着铁饭碗干坐等吃,你不乐意?这好事能摊在我头上,我可得张灯结彩热闹几天。”
……
尽管当事人就在台上,他们仍七嘴八舌照说不误,就算眼看着祁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根本无所畏惧。
只因他们知晓祁康南唯一的嫡子祁嘉栋身子大好了,大祁氏传嫡不传庶,等祁嘉栋管了家,他祁昱又算个什么东西。
祁昱轻咳两声,待众声消散后冷硬开口:“你父亲与他兄弟们在祁府备受款待,是他们自己吃酒吃得不愿出来。我们祁府可从未限制他门,又何来‘救’这一说?”
他眸光一冽,反问道:“小丫头,是何人在背后嚼祁府舌根,你若如实告知,祁府必有赏赐。”
话冲着小狸,实则指桑骂槐。
好在祁思尔提前猜到祁昱的花招,教给了小狸一个万能应对之策——哭、跪加磕头,问别的都不回答,只求祁昱放出吴大三人。若是祁昱玩出别的花样,到时她自会出面解决。
小狸将祁思尔的话谨记在心。她根本不接祁昱的茬,双眼婆娑哑着嗓子,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小狸感念您的恩情,我爹爹身体不好,吃不了许多酒的。阿娘见爹爹许久未归心伤不已背过气去,只有年迈的阿婆照料……恳请您大发慈悲,让我爹爹出来……”
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含含糊糊听不清楚,正因如此更能让人感到她的一片孝心。
不知哪个清明的说了一句,“这酒吃得够久,吴大可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他们不会真的……”
祁昱一记眼刀杀向那人,打断道:“诸位工友若应了这新约,同样可吃酒到天明!”说完给祁彪使了个眼色,端了笔墨朱砂到众人面前。
“这上面诸位工匠的名字皆已落好,大家只需画押拓印即可。”
众人交头接耳,都在犹豫望风,想跟着大流走。
祁彪不耐烦道:“越早定了这个事,越早开工,即可越早完工,越早分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明白吗?”
有几人听了这话蠢蠢欲动,万一到时候又有什么变故,到时候再说呗,总比一直僵持着没个说法好。
“说的有道理,咱们再这么闹下去收不了场,以前的钱也要不回来反而丢了工,这可怎么办?”
“就是啊,领头的都倒戈了,就咱们这几苗苗人和老弱妇孺能成什么事?”
“那咱们也签了?”
祁彪趁机扇风道:“按画押顺序分钱,越早画押越早分钱!”
话毕,年轻的几个立刻涌了上去,找着自己的名字按手印。就在即将按下去的那一刻,一位花甲老人拄着拐杖道:“慢着!”
这二字老人丹田发力,出口如隆钟响鼓浑厚有力,惊得头一个年轻人手一抖,沾了朱砂的笔在新约上画了长长一道,这页算是废了。
祁彪恼火,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怒道:“呆比这点事都干不好,滚!”
少年被吓得半天站不起身,还是旁边人扶了一把才堪堪立好。
“绥儿,这可不行啊。”老人举起拐杖指了指祁彪,“败坏祁氏风评。”
祁彪横眉怒骂:“半条命的人了我家郎君的名讳也是你这个糟老头子能叫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话说完,“啪”得一声脆响响彻天际,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妇孺捂嘴小儿哭泣。
祁彪的嘴角溢着血,偏头吐了一口血水混着两颗牙齿滚到地上。他满脸震惊的看向扇他巴掌的那位他忠心恳恳效忠的人,不知道自己那处差错触了他的眉头。
祁昱此时整个人如同被黑暗笼罩,浑身散发着肃杀气息,全然不是方才浑身油腻狡诈的样子。
他冷冷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滚到那边自扇十个巴掌去!”
