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吻

　　唐慧颖自己也带了司机，因此褚野还是上的江泠的车。聚会还是定在M club，路程不远，然而唐慧颖一走，两个人别扭的独处难以避免。

　　江泠低着头，将手机翻来覆去地看，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避免跟褚野有直接的交流。

　　褚野忍了又忍，先开口了。

　　他说：“江总，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我发微博的事情？”

　　“是我欠考虑了，以为你没有露脸，这件事就与你没有关系。着急解释又一时手快，才发了那个。我知道做错了事，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没有。”江泠低着头道，“我最近很忙。”

　　“可是再忙都要看手机的，而且回消息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褚野抿抿唇，固执地追问道，“我没怎么跟异性相处过，也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可以直接跟我讲，只要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

　　江泠仍是否认，却也给不出个理由来。

　　这副不配合不合作的态度让褚野气急，恨不得把人抓过来扣着肩膀好好质问摇晃一番。

　　先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江泠性子冷，对他的态度称不上热络。但从态度和行事作风，他也能看出江泠对自己是喜欢的。

　　更何况——那天在车上，她才刚刚亲口说过，如果是自己给她表白，她是会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的。

　　自从那晚之后，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就一落千丈。

　　就算是对自己厌弃了，过程也理应是循序渐进的。难不成真像百度里说的那样，“女朋友突然不理人了”是因为她是个渣女，玩弄了自己的感情之后就抽身离去？

　　褚野又委屈又怒，问了半天也没听到江泠的回复，也咬着牙别过脸去，赌气似的不与她讲话了。

　　-

　　M club，依旧是热热闹闹，依旧是人满为患。自从和褚野遇到的那次之后，江泠就再也没踏足过这里了。下车后，褚野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又整了整口罩，跟在了江泠和唐慧颖的身后，进了M club的门。

　　现在时间还早，江泠他们几人是最先来的一批。举办宴会的白芙已经在了，见到江泠和唐慧颖，亲热地拉过去说了会话。

　　褚野看着她们倒酒，突然想起来江泠还没有吃完饭。空腹喝酒醉得快，还容易身体不舒服，因而他多看了两眼，就从沙发后凑近了江泠，低声说了两句话。

　　江泠点点头：“好。”

　　于是褚野利落地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两个声音小，唐慧颖正跟白芙讲话，并没有听确切。见褚野径直出了门，她问：“怎么了，褚野怎么走了？”

　　江泠道：“没走，他说空腹喝酒不好，给我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就回来了。”

　　唐慧颖惊讶地看向他的背影，嘴里啧啧称奇：“这么贴心，他年纪小，倒挺会照顾人的啊。”

　　没有见到褚野的时候，眼见着江泠为他做出了那么多不像自己风格的事，唐慧颖还以为褚野是那种擅长蛊惑人心的男狐狸精类型；今天一见，又看到江泠与他之间的相处模式，对褚野就有了彻底的改观。

　　这哪是什么男狐狸精啊，分明就是忠心耿耿的修勾。

　　她捅咕捅咕江泠，“怪不得你对他那么好，先前我还寻思你被下降头了。现在一看，他和卢景泽比起来，真诚得多了。年轻长得帅身材好还会疼人，不喜欢都难。”

　　江泠瞟她一眼，眼波流转之间似有自傲之色。

　　唐慧颖：“对了，你老实给我交代，你对他什么感觉？看他那表现，确实是对你情根深种，但是你这……”

　　“说是不喜欢吧，为他做了那么多。”

　　“说是喜欢吧，对人家又那么冷淡，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提起这个，江泠脸上又出现了挣扎的神色，斟酌着将那天车上褚野说的话对唐慧颖和盘托出。

　　最后，她看向桌子上的酒杯，想要仰头饮尽。想到褚野，又忍住了。

　　她说：“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的，所以现在很矛盾，到底是应该趁着自己没有完全陷进去的时候及时止损，还是……”说着，她看向唐慧颖，“你觉得呢？”

　　唐慧颖从怔愣间回过神来，脸上也愁云密布了：“他喜欢你那么久啊，真不可思议。但是你，多半快要回A市了吧？”

　　江泠的情绪低沉下来：“应该没两年了。”

　　“你爸妈知道褚野的事情吧……有说什么吗。”

　　江泠：“没有。”

　　唐慧颖默了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两情相悦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那是曾经拥有好，还是从未开始好？

　　良久，唐慧颖开口：“理智上，我希望你更好，所以想要劝你及时止损。但我更希望你开心，江泠。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更何况，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说的清呢。看到江泠脸上挣扎的神色，她提议道，“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要不，考虑问下褚野的意见？”

　　江泠心乱如麻：“与他何干。”

　　唐慧颖不赞同地啧了一声：“怎么，褚野又不是个物件，就没有自己的感情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担心以后你们不能在一起分手他会伤心，那你现在，躲着他对他冷淡，他就不伤心了？”

　　“照我说，你还不如问问褚野。就算讨论不出个一二三来，也比你俩这样干耗着强。”

　　想起刚才车上褚野的声声逼问，江泠叹了口气，“嗯，我再想想吧。”

　　-

　　今天正好是周五晚上，又赶上店里做活动，人满为患。褚野在面包店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刚才去时，M club的人还很少，回来时，偌大的包厢里或站或坐，人都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

