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

　　抱元宫

　　宫室宽敞，并不奢华，处处透露出一种朴素的雅趣，弟子们在周围种的爬山虎，紫藤，都顺着窗沿生长进入屋内，置身事内，仿若进入了植物园中。

　　守一教信奉勾陈大帝，然之后又受到葛木林的指导，教义与修炼与勾陈一派不尽相同。

　　抱元子引他们二人坐下，再一次不顾林乘月的阻拦，执意敬重地对他们俯身作揖，长久一拜，起身后，看着林乘月不解的神色，笑着抚顺胡子，解释：“三百年前守一教曾受尊师葛仙人相助，无奈事了后未能及时答谢，仙人的神踪便消失。听闻林道长是葛仙人的亲传弟子，小道有愧，不负前人所托，终于寻到了葛仙人的消息，所以，厚着脸皮代表守一教感念仙人之恩，还请林道长务必受了小道的这一拜。”

　　说着，他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来。

　　三百年前，人间灵气不知何故突然衰竭，各地散修和无数的宗门都因为灵力不足无法修炼，终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守一教中也是无人可进阶筑基，长老们和当时的掌门年岁已高，修为已至化神，对灵力的需求极其庞大。

　　众所周知，灵力是保持修仙者身体发肤年轻的基本，倘若灵气消失，不光是无法维持年轻的体貌，寿数更是大大缩短。

　　守一教中超过筑基修为的弟子和长老们日渐陨落，偌大的宗门，剩下的人不足十之二三。

　　这时，葛木林云游到饶州，见此地乃灵界与人界交集之处，灵界中的灵兽鬼怪，甚至还有妖魔都从结界逃了出来，危害普通凡人，他试过除魔，降兽，给凡人度灵力，却发现仅靠他一人并不能解决这数量庞大的灵兽魔兽，此地的修仙宗门至关重要。

　　于是，他便将身上最后一颗灵源送给了守一教，并要求他们协助他救助百姓，封印结界。

　　当时守一教的掌门灵虚子答应了，带着所剩不多的长老弟子下山降妖除魔，匡扶百姓。灵源生效，葛木林也把结界修好了，乱象尽除，他见守一教的弟子也靠谱，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灵虚子对葛木林感激不已，山下事毕，葛木林却已不见踪影，连个当面致谢也无法做到。

　　而后守一教历任掌门除了管理观中之事外，还有一个任务，寻找当年全观的救命恩人，并好好拜谢。

　　原来葛木林与守一教之间还有此种渊源，林乘月内心小小地恍然大悟，怎么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她心想。

　　林乘月也站起身，扶起抱元子，温和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观主又怎知我师从葛仙人？为何又说我们是天人？”她回想起当时第一次见抱元子和长老们时他们说的话。

　　抱元子：“守一教的库房里收有一张符篆和一本图册，皆由葛仙人所赠，在道长与纸人厮杀时，我见道长所用的符篆与库房内的一模一样。”这回答，也解释了为何纸人后期会消失，从而让他们安全度过街巷。

　　而后，他收敛笑容，神色严肃恭敬，“守一教信奉勾陈大帝，教宗是抱元守一。勾陈大帝师从熹菡神女，是神女坐下一员大将。纸人阵非天火不可破，而道长您，使出了天火。可见您身上必定是有神骨与神髓的，又或是仙人转世也未可知。”

　　林乘月了然点点头，“多谢观主解惑。”这么一说，或许她和那位神女或勾陈有些关系。她面色不改，听见旁边涂山黎问，“既然当年守一教以除魔降妖为己任，为何如今却封闭山门，隔绝红尘呢？”

　　二人纷纷望向抱元子，他露出一个苦笑，“实不相瞒，当年的灵源虽为我们提供足够的灵力，但受异界魔气的侵袭，灵力如人间的灵气一般，逐渐消失。历任观主为了让灵源不被外界所污染，故而封闭山门，不令门人弟子与外界接触。”

　　林乘月心中疑虑，她没有放过抱元子有一瞬间僵硬的脸色，不过又不好问出口，她和涂山黎悄悄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皆划过一丝了然。实际上她有个猜测，封闭山门实际上是为了让灵源的灵力不外流，从而守一教中人能够充分享受到灵源带来的灵力资源，在灵源的帮助下，或许守一教五百年后还能出一个飞升的仙人，也说不定。

　　她往门口看了一眼，守一教的两位最优秀的弟子正好在门外轮值，守着门口。正因多年不曾下山收徒，守一教人数并不多，所有庶务不论长老弟子一律亲力亲为。

　　这些弟子年纪都不小了，最小的都已一百五岁高龄，处于筑基巅峰，但是一直无法破镜。筑基期最多能延长八十年的寿命，倘若灵源真的枯竭，怕是余下的门人弟子转瞬就会化为白骨累累。

　　她眼前恍惚出现闭关时，洞里的那面墙，【上士得道于三军，中士得道于都市，下士得道于山林】这一句话，作为葛木林的修炼宗旨，一直刻在墙上，连她的墙上也刻上了这句话。

　　曾经她不懂师父这句话的意义，下山历练后，才真正明白这个教义。“前辈，说句不敬的话，我不认可贵宗的修炼教义。修仙者已拥有比普通百姓更长的寿命，更多的天地资源，更是应当肩负起匡扶世间正义，维护百姓安危的重任。”

　　“林道长所言极是，可是，人间灵气早已灭绝数百年，若是开放聚灵阵，将灵源的灵气广而散之，怕是会引来异界魔修和不怀好意者的觊觎。这样下去，百姓又焉能有安稳日子过？”，抱元子轻叹，不以为然，他们守一教坚持这个教义多年，以前也有不认可他们的人，甚至主张出世救人，除魔寻灵气的宗门，但是这些宗门无一例外，都陨灭了，反而他们，主张避世的修炼法则的宗门，成为人间唯一修仙的宗派。

　　“前辈，恕我直言，让贵宗持续生存下去的最大功臣，应该是葛仙人所赠的灵源吧？”坐在一旁许久，仿佛消失了的涂山黎淡淡地说道。

　　抱元子脸色又青又白，他不敢否认这个事实，但也不想承认是因为灵源才让自己的宗门生存。
　　一时间，大殿中说话声消失不见，唯有微风穿堂而过，吹动满殿花草。

　　林乘月和涂山黎进行眼神交流。

　　林乘月：太直接了，阿黎。

　　涂山黎委屈：我说的事实嘛。

　　林乘月：老头要哭了。

　　涂山黎眼中的委屈更重了，我也要哭了。

　　二人之间的眼神聊天被突如其来的小弟子打断，门口的弟子小步跑到抱元子身前停下，抱拳行礼，“掌门，后山有异动。”

　　抱元子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谨慎，他问道：“灵源可有动静？”小弟子摇头，“并无动静，只是灵泉流出的水少了。”

　　抱元子神色有些悲怆，守一教就靠灵源才能在诸多修仙门派中存留下去，现在灵泉的水日益减少，灵源的灵气也即将流失殆尽，难道，守一教真的要他手上消失吗？人间的修仙者终究是要灭绝吗？

　　他神色奇怪，似是不甘，又似是释怀，他心想，能和守一教一同化作轻烟消散在这人世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看向一旁的林乘月，强颜欢笑，“林道长，涂山道长，二位可愿意随我去后山看看灵源？那是葛仙人留下的东西，五百年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林乘月不可置否，和涂山黎一道起身，“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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