老人静立在一旁,合目须臾却不怒自威。
祁彪这才反应过来惹错了对象,非但没在祁昱面前讨得好还惹了一身骚,赶紧连滚带爬退到一旁自打耳光。
祁思尔疑惑问:“这位老爷爷是谁?”书中未提及的人物,她脑海里便没有记忆。原身儿时的记忆间或破碎,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已然自时空遁去无痕无迹。
“?”青桑诧异,三娘子怎会不认得边老,她将心中思虑隐去,颔首回道:“家里的老织匠,祖祖辈辈都干这行,是老爷和郎君的织造先生,边老。祁彪是大郎君从钱塘带回来,故而不识得边老。”
“青桑听阿娘说边老曾在宫里当过差,手艺实属一绝,在村子里威望颇高。自从太老爷走后,族里有什么大事,老爷都是先与边老商量后才下决定。”
怪不得老人一出现,祁昱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就差原地打洞土遁了。看来今日这事,这两人并未知会边老一声啊。
老人缓缓道:“先让吴大他们出来,接下来的事再说。”
“放了人也得给钱!”
“就是!还钱!”
“不能就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得加子金!”
……
众人见有边老出面,码上加码,不仅要拖欠的工钱还要利息。
“边老,此事——”祁昱紧蹙着眉头,咬紧牙关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低声道,“这事绥儿若能做主,那必然不会弄成如今这副局面。”
言外之意,他只是个奉命办事的,要找人责难首当其冲的得是上头那个做主的。
他可真是祁康南的好儿子,出了事拉自个儿老爹垫背,真有骨气。
边老如此精明之人怎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拐杖敲地咚咚作响,他冷声道:“放人!”
这句一出,并非与祁昱商量,而是斩钉截铁没有回圜余地的“告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是说他年前就回北边老家隐退了么,怎么又回来搅和起这事来了。
不知哪个没眼色的把这尊大佛搬出来护驾。祁昱微怒,眼冷似灰,眉目不自觉皱成一团。
他今日就好似触了霉头一般,谁人都能前来踩他一脚,到手的鸭子还给飞了。
但碍于边老面子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摆摆手,让他们放人。
不一会儿,吴大三人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嘴里胡言乱语,活像喝了酒。众人凑近一闻,果然闻到一股酒气。
有人打趣:“好吃好喝,美得美得。”
“也不知到底吃了多少,竟醉成这样。”
“这新约说不定也是他们迷迷糊糊签的,做不得数。”
“是啊,做不得数。”
……
祁思尔心知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青桑告诉她,这三人都是被裹着棉被挨打的,表面看不出外伤,实则皆是内伤,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好不了。又被喂了麻沸散,说话颠颠倒倒,听不个真切。
[恭喜宿主,您的任务四分支一“帮助小狸解救父亲”已完成,获得奖励生命值十日,黄金五两。]
得到系统提示,祁思尔这才发现任务支线一就这么解决了。
未免也太容易了吧!边老真是天降好帮手。
[您可继续完成分支二,或者选择放弃。]
继续继续!当然要选择继续,分支一完成的太过顺利,她都没什么感觉,此时就要乘胜追击才是!
[好的宿主,祝您好运。]
“边老,您看,这不一个个都好好的,”祁昱虽面带笑意,但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局促不安,“今儿上元,您留下来一起用宴赏灯过节吧。”
“不必了。”边老撂下这么一句,眉目微垂,看向祁昱的双眼似在放空,又尽是失望。
祁氏织坊历经几代人才有如今的规模,这么些年他对这片土地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然而今日一事他仿佛一眼看到织坊的未来,不曾想这般家业即将断送在小辈手里。
他仰天微喟,若是那丫头还在就好了。
待祁昱将边老送上马车,边老不知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已难看到极点。
可以说,先前他有多傲慢如花蝴蝶,如今内心就似一个土炉翻滚着多少憋屈,旁人轻轻拉几下风箱,都能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祁思尔双手环胸,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圆月遥遥如玉盘,今夜这阵上元清风便由她给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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