　　江泠坐在沙发中间偏右一点的位置，左侧是唐慧颖，右侧坐着的男人容貌出众，眉目如画，身形颀长，璀璨闪烁的黑色十字架耳骨钉点缀在左耳处。应该就是崔执没错了。

　　他把装着面包和饼干的纸袋递给江泠，唐慧颖眼尖地看到，招呼他来坐她与江泠中间。褚野本不想兴师动众地劳烦大家让位置给他，看了眼与江泠凑近了说话的崔执，抿抿唇，还是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沙发上热热闹闹地坐了许多人，唐慧颖硬给他挤出的位置也不大。包厢里温度高，江泠穿着单薄的雪纺裙。而褚野早就已经脱掉了外套，卫衣袖子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利落的小臂。

　　他越过众人坐在江泠身边，沙发上人挤人的，不可避免地会与她产生肢体接触。她身上幽淡的玫瑰香伴随着微凉的体温落入他的势力范围内，褚野垂下眼，喉结滚了滚。

　　这时，白芙带着侍应生回来了，手里拿着许多骰子，依次分发给坐在沙发上的众人。分到褚野，他摆摆手拒绝，说不会玩，先看看。

　　他先前一直在国外，回国之后在M club兼职的时候，也是酒桌都没上过。对于酒桌上玩惯了的游戏，他与新手小白无甚分别，只会玩玩最简单的石头剪刀布和行酒令。

　　江泠他们玩的游戏叫大话骰，游戏规则有些复杂，没人讲解，褚野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通过围观人的起哄来判断输赢。包厢里人多，顶级音响放着劲爆的舞曲，不是贴着耳朵说话，很难听清楚。

　　他们比划着手势，说着简短的黑话，褚野看也看不明白，听也听不懂。只看着江泠时不时凑过去与崔执贴着耳朵讲话，垂眸，往空酒杯里倒了酒。

　　几轮游戏下来，桌上多了好几个空荡荡的酒瓶。江泠玩了几轮，也已经喝了两三杯了。脑袋晕晕乎乎，胃里也有些灼烧感，于是这一局玩完，江泠就叫了停。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接着玩吧，我喝得猛了，头有点晕，让我缓缓。”江泠一边讨着饶，一边将手里的骰子放在桌上，说什么都不肯再来下一把了。

　　白芙隔着崔执伸手拉住她：“哎别呀，玩得正开心呢，你怎么就要撂挑子了。”

　　江泠笑笑：“不能再喝了，等会该醉了。”

　　崔执也帮着白芙劝她：“这才玩了多大一会，怎么能跑呢，接着来。”

　　拉扯一番之后，白芙妥协了。

　　看了一圈包厢里的人，又提议道：“那这样，我们换个游戏吧，我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国王游戏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得到了大家的附和。比起大话骰，显然国王游戏更刺激，也更容易拉近人之间的感情。

　　于是白芙站起来招呼人，除了实在是不愿意参与游戏的，剩下的人都团团坐在了沙发上，围了一圈。

　　白芙数了数，一共十二个人，于是从扑克牌中挑出A23456789JQK十二张牌，外加一张鬼牌，共十三张。

　　国王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洗牌后，每个人都从十三张扑克牌中抽出一张，作为自己的号码牌。抽到鬼牌的人即为“国王”，需要亮明身份，多余的那一张牌就是“国王”的号码牌。“国王”可以任意指定A~K的号码做任何事情，而被点到号码的人必须服从。

　　参与游戏的人多，先前几轮都没有点到江泠和褚野。唐慧颖被点到一次，国王给出的惩罚是让她与一个男生合唱一首《死了都要爱》，唐慧颖学过声乐，预想到的撕心裂肺并没有出现，相反，歌唱得还挺好听。

　　几轮下来，桌上的人都已熟悉许多，气氛愈发火热，国王出的惩罚也越来越出格。

　　这一轮国王是白芙，她出的题目是让5号和8号嘴对嘴吃同一根巧克力棒。5号是崔执，8号则是一个已经订了婚的女生。

　　需要避嫌，没办法。崔执倒了三杯酒，一杯接一杯地仰头饮下，作为完不成国王任务的惩罚。

　　这场游戏参与的人多，坐了许久，江泠只被点到两次，第一次是被唐慧颖公主抱着做蹲起，第二个则是跟一个男性朋友用心形的双人吸管喝同一杯酒。

　　都是相处惯了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出格的惩罚，江泠没有拒绝，站起身来，隔着中间的几个人与他喝了酒。

　　又坐回来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位置又小了些，几乎半个身子都跟褚野贴在一起，手臂碰着手臂，大腿贴着大腿。

　　微凉的皮肤碰到他，被烫得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江泠刻意忽视的人此刻存在感过于强了，强到江泠的动作都有些僵硬，肌肉紧绷着，不敢稍稍放松。

　　为掩饰自己的局促，江泠伸手向前，拿起他给买回来的饼干品尝。

　　又是一局游戏，江泠一手拿着饼干送入口中，另一手翻开自己面前的扑克牌。红色的JOKER映入眼帘。

　　江泠把牌亮在桌上，“我是国王，我想想惩罚啊……那就A背着K做五个俯卧撑吧。”

　　她好不容易做了次国王，点到的人却是褚野。

　　命令是A背着K做五个俯卧撑，褚野是K，号码是A的却是个身材瘦小的女生。细胳膊细腿的，别说背着褚野，就是单单做五个俯卧撑看起来都够呛。

　　众人看看褚野的体格，又看看女生的体格，提议要不两人换换，让褚野背着她做。江泠刚要点头答应，就见一边的褚野闷不做声地倒了三杯酒。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大家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再坚持，盯着他将三杯酒都喝下。

　　褚野的视线落在杯中淡金色的液体里，余光却盯着江泠自始至终没有侧过来的脸。辛辣的酒中莫名混入了苦涩的滋味，他闭上眼，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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