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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两个世界
顾野拯救了实验班的开学典礼,他主动报名说可以表演节目,就是需要学校准备一架架子鼓,其实就算学校找不出来,班上的同学拼死也要给他找出来。
“你还会打架子鼓?”南边问他。
顾野点头:“学过一点,只是很久没打了。”
南边皱眉,心想该不会又是去了那个该死的医院之后才没打的吧。
顾野看出他的顾虑说:“高二之后课程繁重就没打了。”
南边叹了一口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气:“原来如此。”
“你期待吗?”顾野问他。
南边立马捧场:“当然,你是谁,顾大才子,你这长相,这棱角,这鼻梁,这身板,往那一坐就是个打架子鼓的天才。”
这话把前面的刘山和高祯宇逗笑了。
南边往前一踹,“笑屁。”
“南哥,你这马屁拍的,真让人觉得,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山笑着说。
高祯宇表示赞同。
南边起身想去揍一顿前面的两人,被顾野按住,一大本白纸资料放到他的桌上。
“这是我整理的古文资料,你平时抽空看看,就当积累阅读量。”顾野说。
南边拿起来,翻开第一页就是顾野端正的大字,很简单的“文言文”三字,右下角贴心的写上了南边的名字,一笔一划,破开皮肤与骨骼,直穿心脏。
他拍开前座两人的手,翘起凳子跟他们保持距离,一页一页翻看。
纯手工定制,纯白的纸上用着极淡的铅笔划好横线,浓墨的黑色水性笔将每个字清晰的展开,一句一译,红色和蓝色的圆珠笔分别标识了整句的翻译和单个生僻字的意思,厚厚的一本堪比三本语文书,从最开始的初中代表性文章到高中重点文章,这一套所耗费的心力是南边无法想象的。
之前被他最先淘汰的部分,被另一个人重视到,亲手帮他捡起来,按照他自身的薄弱点,整理、罗列,从简到难排列好,必考点会标注,可用于作文的加分点也会提醒。
南边仿佛看到顾野挑灯夜战的场景,这一大本的东西他敢肯定从未在学校看到顾野拿出来过。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南边问。
顾野选择性逃避,没回话。
南边不逼他,从顾野的态度上他能猜到答案,应该是很早,或者说应该是那日便开始的。
被珍重的感觉很美妙,特别是对方也是自己想全力珍重的人。
南边笑了,上课铃响起,笑依旧挂在嘴角,只是和着铃声泛了鼻酸,他想一个要成年的人了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哭呢,可是止不住。
“这可不兴哭鼻子啊。”耳边响起顾野的声音。
南边把脑袋砸向桌面,闷着声音回他“没有”。
顾野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摸了一下南边的头发,之后的几秒却有颗不争气的泪珠滴到了地面上,无声的砸进了这荒诞又美好的时光里。
那日之后南边从没把那本资料带到学校,将它放在房间书桌拉开最顺手的一层抽屉里,本想让南焉帮忙将封面包好,奈何自家妹妹从小不似平常女孩这点给忘了,他看着南焉一堆胡乱翘着角的书叹了口气,自己到小卖铺买了包书材料一点一点琢磨着弄。
那天晚上,南边花了三个小时才勉强包的能看。
开学报名之后,每个班都开始着手典礼的节目,这次典礼全校都很重视,它代表着十八岁的他们即将结束思想的稚气,开启新的人生旅途,正式迎接充满挑战的未知前程;披上了这层含义之后,各科老师也很积极配合,不再占用课间时间,大多数的自习课都放任参与表演的同学去排练,一时间高三年级热闹非凡,鬼哭狼嚎的唱歌,哀声载道的戏剧,你来我往的相声,逗趣横生的小品;专属于这个年纪的飞扬被展现的淋漓精致。
实验班的走廊倒是整个年级最安静的班级,因为他们根本毫无进展,卡在了最开头。
班长求爷爷告奶奶的都还没搞到架子鼓,眼瞅着别的班都进展飞速,自己班级连最重要的乐器都没头绪,急的他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好。
“你们真的没人有办法搞到一架架子鼓吗?”班长几近无望的问。
座位上的同学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头一次感觉到小县城的闭塞。
“再不搞来都没时间排练了。”班长又是一声叹息。
“架子鼓是打鼓,那外面巡街炒门店的领队也是打鼓,能不能将就一下?”有个同学提议。
“那能一样吗!”刘山反驳,“架子鼓你们见过吗,好几个鼓,还要敲锣呢。”
“那不就是像街上的敲锣打鼓队一样啊。”又有人起哄。
“那顾野打鼓,谁敲锣?你上?还是你上?”刘山说着点人头。
这一下又鸦雀无声了。
“不然去市里借一下?不是说有五校联考的同学会来参观吗,肯定不能弄的难看,说不定哪个学校就有呢。”又有人提出解决方法。
“对呀,班长,不然问问看吧。”接着有人附和。
“你们真当架子鼓就只是个敲着玩的玩具吗,运一个架子鼓过来多艰难知道吗?”南边说。
“那怎么办呀……”
又是一片哀嚎。
“要放弃吗?”刘山扭头去问顾野。
顾野没回话,但他不想。
一阵无效的讨论过后,连着一整天班上的人上课都无精打采的,班主任询问了一下班长原因,这也开始发愁。
在班长跟他汇报这个节目的时候内心很是欣喜,直接向校长说了,也得到了准许,之后他询问校长乐器方面的情况校长只说他会想办法,这都快一周了也没个准信,目前只能先安抚班长然后再去催问一下学校的意思。
消息等待了两天,校长终于回复了,给实验班全体师生吃了一颗定心丸,说是五校当中有位学生家里有台废弃的架子鼓,愿意捐赠出来,这一下沸腾了整个班级,大家都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
先是曲谱的选定,然后是服装的敲版,最后决定好所有的流程架子鼓已经完整运输到了音乐室,班主任利用大课间带着大家集体去参观。
打开音乐室之后,只见一台鼓体漆黑外围曲线裹金边的架子鼓完整的摆放在窗边,阳光洒下,澎湃炙热的气息瞬间倾袭每一个人,当他们打算开始呼喊的时候,从架子鼓后面站起来一个人,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露着白牙微笑面对所有人,然后缓缓开口。
“哥,我把家里的架子鼓给你送来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自觉的让出一条缝,直至顾野面前停止。
“小,原?”顾野不解,面前的男孩脱离了印象里的幼态,嗓音是刚过变声期的低沉,如果不是看到本人,顾野都不敢相信这是顾原的声音。
顾原笑着走向他:“哥,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见你们学校在询问架子鼓的事,猜到可能是你便多问了一嘴,没想到真的是,所以你看,我帮你把最爱的架子鼓送来了。”
顾野转眼去看那台架子鼓,熟悉的鼓面,称手的鼓棒,连椅子的高度都没变,这台被擦拭的不染一尘的自己钟爱的乐器时隔一年多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他现在只想放空大脑酣畅淋漓的敲上一曲,不管纷杂世界不论时间流逝,沉浸在独属于他自己的小世界里做到真正的不闻不顾。
“哥,这是你最爱的曲谱,我也给你带来了。”顾原帮顾野架好曲谱,看着他眼底难耐的希翼很乖巧的退到一边,他知道不出五秒,他曾经最崇仰的哥哥就会回来。
顾野看着曲谱,刚扫过一行,接下来的谱子便自动跳进脑中,无需熟练,就像种在体内一样,面对挚爱的东西,通过反复的练习将它刻进生命,哪怕时隔再久也能瞬间爆发出来。
他踩了一下底鼓,随后挨个试了一遍音,跟着谱子由慢到快,打到一半本能的闭眼感受,敲打的节点都没经过大脑,只是简单的随心而动;力量的轻重,旋律的转变,每一下都是享受,每一刻都是默契,他与鼓槌与鼓面融为一体,最后以一声叮叮镲完成了这场迟来的酣畅。
当顾野轻轻呼出一口气的时候顾原走到他身旁蹲下。
“哥,你依旧如此帅气,闪着金光,无人能比。”顾原说。
这句话好似一下把顾野拉回了从前,依旧是温馨的一家四口,面前的少年仍旧只是个爱撒娇的弟弟,他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顾原的脑袋,轻声说:“谢谢。”
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在斜阳的照耀下越显得格外耀眼,从骨子透出来的自信是任何人都无法避而不见的,惹眼是绝对的,欢呼是必然的,半响才起的掌声把顾野拉回现实的世界。
“顾野同学,好,非常好。”班主任率先带头鼓掌,掌心拍麻了才停下。
顾野愣怔一下收回手,淡笑着朝班主任点头。
“顾大才子,我之前真的小看你了,我还以为你就只是会简单的敲敲锣打打鼓,没想到是这样神级一般的演奏。”刘山挤出人群往里走。
顾野笑笑没说话,他其实也没想到,在来音乐室的路上心里一直默背这曲谱,好几个小拍都错乱了,可当他拿起鼓槌的一瞬间完全是本能反应,睁眼只会下意识的去看谱子,不如闭眼跟着心里的节奏走,敲完最后一下才发觉一拍没错的完成了。
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该属于他的。
顾野朝门口看去,想找一抹熟悉的身影,却始终不见,内心一丝慌乱,但无法立马走开,应下所有的称赞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只能跟着大部队回教室,临走前顾原跟他说会在校门口等他,那种场景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回到教室就看到南边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整理着试卷。
“南哥,你刚刚看到没,多帅呀!我简直心脏炸裂。”刘山特别兴奋。
“看到了。”南边抬头笑笑回复。
“我的天呀,我要是个女孩子我一定第一时间冲上去表白,这样的才子佳人放过岂不是很可惜。”刘山捂着心脏感叹。
“你放弃吧,你不是。”高祯宇打破他的幻想。
“你怎么先回来了?”顾野问南边。
“突然想起有个题的解法就先回来了,”南边说,“不过是等你演奏完才回来的,你的表演很棒。”
话是真心的,语气过于敷衍,顾野听出来南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顾野问,抬手想去试南边额头的温度。
南边一躲摇着头说没有,顾野还想问点什么,任课老师已经走进教室开始讲课,他只好作罢。
南边自卑了。
看到自己喜欢的少年闪耀着光芒,是璀璨的,如他的眼睛一般;感受到了两个世界的力量,是遥远的,努力也够不到。
在南边看来顾野就应该活在外面,这个小县城压制着他,配不上他,从前只觉得他委屈,现在会替他抱不平,如此优秀的人就应该穿梭在彩虹里,散发着让人仰慕的气息,而自己不过是微尘砂石,能遇到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奢求多余的都不配。
中午放学,顾野的手机就收到顾原发来的消息,说是找好餐厅点好菜就等他了,他思虑一下,把刘山和高祯宇都叫上,最后才问南边去不去。
南边是不想去的,但是顶着刘山的催促只好硬着头皮也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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